三十八回云阳子高堂设宴,谭道净后山送行
天已放亮,张继早早醒了,招呼着小二打来热水,伺候着娘儿俩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又让准备干粮,套好牲口,这位铁打的汉子早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挽起臂膀将她们抱上了车棚。
刚要调转车头,驿站内叫叫嚷嚷涌出几个道士来,青兰道袍头戴花冠,脚蹬云鞋,穿着相当正式,只是神情慌张,从马车前奔过,果然其中一个身背一个重伤之人。
张继不敢催马太急,但也不慢,一连三日未曾停歇,不日便来到终南山下。
时虽入冬,但早已放晴,连日的积雪早已开化,岁末将近,倒也有登揽求愿之人,张继停下车马,两臂环起,左右各一个抱起了踏上了山道,倒把沿途路人看了个稀奇。
及至半山腰,小若轻声道:“难得来这名胜之地,放我们下来赏赏风景吧!”其实张继知道,她是怕累着自己。当下放下二人,纵目望去果然奇景。
但见山势起伏,轮廓分明,银浪无极,山下灌木披雪,宛如画图。小若忍不住赞了一句:“果然人间仙境!”张继虽心有牵挂,却也感到说不出的舒适。
但听小若缓缓吟道:“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张继听完大觉不当,此诗用来形容眼前之景再也妥当不过,可这诗后面一段掌故,却与眼前情形大大的不吉利:宋人有载,唐祖咏年轻时去长安应考,文题是“终南望余雪”,必须写出一首六韵十二句的五言长律。祖咏看完题了以上四句便搁笔。他感到这四句已经表达完整,当考官让他重写时,他还是坚持己见,考官不悦,乃不录祖咏。
张继言道:“此番咱们山上,真胜过功名赶考了。”小若知他心中所想,轻轻笑道:“宋人道听途说,毫无根据,怎么你也当得真来?”张继学问有限,自不敢出言辩白,轻轻一笑抱起二人,又赶了一阵。
山路积雪,行人渐少,忽听得身后一阵赞叹,张继只感觉来人呼吸缓慢,分明身怀上乘武功,慌忙回身,但见来人五旬左右,非僧非道,却是身材修长,望之气宇非凡,当下放下怀中二人,抱拳一礼,开口问道:“敢问仙长可是全真高士?”
来人哈哈一笑,出言道:“在下虽住在这终南山上,却非全真门下。”又望了小若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言道:“莫非尊驾此来终南山,是为求医而来?”
张继见他一眼便瞧出小若伤情来,心下吃了一惊,慌忙抱拳躬身下拜,口中言道:“阁下乃世外高人,区区此上终南山,正是为内人求医而来,还望仙长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那人扶起张继,言道:“请恕在下直言:我观夫人面相神气,早年虽有磨难,却也还是有福之人,此番遭遇也是消了往昔诸般罪孽,还望贤夫妇日后多行善缘,上天自有福报!”
张继一听不由心生敬佩,偏又不善言辞,正不知如何再央求之际,那人又开口道:“离此不远便是全真教重阳宫,在下正好认得路,云阳真人乃有德高士,定然会出手援救。”
张继闻言大喜,当下又感谢不已。跟着那人未行多久便瞧见高屋层层,建瓴重重。那人伸手遥指,口中言道:“前方便是全真派,此间事了,还望张大侠夫妇道后山茅舍一聚,你我也好续续故旧之情!”说完一闪,转眼消失不见。
小若轻轻问道:“这人身手当真了得,怎么,你连故人也认不得了吗?”张继心中更是疑惑,自己昔年故交,实在想不出还有如此人物,当下摇了摇头,却见小若轻轻一笑:“我看此人分明是有德之士,再不济也不会来害咱们的,他既说是你故交,咱们还得拜访才是啊。”
