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万家灯火,百姓们冒雨从家中相继走出,聚集在金陵衙役府外。没有吵闹,异常安静。所有的人都在耐心的等待,等待衙门的打开,等待一个心安的话从门内传出。
门开了,百姓们不由自主上前,但见一位穿着官服的人位于门中,两侧站着四、五衙役。官服者对众百姓说道:“百姓们,吾知尔等所来何意。然,禁书一事非吾所能.....”说着,手指上方,顿道:“乃是上面意思。吾也好读书,不愿书禁。百姓们,尔等心齐,不如上报知府看看。吾官小言微,确实无能为力。”说罢,唉声叹气,示左右两侧衙役,劝百姓回家。
百姓们见县官难办,失望而归,家中却灯火通明,通宵达旦。原来,心中尚有禁书郁结,哪里睡得着。心急者转辗反侧,批了衣,再度出门,竟是打算行夜路赶往知府衙门;夫妻者,多哄幼儿入睡,协商去知府请愿之事。夫嘱妻,照看家中,赡养父母。妻无有不贤者,一一顺从,且宽慰夫,“尽管去请愿,家中事无需操心。”
金陵酒楼,酒保与妇人亦在谈,到知府请愿之事。妇人对酒保道:“此去之路祸福难料,吾需照看酒楼脱身不得,只能委托你代劳前去,务必请求知府上达天命,收回这禁书一事。”话落,拿出纹银百两递于酒保。酒保推迟道:“当家的,万万不可。这是行善之举,吾怎能收受此银两?”妇人道:“此行不知何时才有结果,若无纹银傍身,你住哪?吃什么?”说罢,不由分说将纹银硬塞给酒保,又拿出一包袱道:“你路上所用之盘缠已在此包袱中。路上万要小心,切莫苛责自己。”酒保收下包袱。神灸夜见之,道自己愿与酒保同往到知府请愿。妇人道:“那甚好,路上你们也好有个照应。”言毕,三人相继回屋,却未有睡的着者。
挨到黎明时分,天还未亮,神灸夜听到柴门外传来酒保之声。原是酒保请愿心切,打算早早上路。神灸夜与酒保正欲离开酒楼赶往知府,却见酒楼大门处,妇人已等候多时。妇人打开酒楼大门,相送俩人出城。
三人行步在金陵街道上,但见天未明,却行人匆匆,个个背着行囊,目标一致的向城门行去。两侧房屋,多有亮光,断续间有声音传出,具是言请愿之事,家人互道告别,叮嘱路上小心,抑或家者向天祷告,愿出行者一路顺风。
出了城,神灸夜与酒保行走在管道上,见行人又多了许多,原来是其他县城的人赶往知府请愿。神灸夜见这些人中,不乏未出阁的女子和年老体弱之人。一贫者老人身负一捆草鞋,约莫二十来双,步行匆匆,脚上亦蹬着一双草鞋,已有磨损。神灸夜见老者脱下脚上草鞋,换了一双新草鞋,遂又行色匆匆而去,不免问道:“老人家,你身负草鞋是要到哪里去?若是要拿到城里去卖,时辰恐太早,何不晚点在进城?”老人回道:“吾并非要到城里去卖鞋,而是要到州衙去请愿。吾一身贫,离州衙远,唯有多备草鞋,路上才不至于耽搁太久。”神灸夜再问道:“汝已自用几双?”老人道:“不多,不多,不过廿七(二十七)而已。”说罢,快步离去。
马蹄声起,神灸夜回头,见路上多了许多马,抑或马车。未走几步,又见许多人骑着驴,抑或骡,缓缓前行。未到州衙,远远便见一条长龙横贯十里,全是请愿之人。行到知府,见行人静默无声,安静等待,秩序井然的排成四排。马车、马、驴、骡等代步工具,也是规规矩矩的安放在一边。
天将明,知府门开,一排衙役鱼贯而出,紧接着,走出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男子道:“百姓们,回去吧,本官已知尔等来意。本官早已派人呈了奏章,请愿收回禁书一事。帝都那里,也多有人请愿。想来,吾皇陛下不会辜负民之意愿,今日就会收回成命。”
百姓们闻听此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纷纷散去,又行色匆匆的往回赶。欲回到家乡,将这好消息告诉乡里乡亲。神灸夜回望了一眼知府衙门,又抬头看了看天空,觉得阴霾太重。察觉到另外空间有一股邪恶的气息在蠢蠢欲动,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回到金陵城,酒保迫不及待的将“好消息”转告给妇人,而到知府请愿的人亦将“好消息”告知于乡里乡亲,整个金陵城再度“活”了起来。百姓们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不断,却唯有神灸夜愁眉不展。他回到酒楼,进了柴房,谢绝见客,躺在床上,总是心难安。不知不觉睡去,半梦半醒间,忽听到俩人在说话……
一人道:“吾主,请愿者太多,浩然正气太强,恐禁书一事难办啊?”那被唤做主人的声音道:“不过一群贱民,没见过什么是人间地狱。既如此,我就造一个人间地狱,送这群贱民下去玩玩。”
火,漫天大火......神灸夜隐约看到一个魔鬼放火焚烧了一座华丽的宫殿。宫殿里,一条金色的龙被焚烧成了骸骨。漫天的哭声响起,伴着俩个魔鬼肆意猖狂的笑而越来越远。
“不好了,不好了。夜公子,你快醒醒。”神灸夜被酒保唤醒,见其神色慌张,正将问,其已道:“帝都那边,上访请愿的儒者多不胜数,也不知怎的与官府闹了起来,一些脾气暴躁的竟火烧皇宫。孰料,将天子给烧死了。这书禁恐是难以善了,帝都那边已是乱了,到处在抓儒生。现在官府在挨家挨户的搜书。你若是有书,赶快藏好,莫要被他们找到了。否则,免不了一顿毒打,更切莫要去招惹事端,这些衙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惹恼了他们,管你是谁,都要到阎王那去报道了。”酒保话刚落,大门处忽的传来“啪、啪、啪”的重打之声。遂后,有人在外吼道:“里面的快快开门,莫要耽误我们焚书和搜查。”
酒保与神灸夜对视一眼,无奈前去开门,远远便道:“来了,来了。”然而,门铺一打开,酒保便被一股巨力踹翻在地。原是门外的人等的不麻烦,见门开,迫不及待的踹门而入。
酒保从地上爬起,见一群恶吏涌入,忙不迭的从柜台取出一包书,双手颤抖的递于为首之人,说道:“小店利薄,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所有的书都在这里了,还请官爷们查收。”
