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孔飞舟招呼所有人,在宅子中大摆宴席,给白舒和董色接风洗尘。同席而饮,所有人对白舒和董色都十分客气,董色吃了柳冰真配制的药,气色不错,心情也大好。在获得柳冰真应允之后,董色甚至还小酌了几杯。
孔飞舟笑着对董色道:“你现在身子还弱,可不能贪杯啊!”
董色回道:“多谢孔公子的提醒,更感谢你们对我们的帮助和热情款待。”
董色这么长时间的流亡吃尽了苦头,这一刻她身边有白舒,又被人捧成座上宾,她知道现在的生活有多么来之不易。她更知道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可以肆无忌惮的魔宗小公主了,说话做事,也都成熟了许多。
孔飞舟摸着胡子说道:“曾经我和董义泽董大哥有过几面之缘,他还和我说起过你,真算起来,你也是我的故人之后,照顾你也是应该的,董姑娘不必客气。”
董色十分惊讶,连称呼也跟着变了:“孔先生,您还认识家父?”
孔飞舟笑着点头,对董色道:“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一个净白色的玉瓶,上面饰有杜鹃花?”
董色眼睛一亮,立刻点头说道:“父亲书房里面,还真有这么一个花瓶。”
孔飞舟哈哈大笑起来,给董色纠正道:“那可不是什么花瓶,而是昔日我送给你董大哥的玉壶春,没想到他还一直留着呢!”
提起董义泽,董色眸中闪过一丝哀伤,她站起身来给孔飞舟行了一礼道:“没想到孔先生还和家父有这层关系,只可惜...”
董色眼圈有些发红道:“只可惜家父现在下落不明,不知道所去何方了。”
孔飞舟叹了声气,似是有感而发道:“董大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人生变化总是无常,聚散离合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不过你放心,董大哥他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突然出现,再次和我把酒言欢呢!”
饭桌上的气氛伴随着孔飞舟的几句话热烈了起来,孔飞舟和柳冰真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说话做事,极有分寸和技巧。加上孔飞舟认识董义泽这层关系,董色留下来治病,就不会显得那么尴尬。更不会让董色觉得,柳冰真肯医董色,是看在白舒的面子上。
酒过三巡,饭菜也吃得将歇。孔飞舟邀请所有人碰杯饮酒:“没想到能有机会结识太虚观的道法天才,更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故人之后。”
孔飞舟起身举杯,所有人跟着站起身,他环顾自周,爽朗笑道:“今天大家共饮一杯,敬这相遇相识的缘分!”
柳冰真等人跟着齐声说道:“敬缘分!”
话音落下,所有人共同饮下杯中美酒,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孔飞舟招呼众人坐下,又开口说道:“我刚刚收到消息,家中出了一些事情,我需要回去解决一下,不知道大家都方不方便陪我一道回去,小住几日。”
柳冰真等人自然没有二话,孔飞舟这番话是专门说给白舒和董色听的。白舒此刻有求于人,自然是柳冰真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白舒当下表态道:“如果方便的话,我和内子自然愿意一同前往,如果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孔公子也尽管开口,我白某人绝不推辞。”
孔飞舟摆摆手道:“你太客气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众人都没有异议,白舒和董色对于漂泊在外的生活并不陌生。身边没有太多的行李,也都习惯了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
当下孔飞舟带着所有人离开小镇,一路向东而去,一直来到了东海沿岸地区。到了海边,早就有船舶在岸边等待。这可不是出海捕鱼那种小船,而是上下分层,气派华贵的庞然大物。
孔公子大手一挥,招呼众人登船,柳冰真等人带着白舒和董色轻车熟路地上了船。来到甲板之上,白舒才发现船上已经有许多佣人列队在等待。孔公子上船之后简单吩咐了几句,一众佣人才散开,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没过多会儿船舶开动,缓缓向着东海深处而去。又过了片刻,船舱中传来饭菜食物的香味儿,其中还夹杂着浓郁的酒香。这是白舒和董色第一次出海,白舒因为知道四海之外的荒芜,所以略显担忧。可董色却不一样,她一直都想要出海巡游,此刻竟是真的得了机会。