张继口中称是,转眼来到山门前。这时节尚有善男信女,张继也不理会,抱了二人迈步进去,又寻见两个小道童,递上周在庆的书信,等在知客处。
不一时,那两个小道童便回,打躬施礼处口中言道:“姚师伯请三位里面奉茶!”张继怀抱二人,跟着进了一处院子,也是一处知客之所。
果然两个小道童奉茶招呼,不一时走来三个中年道士,道袍云鞋,一身打扮略有眼熟。居中一个黑发黑须,率先开口:“贫道姚道虚,现奉命知会教中大小事务。”言谈却是儒雅谦和,听者十分舒畅。又介绍两位教中主事的道士褚道清,谭道净,张继一一施礼见过。
一翻续礼过后,张继张口道:“额……未知几位仙长可曾看过了丐帮周舵主的书信?这……内人之事……”他本不善于言辞,更何况是出言央求人家,说到此处不由得支支吾吾起来。
旁边褚道清抢先道:“张居士此来之意,小道几人已然得知。只是我掌教师伯今日正在闭关,出手救人之事,只怕……要知道出家人一旦闭关入定,我等弟子,一律不敢打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继闻言,心头一凉,又听姚道虚言道:“家师却是身有不便,本门之中,除了家师有起死回生的功力之外,余人只怕也不敢轻易犯险施救,若稍有不慎,只怕,只怕是谁也担待不起啊!”张继强颜笑了笑。
姚道虚又道:“不过,张大侠也不必灰心,鄙教有‘长乐全气丹’惯有灵效,虽不敢说起死回生,却也颇有效果,小道擅自做主,奉上几粒,可保尊夫人旬月无事!”言语间却是真挚无比。
说完从怀中掏出药瓶来,双手奉上。张继慌忙言谢,全真教“长乐全气丹”乃是不传的灵药,武林中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张继心下才稍稍松了口气,伸过手来,恭恭敬敬接过,交于小若,又客客气气抱拳施礼。
小若轻轻道:“看你只顾着麻烦人家,全真教的道爷救了咱们孩儿的命,你还不曾谢过呢!”
张继心下立即明白,又抱拳施礼道:“日前犬子胡闹惹了麻烦,我听丐帮李老爷子说,多亏了贵派云阳仙人出手相救,张某在此谢过了!”三个道人倒是吃了一惊,显然未曾料到。
张继又道:“只是犬子生性顽劣,怕是给诸位仙长惹了不少麻烦,但不知他现在何处啊?”
旁边谭道净面上带笑,笑呵呵走上前来,口中言道:“哎呀呀,原来那孩子是张大侠的公子啊!我倒是喜欢的紧呐,我见他根基不错,有意收他为徒,传他几手捉鬼驱邪的剑术,他还不肯学呢!”言语间倒是亲切至极,张继抱拳称谢。
小若喘着气言道:“这孩子从小少了管教,我们夫妇再也不敢麻烦各位仙长,这就打算带他回去,教他读些书的好!”
姚道虚精于世故,早就听出了言下之意,一边的褚道清却抱拳道:“这孩子既然有家长来领,那也再好不过了,只是这孩子却是我掌门师伯亲自带回来的,掌门师伯又对他青眼有加,贤夫妇若要领走,须得回与掌门师伯知晓才可,小道三人却也做不得主啊!”他素来说话做事干净利落,言语间不免有些生硬。
姚道虚慌忙接道:“是是是!那孩子聪慧无比,深得我师尊喜爱,待小道禀过师尊,贤夫妇再领走也不迟啊!”说完又对谭道净言道:“道净,且先领张大侠三人到客房宿下,务要张罗周全,我二人这就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去去便回!”
这谭道净生性爽朗,颇有孟尝之风,不一时便与张继相谈甚欢。小若见他如此,眼珠子一转,叹了口气言道:“不知宣儿怎么样了?云阳仙人正在闭关,也不知几时才能得他应允,让咱们一家团聚!”
张继出言安慰道:“咱们既然来到全真教,晚一些见面又有何妨?”谭道净哈哈一笑,道:“夫人果然细腻聪慧,家师哪里在闭关,是我两位师兄搞些玄虚罢了!家师只是耗损了些真气,不能为夫人医治确是真的,两位放心,不出片刻,家师便会出来见两位了!”
