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厮杀,恍若猩红色的盛宴,不知何时终归终了。
苏幕遮双眸沉静,显然酣畅的醉意已经褪去。
畅快的摇晃着离恨幡,苏幕遮踏步虚空,静静的感受着体内丹火的消弭。
筑基巅峰!
前所未有的机缘因果。
若非这场旷世之战,苏幕遮如今断然不可能短短数月的时间,有这样的修为跨度。
殊不知,当年第一次炼化人元金丹的时候,苏幕遮足足耗费了六年的时间。
如今以结丹修士一口纯阳真火的淬炼之下,曾经沉积在苏幕遮四肢百骸之中的天材地宝的残余也尽数挥发出来,化作精纯的真元。
许是因为数次借助丹火的缘故。
苏幕遮的丹田之中,已经深深的烙印下了火中金莲的异象。
更重要的,则是曾今苏幕遮温养过一百零八道鬼篆的周身大窍,如今皆被纯阳火气充斥,恍若大日一般,熠熠生辉,早已经不是苏幕遮刚刚晋升筑基时的景象,结丹丹火为苏幕遮的周身大窍打下了浑厚的根基,或许有一日,真的会蜕变成为太古星辰。
手中人元金丹依旧有存余,苏幕遮或许可以继续吞服丹火,进行这种淬炼,毕竟离恨幡之中,银白锁链不知拘禁了多少道丹火在其中,但是苏幕遮并未继续。
经脉之中已经有了些许细小的损伤,或许如今可以轻易弥补,不成道伤,但终归是在给苏幕遮警示。
说到底那是结丹修士的本命丹火,不是筑基修士可以完全承受的事物。
接连两次吞服丹火,已经给苏幕遮的肉身造成了损伤,若是继续下去,或许可以见证一线证道结丹的机会,却极有可能自绝生路,导致本源有缺。
况且苏幕遮的结丹之路,本身便不是一条通衢大道。
鬼道结丹不用苏幕遮劳心多少。
甚至传承之中记载的结丹法便有数种,苏幕遮尽可根据自己所拥有的天材地宝进行遴选。
唯独需要苏幕遮费心思的,则是肉身道的晋升。
苏幕遮的肉身道本身便是脱胎于,而后参考灵蛮蛮文糅合出来的古道法,几乎已经属于自创的范畴,偏偏苏幕遮对于道则的理解寻常,如今依旧看不到肉身道的前路。
若无机缘,只是一个肉身道,甚至便可以桎梏苏幕遮数十年,甚至很有可能,直到寿元终了,都找不到解决之法。
关于肉身道,苏幕遮如今也只是有一个粗浅的想法,并不成前路,更没有具体方向。
而且苏幕遮的结丹,本就不是弥补了肉身道这么简单。
一粒金丹,乃是修士精气神三者糅合为一的体现。
换而言之,则是要苏幕遮的鬼道与肉身道相互融合。
古往今来,极少听闻有兼修两部古道法而晋升结丹的存在,即便是在三古时代,都是凤毛麟角,不存于古籍之中。
……
说句悲观的话,修行一道,若是没有机缘,苏幕遮甚至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不是一两粒人元金丹,或者是丹火能够弥补的。
机缘。
这二字玄之又玄,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天骄道子,最后都折损在这两字上面。
当日,两宗经历过最惨烈的厮杀之后,鸣金收兵,苏幕遮也反回自己的大帐之中。
有霓霞护法,帮助苏幕遮屏蔽四周有可能探寻而来的神识神念,苏幕遮直接在大帐之中,将楚涵放了出来。
拔开百会穴的银针,经历过苏幕遮种种手段的楚涵,如今反而极其平静的与苏幕遮对视。
苏幕遮心中暗叹。
终归是自己的境界限制,手段有限,以往还能够通过种种刑法来炮制楚涵,但她终归是元婴老怪,有数千年的心智阅历,如今挺过了当初的折磨之后,苏幕遮此前的种种举动,反而更像是在给楚涵磨砺道心。
“楚长老,你我如今也算是相熟,苏某所求之事,向来不说第二遍,烦请楚长老打开自己的袖里乾坤之术,苏某不欲夺什么天材地宝,只求一枚楚长老的身份令牌。”
面对苏幕遮如今的陌生面容,楚涵倒是因为他筑基巅峰的修为气息微微有些侧目,但是却对苏幕遮说的话无动于衷。
整个人横躺在苏幕遮的面前,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唉。”
苏幕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往昔在宗门之中,苏某总是听说,楚长老是个聪明人,可自从苏某与楚长老相逢一来,却觉得不尽然,楚长老总是要做一些不智的选择。”
“说起来也是苏某自己的问题,不晓得元婴修士,道心能够坚定至此,当初我炼那炉人元金丹之时,若非有神魂本源支撑他,只怕还未熬过七七之数,就会在苏某的折磨之中魂飞魄散。”
“有时苏某也想过,若是将曾经施加在长老身上的刑罚,换成苏某自己承受,或许今时今日,苏某也已经发狂崩溃,但时也命也,阶下之囚乃是楚长老,而非苏某。”
“但苏某曾经看过一本古籍,上面说北海之大,犹有尽头。想必楚长老的道心再是坚定,也定然有承受不住的事情?”
一边说着,苏幕遮轻笑着自储物袋之中掏出诸多事物来。
“这是一瓶寐道毒丹,此物何等作用,楚长老见玉瑶吞服过。”
“这是苏某无意间得来的一串佛珠,其中有一颗似是佛门舍利?想必长老泥丸宫之内,依旧有弥陀禅宗的佛意残留,不知将此物印在长老眉心,会有什么反应?”
……
面对这些,楚涵依旧平静以对,这次不知是苏幕遮提的要求过分了一些,还是楚涵铁了心要这般对抗,自始至终,楚涵的口中都未发出一个音节。
苏幕遮面容上的轻笑逐渐收敛。
“这是天青果,长老应该认得,此物的汁液若是涂抹在长老的身上……我正巧今日刚结识以为道友,豢养了一头天青兽,若是我将这天青兽借来,长老,你说日后,你生下来的,会是一头天青兽,还是一个婴儿,又或者,四不像?”
一边说着,苏幕遮已经碾碎了他手中的天青果,淡青色的汁液滴在了楚涵的身上。
始终平淡的楚涵,这会儿终于变了脸色。
“令牌……我给你就是。”
楚涵分明已经答应了苏幕遮的要求,但苏幕遮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笑意。
“长老,苏某今日依旧在敬重你,不似玉瑶那般轻慢,也不似对其他人那般,随意处置,自始至终,苏某都敬重你的,但是也请长老认清利害为妙,这样的事情,苏某不想再看到,我不是什么渣滓,你也不过是阶下之囚而已。”
“你可以恨我,可以怕我,可以怨我,都好,但苏某不想再看到你的眼神里,有轻蔑。”
“元婴怎么了?还不是苏某说要你怎么样,你就怎么样。”
伸手轻轻抚着楚涵俏丽的脸颊,楚涵的身躯甚至都不住的颤抖起来。
仿佛苏幕遮最后这几句话,还有那碰触到自己脸颊的手,如今带给楚涵的恐惧,更甚于往昔的种种刑罚。
北海虽大,犹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