邈佗去把念成手上脉搏,“少侠宅心仁厚,何以遭人暗害。”他诊断一番,坦言道:“他受了灵真冲击,四肢百骸间,灵窍已封,真气、灵真皆阻塞不通,大脉难启,骨纹似乎更受影响……”
郭爽闻言拍案惊起,“什么!”董显让他冷静下来,问邈佗道:“有无……有无性命之忧?”
邈佗面带愁容,叹口气道:“性命可保,恐怕这一身的功夫……”
“他的骨纹怎么了!”郭爽听到罗念成身受如此严重之伤,不禁大为震撼。在此之前,他以为罗念成是受人暗算,中了什么机关奇毒,即便是受创,也能在三五天内恢复。凭着罗念成强悍的骨纹底子,天底下还没有谁能重伤他。只是闻邈佗之言,这小子恐怕只能保下一条性命。浑身灵窍已被废掉。
“罗少侠身上再没有什么骨纹了……”邈佗面色苍白,又仔细为念成查看全身筋骨。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伤了他。”郭爽怒拍桌子,起身到了床边。“他是增羽纹之人,已登骨纹阶段巅峰。我问你,这世上有几个人身怀骨羽纹骨纹?他初登骨羽阶,练成增羽纹,谁能有能耐将他伤成这样?”郭爽自然是不能相信邈佗之言,想那增羽纹乃算得上初登骨羽纹之阶,是骨纹之巅峰。若此阶段骨纹大成,则可修得一身金骨。千百年来,却不曾出现过这号人物,如今天下,能入骨羽阶段者,寥寥无几,无论如何,罗念成都不致沦落至一身增羽纹骨纹被毁的地步。
就是败,也败得离奇。何况如今,是他被人毁废了骨纹,打断了一身修为。若真如此,来犯之人,必是纯熟掌握骨羽纹之人。但普天之下,却没人修为达到如此境地。
郭爽不能接受邈佗说罗念成一身增羽纹骨纹被毁的事实,他骂道:“你这招摇撞骗的术士,编出了故事来骗你小爷!”
郭爽就要扑向邈佗,董显用那臃肿的身材挡住他,“郭大侠,不可鲁莽啊……”
邈佗迫不得已施礼,苍苍老者向个黑发人卑躬屈膝,他悲戚道:“罗少侠落到如此,老夫也不愿见到。只是事已至此,老夫又何必骗你。只是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他这条命也难保了。”
郭爽猛地清醒过来,就算他再惋惜罗念成这一身修为,也要保住这小子的命。他害一声,夺门而出。
董显道:“先生请速速救他。”
“你也出去吧。”邈佗打开他随身的包袱,展开一包针,药物,摆弄起来。董显闻言一拜,后又携家丁退了出去。“先生有何吩咐,我等就在门外候着。”
郭爽索性离了董府,自己往东行了几里地。他一面奔行,一面思索。这上神止峰的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随侯珠被盗,这伙人分明就是奔着权魔剑来的。难道说,是诡府门出手。他虽知诡府门手段,听过诡府门那‘天罗’、‘地网’二人的名号,却不敢去想,这二人有能将罗念成打伤至此的本事。
难不成,是那‘生死局’戴天恩亲自出手,或是他又带了黄秋鹤、顾平鹰二人,上山败了罗念成?许多想法涌入了郭爽的脑中,他感到震惊之余,又是气恼。
苦苦等候十四日守剑,就因为自己起了性子,跟着那孙赫、羌靡一行去往楼外关,才发生了这样的事。若他不离开中原,日日守在神止峰,或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
若果真如那邈佗所言,罗念成这一身修为算是废了。那自己去往东皋翠雪山观刀的计划,不也一并竹篮打水,一场空么?自从盗取随侯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是为了能一观金河刀,如今这姓罗的小子已然是个废人,要他同行,寻沙平雁观刀,恐怕是不可能的事了。
可恨在这些破事浪费了许多时日,早知如此,自己何不另寻他法。独自去那东皋翠雪山,探好情况,作好部署,凭着这许多年来的经验,说不定可以盗取宝刀,即便自己打不过那沙平雁,也可一观宝刀风采……
只是如今想什么都晚了……罗念成啊罗念成,你平日里小心为人,如今却逃不过一死,人在江湖之中,怎能没有一颗为己的私心?你一定是生在那王侯家,被经书读傻了。江湖险恶,凭着一腔正气,哪里活得长久?