张继不由得“哦?”了一声,谭道净言道:“日前师门中有位师弟下山之后,被人用掌力打伤,家师为了救他耗损了些真力,若非如此,夫人身中剧毒,家师又怎么能见死不救?”张继一听,这位道净真人胸怀坦荡,没什么藏着掖着,不由得又多了几分亲切。
单说姚、褚二人进了后堂,身后便站出一道士来,羊眼鹰鼻,开口便问:“二位师哥?打发走了吗?”姚道虚一言就瞧出问题,冷冷问道:“道一,你究竟为何对此人如此上心?”那道一言道:“此人是否额带立疤,面相凶恶?”姚道虚言道:“正是如此!”
道一又道:“师兄可知,他身边那位女子又是谁人?”姚道虚自然不知,道一又对着姚、褚二人言道:“二位师兄久在深山,不知人间之事,现如今白莲教蜀中作乱,闹得朝廷兴兵剿贼,百姓流离失所,二位师兄可曾听说?”姚、褚二人虽然未曾下山,但这等轰动天下的大事如何不知?
当下道一又言:“二位师兄可曾听过白莲教的‘玄衣孔雀’?”褚道清抢道:“这等江湖上狠辣的角色,如何不知?”道一冷笑几声道:“如今此人就在咱们重阳宫中!”姚、褚二人不信,道一又接着言道:“正是那中毒的妇人!”姚、褚二人吃了一惊。
道一振色言道:“江湖传言,那妇人美色无双,却又心如蛇蝎,二位师兄今日一见,是也不是?”褚道清点头道:“那妇人确是姿色过人!”道一言道:“那姓张的,正是十年前只身杀了海沙帮满门的‘赤手灵屠’!”此言一出,倒教姚、褚二人吃了一惊。
那道一面带怒色,言道:“日前我与道空师弟二人,下得山去,正巧遇上昆仑名宿‘神剑无敌’薛宗昌薛前辈,细聊之下我二人得知,他与咱们掌门师尊有交情,我二人自然大喜,有心结交,哪知薛前辈却正在干一件大事。”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褚道清抢道:“薛老前辈是前辈高人,又与咱们掌门有交情,他老人家所为,必然是除恶卫道的好事!”
道一喜道:“褚师兄所言极是,我与道空师弟自幼便伴随恩师左右,聆听教诲,自然也做此想。薛老前辈对我二人言讲,说他老人家偏巧撞上这姓张的勾结白莲教妖邪,正欲杀害武当派的高人,我闻言大惊,心想这还了得?于是便决定相助薛老前辈,于是便与另外几位武林前辈高人,在一处山谷伏击这姓张的,没想到啊……”说道此处竟然哭出了声。
姚、褚二人赶忙相问,道一哭了几声,接着道:“没想到这贼子了得,当场打死了数位武林前辈,点苍派柳沧海柳前辈,更是命丧当场,便连薛宗昌薛前辈也伤在他手下,我与道空师弟学艺未精,折了咱们师门的威风不说,就连道空师弟,险些命丧他手下,我自己也被抢去宝剑,险些丧命。我钻了个空子,拼了命才救出道空师弟,这才……这才将道空师弟带上山来啊……”说罢哭的更加伤心了。
这位道一真人,与他所说的道空师弟,正是姑射山神女洞之内,参与伏击张继,使出御剑术高手之一,道空身受重伤,才被他带山上来,恳求恩师云阳真人医治,至于其中原委,自然是未曾真言。
这边褚道清早就听得暴跳如雷,道一见状,慌忙劝道:“二位师兄,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师父平日里老说我心术不正,我可不想多惹事端,咱们道空师弟,还在……”说到此处,把头低下,在也不多言。
褚道清嚷道:“等咱们召集起了诸大弟子,非要与这姓张的问个明白!”道一真人只是不住劝阻,倒是姚道虚言道:“师弟,咱们千万不可莽撞行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现在咱们该做的,便是禀明掌门,放那小娃娃下山,此等人物,留在山上终是个祸害。”
当下来到后院,躬身将周在庆书信交到云阳真人手上,又将来意如实说了一遍。
这边客房里谭道净却与张继一直聊了半晌,从终南山风物,一直聊到经典诗文,越发投机,时不时有小若在一边插上一嘴,谭道净常年在深山修行,难得遇见能说上话的外人,自然话多。
忽听见小道童来报,说掌教有请,张继领了母女二人跟随着谭道净来到一处厅堂,但见两边弟子罗列,异香扑鼻,三五个中年道士簇拥着,走出来一位道骨仙风的老人来。
张继二人慌忙拉着小紫妍磕头参拜,那云阳真人笑着扶起了三人,对着几人上下一阵打量,不住点头,笑了几声之后,连连称好,开口道:“张居士的威名,老道可就久闻了。张夫人此番遭遇,也算是妙极啊!”张继躬身言道:“晚辈昔日无知,惭愧的紧!”