为首的恶吏瞄了一眼书,也不看酒保,痞气道:“你这是骗鬼了,就这几本就想敷衍我们。”接着,转向众恶吏道:“给我搜。”
“噼里啪啦”,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迅速响起。恶吏们将碗、碟摔烂在地,又将桌、椅揎翻。有甚者见那盆栽碍眼,一脚踢到,将植被拔出,任其自生自灭。这哪是搜书,分明是在砸店。
“官爷们,使不得,使不得。”酒保前去阻拦,被一恶吏踹翻在地,其道:“你这是要造反不成,竟敢阻我们办事?”话落,抽出腰刀,向酒保捅去。
妇人从内屋走出,忙道:“官爷,刀下留情。是我们不懂事,扰了官爷们办事,在此小妇人给各位官爷赔不是了。”说罢,拿出许多银两给那恶吏,又搬出好酒给众恶吏斟上,又道:“各位官爷忙前忙后,想必也饿了。小妇人准备点拿手菜给各位官爷填填肚,可好?”
恶吏笑眯眯的对妇人说道:“还是你会说话。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陪官爷我们喝几杯,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说罢,色眯眯的看着妇人,不怀好意的欲拉妇人手。
妇人巧妙躲开,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小妇人敬各位官爷一杯。”恶吏道:“酒有什么好喝的,不如陪官爷我探讨、探讨人生。”话落,又拉妇人手。
酒保欲帮妇人,被那恶吏一脚踹开,挣扎着正欲起身,却被一把砍刀拥穿了胸膛。神灸夜甚是气愤,欲施展法术惩治一众恶吏,忽闻一声音道:“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汝阻止不了。”
神灸夜眼看着妇人被恶吏拉进内屋糟蹋,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却无能为力。浑浑噩噩间,出了酒楼,看到一本本先贤著作、圣人语录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由于被扔弃的书实在太多、太多,堆满了金陵城的整条街道。
“烧。”
伴着一声命令,恶吏们点燃了所有书籍,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一些不愿上缴书籍的儒生、学子,被恶吏们聚拢在一堆。恶吏们将他们赶到一个土坑中,并向土坑填土,分明是要将他们活埋。
一个恶吏对儒生、学子说道:“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我看是读书读傻了。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向那些先贤、圣贤书籍吐一滩口水,我就饶了尔等性命,还给你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如何?”恶吏看众儒生、学子不说话,又道:“这样吧,看你们为难,我也不逼你们。你们就说一句,我不学了,我就饶了你们,何如?”
随着恶吏话落,一人大声吼道:“我不学了,我不学了。”恶吏笑了笑道:“这才对吗!”示意左右衙役将那人从坑中拉了出来。遂后,又有几人吼道:“我不学了,我不学了。”
恶吏面带笑容的看向“最先说不学的人”,表情中透露着一丝赞扬。原来,这恶吏和那人是认识的,二人演了一出双簧。其目的,不过是让那些儒生、学子放弃自己的信仰,成为一个无血、无肉的人。
眼见在无儒生、学子被蛊惑,恶吏恶狠狠示意左右衙役将他们埋了。神灸夜瞧见在衙役门口请愿的小女孩头枕在阿娘的胸口上,被其母紧紧的抱在怀中。其母道:“孩子,别怕,一会就没事了,就当睡了一次长觉。”小女孩道:“娘,我不怕。天行乾,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是人,当有人之尊、人之矩、人之信,为真理殉道,无惧。”
小女孩的话感染了众学子、儒生,只见一人带头道:“天行乾,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话落,众学子、儒生起道:“天行乾,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豪气冲云霄,恶吏气急败坏,对众衙役吼道:“快,快,将他们埋了,埋了。”
埋了学子、儒生,恶吏又指使一众衙役砸了孔、孟庙。金陵学府为众学府之首,恶吏有意玷污学府,为学府安了个“蛊惑”人心的罪名,又假借朝廷之令,意欲废除学府。金陵学子齐聚学府,为保学府而命丧黄泉。
神灸夜眼见一恶吏问金陵学子道:“你说学府能废不?”学子浩然道:“头可断,血可流,学府不能废。”恶吏气极,一刀砍翻学子,又转向另一学子问道:“你说学府能废不?”该学子再次回道:“头可断,血可流,学府不能废。”恶吏又将此学子砍倒,转身问另一学子道:“你说学府能废不?”
“头可断,血可流,学府不能废。”
这一天,金陵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雨,一个又一个的金陵学子倒在血泊中,一句又一句“头可断,血可流,学府不能废”,从金陵学子的口中说出。魔鬼笑的肆意而猖獗,血染红了金陵,却遮不住那冲天的浩然正气,“头可断,血可流,学府不能废。”
“天行乾,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是人,当有人之尊、人之矩、人之信,为真理殉道,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