他又向着东皋山方向前行,他已经不想再去观那罗姓小子的死活。事到如今,那人只会是一个拖累,从他身上,再也得不到半点利益。他觉得自己动身,前往东皋山,就当是碰碰运气。说不定他和沙平雁聊得投机,他就自愿献出宝刀一观呢。
郭爽一路走走停停,走得并不坚定。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念头,一些和罗念成交往的点滴回忆总是涌上心头。二人曾在夜中赏月,也一起谈论诗词歌赋,经历过这么多,也算相识一场。
郭爽慢慢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就算你死了,也得跟我同去东皋山。答应我郭爽的事,做不到,还敢轻易死了。你以为你死了,这事就算完了吗,我就是扛着你的尸体,也要你履行诺言。”
他大步向回迈,又返回那卢龙堡董显府上。
他进了门,董府的人都躲着他,生怕他又大打出手。他径直来到大堂,见邈佗和董显已相对而坐。见郭爽来了,董显起身道:“郭大侠去了何处?”
“那小子没死吧?”他冷不丁问道。
邈佗面露难色,回他道:“罗少侠性命无忧,只是……只是他身上灵窍处处被阻,灵真难存,真气也无法周转,骨纹已不能复原……”
“没死就好!”郭爽三两步进了屋内,铁青的脸这才稍稍有了血色。“我知道他命硬,一时半会死不了的。”他来到屋里,见了躺在床上的罗念成,嘴唇发紫,面色苍白,像是几天之内换了一个人一样。身子软软瘫在床上,没了那股如海的真气蕴藏体内。
“我早就看出你有今天,真气、灵真双修者,怎么会有好下场?”他坐在床边,细细看看。尽管此时的罗念成仍显疲态,可那也比在神止峰上初见他时好了很多。看来邈佗确实救下了他的命。
郭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走出屋子,对董显道:“神止峰上还有只受伤的大鸟,也中了此术。”
董显、邈佗相顾惊疑,面面相觑。郭爽补充一句:“那大鸟是罗念成坐骑,和他一起受伤了。既然邈神医志在除病救人,顺带把那鸟也医治了。”
听说钦丕和罗念成的关系,这二人才明白,原来还有一只大鸟也受了伤,正躺在神止峰石滩上。
“这鸟有几十只雕那么大,我搬不动,董善人派几名壮士抬回来吧。”郭爽冷冷道。
董显一时有些为难,想那神止峰天险,从那巨峰上下都是难事,何谈把一头巨雕运下山来。“这……恐怕……”董显面露难色,但又不敢直接推脱,他摸摸小胡子,试探道:“我这数十家丁,也比不了郭大侠一人,郭大侠尚且拿这巨雕没有办法,我等……”
邈佗开口道:“若不便搬运至此,我可上山一观。”
“甚好,那你就上山去治。”
“山路陡峭难行……邈神医……”董显话没说完,邈佗又道:“既是罗少侠心爱之物,怎可不救。少侠于我有回炉重造之恩,老夫必定尽力而为。”
“早早出发,免得耽误脚程。”郭爽已开始催促,董显忙招呼了家丁,吩咐他们一路随邈佗同去,好生照顾。
邈佗谢过董显,同五名壮汉乘马出发,赶往神止峰欲救钦丕。
这一行人走后,郭爽告知董显,自己要带走罗念成。董显不肯,罗念成方才脱离险境,如今身体尚未痊愈,人都还没醒过来,怎么能被他带走。郭爽说他们早有约定,守剑十四日后便要同他一起去东皋翠雪山,如今时间已到,他要带罗念成去实现诺言。
郭爽非要走,董显自是拦不下的。他向董显讨要了一壶仙不问,一匹快马。便离开董府。
董显放任郭爽去了,心中却没有不踏实。他虽担心罗念成伤势,但他明白,郭爽是不会让罗念成身处险境的。自封了权魔剑之后,郭爽便日日上山去,陪同罗念成度日。方才又想起救念成身边飞禽钦丕一事,足以看出,郭爽并非真正的不顾罗念成死活。
董显虽没有半点功夫,可他之人涉世,深谙人心。若他真的放心不下罗念成,就算拼了老命,也不会任郭爽带走他的。
既然把罗念成交给此人,自己倒省事了。若罗念成留在此地,日后照看不周,生了差池,这郭四叉又来寻他麻烦。如今这二人一走,他自己也要散财归隐,放弃这随侯珠曾带给他的一切,和这纷争断得干干净净。他累了,他这才知道,做个穷人难;做个富人,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