云阳真人呵呵一笑,言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世俗之人的看法,张居士又何必在意呢?”小若听到此处,不由得面上一红。
云阳真人又指着谭道净言道:“小徒道净,张居士已经见过了吧?”张继口中称是,又对谭道净言道:“道净,张居士是当今天下少有的高人,又与你年纪相仿,你要多亲近亲近才是啊!”
谭道净口中称是,又道:“这位张大哥还是小子宣的父亲呢!弟子,弟子一直想收他为徒来着,今日张大哥与师父聚在,还请二位做个主,点个头啊!”
张继闻言一喜,正待说话,云阳真人却笑道:“张居士胸中所学,犹胜过为师,咱们就不要再显能了,免得耽误了娃娃的前程。”在场的诸弟子眼见掌门人对这样一个样貌凶恶,衣着粗俗的汉子如此盛赞,不由得心下疑惑。
这时间外面奔奔跳跳跑上来一个小娃娃来,张嘴就是一个“爹!”人还未到,又一口“娘!”又叫了句“妹妹!”说话间一头扑进了小若的怀里,转过头来,对着小紫妍做了个鬼脸。
张继起身抱拳,躬身就是一拜:“若非仙长大恩,犬子只怕是性命不保。”说着拉过子宣来,一家四个齐刷刷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云阳真人赶忙上前扶起,口中言道:“此乃缘分,张居士不必如此!”又拉着张继的手,叹了几口气道:“老道昨日耗了些真气,一年之内,却是无法替尊夫人医治了,不过夫人福缘深厚,老道担保此次有惊无险。”
张继言道:“前翻已受仙长大恩,如今又有诸位高人赐下‘长乐全气丹’,在先已然是感激不尽了。”云阳真人转过头来,看了姚道虚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缓缓地说道:“周舵主来信,老道已经看过了,不过据老道所知,天下除了老道外,尚还有人能够治疗这‘追魂丹’之毒。”张继闻言大喜,竟然将手中的茶杯洒落在地上。
云阳真人呵呵一笑,言道:“难得故旧有传人到访,快快后堂摆下素席,再取些素酒来,咱们慢慢再谈。”
众弟子各都心下大奇:怎么掌门人如此看重此人,竟然亲自摆宴?记得掌门云阳真人上次摆宴待客,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有两位高人来访,掌门人摆宴相陪,还请来了后山的一位本门前辈作陪。
此刻众弟子上上下下仔细张罗,不敢大意,云阳真人单叫谭道净作陪,谭道净生性好客洒脱,早就与张继称兄道弟,推杯换盏。
张继喜上眉梢,不住敬酒,心中迫切知道医治之法,嘴上却怕有欠周详,只不提小若之事。云阳真人年近百岁,却也吃了十来杯,看来是高兴至极。
张继见他正自兴起,又连敬了三杯,云阳真人具是呵呵一笑一饮而尽,饮罢缓缓言道:“张居士如何忘了少林寺的《洗髓经》?”
其实张继与这武林中的人物掌故,却当真谈不上有什么见识,张继心下一亮,忙问道:“仙长是说少林寺的洗髓经神功能医得好解内人之毒?”
云阳真人抚掌笑道:“若论克敌制胜,一争高下,只怕天下没有人是你对手,可要说到推宫过血,治病疗伤,自然首推少林派的洗髓经神功跟我我全真秘术了,如今老道虽不中用了,可少林寺内高人无数,二十年前我便知有一老一少两位高僧同时练成洗髓经与易筋经两门神功,一内一外相辅相成,如今时过境迁,那位老僧虽然往生极乐,可那位少年高僧却一直在少林寺内,想必更有后来人已然学成这门神功,张居士可往少林寺内一行,可保夫人痊愈。”
张继又想起楚江寒少林寺内剑杀了真大师,自己与白眉老僧对掌之事心下微微担起心来。
云阳真人见状言道:“张居士不必忧虑,练成神功的那位高僧现下仍在少林寺内,法号觉通,老道早年与他颇有交情,老道休书一封,他定会出手相救。”张继叹了口气道:“晚辈早先在少林寺内还与一位白眉白须的大师动过拳脚,只怕……”
云阳真人哈哈一笑,一捋长须言道:“练成如此神功者,往往都是佛法精深的得道高僧,张居士多虑了。”张继脸上一红,自觉低看了少林高僧,略感惭愧。
旁边谭道净哈哈笑道:“佛家讲个‘心无挂碍,无有恐怖’张大哥勿要担心,免得生出错来!来来来,吃酒吃酒!”说罢又劝起酒来。
小若听见一个出家的道士,竟让在老师面前讲起佛经里面的话来,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突然小子宣跑了进来,对着张继言道:“爹爹,不好了,我在后院听见几个道士骂你‘贼厮’,又骂我娘亲‘妖女’,商量着要摆什么剑阵,准备拿你呢!”
张继听完脸色一沉,“啪”一个嘴巴打了上去,低声喝道:“住口!小小年纪怎么学会了搬弄是非?全真派的各位仙长与咱们一家都有莫大恩德,岂容你信口胡说!还不跪下!”
当下拉着小子宣跪倒在地,不住称歉。谭道净呵呵一笑,随手扶起,又招呼进来两个一边大小的小道童来,拉了子宣出去玩耍,陪笑道:“童言无忌,张大哥不必当真!”
张继歉声道:“这孩子打小没了管教,实在失礼至极!”云阳真人哪里在意这些,当下又吃喝一阵,及至三更,酒宴方才散去。
次日清晨,张继早早起身,领了一家老小便来辞别云阳真人,云阳真人将写好的书信交于张继,又叮嘱一阵,吩咐谭道净送这一家老小下山,张继千恩万谢,方才作别。
出了山门,小若却不着急取道下山,对张继言道:“咱们上山时有位高人指路,临了还特意嘱咐你,让你别忘了拜会故人,你怎么忘了?”又向谭道净问道:“敢问道净真人,这后山之上,可有什么高人居住吗?”
谭道净惊道:“哎呀呀,想不到张大哥还与这等高人相识?真个了得呀!”张继实在想不起自己如何有这样一位故人?只是尴尬对谭道净地一笑。当下又向着后山走去,顺道不住地询问此人情况。
谭道净言道:“我只知此人姓陆,不知其名。记得从八年前的某日起,后山每到日落西山,便会想起一阵琴箫合奏,所奏多为失传名曲,小道我也会吹拉技艺,闻听自然心痒难耐,便或二胡或琵琶每日都要加入其中和凑一番,整日醉心其中,便连什么晚课练功纷纷抛诸脑后,如此一年有余,虽然不过个把时辰,竟然也忘乎天地,不知何夕。”张继二人听了此话,倒也觉得此人倒是个性情中人,只是这般日月,倒也不曾真正体验过。
不料谭道净却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言道:“哪知一日到了时辰,忽然听不见声响,我心想如此和凑已有一年之久,始终未见过两位佳邻面目,当时心生好奇,便背了二胡宝剑,又偷了师父一坛好酒,乘兴赶到后山,却不想传来一阵刀剑之声,我当时提起宝剑,赶去相助,却瞧见一男一女正与十多个黑衣之人斗在一处,只恨我当时剑术未成,拼得命来只斗杀了其中两个。我本想呼来同门施救,哪知来人个个了得,刀来剑往丝毫容不得我喘息,一场拼斗下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位女子便身中刀剑倒地身亡,等我抽出空来正要呼救,那男子痛怒之下,便如狮虎一般早就使开拳脚将那伙贼子尽数打死……自此之后,再也听不见什么琴声萧音了。后来我才知道,此人姓陆,那伙黑衣人却是官家派来的锦衣卫!”
“锦衣卫?”张继不由得大吃一惊,谭道净却沉浸在伤痛之中,久久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