她靠在船舷之上,远眺着远处的波涛海浪,脸上沐浴着温暖的海风,白色的长发在风中乱舞,显得十分兴奋。时近傍晚,远处的天边云霞升腾,被夕阳染成了金色,金色的夕阳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又被浪花切碎成点点斑斓。
海天一色,天空平静好似一幅画卷,而海面变幻无常,又像是每个人难以揣度的内心。白舒走上前去,将晚风中的董色拥入怀中,用手摸了摸董色的脸颊。董色回眸对着白舒嫣然一笑,虽然她脸上肉销骨立,可此情此景之下,精气神极佳,依旧美丽大方。
白舒心中感慨,如果这一刻能被定格下来,百年之后拿出来欣赏回味,那该有多好。白舒望着茫茫东海,冷不丁地用手聚拢在嘴边,对着大海大声地呐喊,白舒的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之上飞扬,一直传出去很远很远。
董色笑着用手指戳了戳白舒的腹肋,也有模学样,对着大海大声呼喊,尽情宣泄自己的情绪。天空中飞鸟掠过金色的夕阳,像是听到董色的呼喊,在董色头顶盘旋徘徊。
孔飞舟等人就在后面看着白舒和董色,脸上都挂满了笑意,对此场景见怪不怪。等白舒和董色都玩儿够了,孔飞舟才招呼二人进入船舱。
一进船舱,众人就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舱内桌椅、宫灯、屏风和团扇一应俱全。脚下是古色花纹的地毯,踩上去身子发飘。头顶是飞仙顶绘,望过去如梦似幻。
孔飞舟招呼众人落座,自己则坐在主位之上,把自己左侧的位置留给了白舒和董色。按照规矩来说,这是最尊贵的客位。哪怕是这种小小的细节,孔飞舟都没有忽视。
众人落座,佣人们点起更多的宫灯,顿时船舱之内的幽暗沉顿之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温暖舒适的感觉。不断有精美的饭菜被端上桌,浓香四溢,叫人食指大动,好不垂涎。
船舶行得极稳,白舒和董色坐在桌前,也只能隐约感觉到一些飘摇和起伏,却根本没有任何天旋地转之感。仿佛此刻众人不是漂泊在海上,而是在某个酒楼之中参加宴会。
孔飞舟举起酒杯,众人也跟着举杯。孔飞舟客气道:“这是咱们自己的船,需要在海上漂泊几日,大家不要客气,尽管享受佳肴和美酒,有什么需求随时告诉我。”
孔飞舟端着酒杯,突然又想起什么,补充说道:“稍后还有歌舞和琴乐,咱们先饮一杯,敬这无垠东海!”
孔飞舟说完一仰头,一杯酒水下肚,众人跟着干杯,船舱之中尽是推杯换盏的声音。第一杯酒过后,众人各自吃喝,不多时一群长衣舞女入场,轻歌曼舞,让整个船舱中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看到这些舞女,白舒又想起陆静修水榭中所养那些女子,也不知道陆静修此刻是不是也被轻歌曼舞所环绕,更不知道陆静修还有没有想起自己。
董色察觉到了白舒的心思,她抓住白舒的手,向白舒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白舒摇摇头没有解释什么,心中的思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宴席过半,舱中舞女逐渐退下,只剩几人留在舱内奏乐。孔飞舟主动开口和白舒搭话:“白舒,不知道这海上生活,是否合你们胃口?”
白舒看了董色一眼,董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白舒也笑道:“正好董色一直想要出海游历,这也算是帮我们圆了一个夙愿。”
孔飞舟道:“如此甚好,等到了员峤仙山,我给你们安排最好的住处,好好赏玩几日。”
白舒见孔飞舟话题往去处引,心知现在是个开口询问的好时机,便好奇道:“孔公子,这个员峤仙山,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是你的家乡吗?”
孔飞舟一幅讳莫如深的样子,开口说道:“没错,员峤正是孔某的故土,这地方世人了解不深,你没听说过也是正常,不过关于员峤仙山,太虚观中的藏书中是有记载的。”
白舒微微一愣,他自己都不知道太虚观典籍之中有关于员峤仙山的记载,可孔飞舟却一幅了如指掌的样子。
见白舒不解,孔飞舟跟着补充道:“太虚观中有四大幻术,其中的雁归秋水和雪后初晴,正是源自于员峤仙山。”
孔飞舟问道:“正所谓百川东入海,这世间江河岂止千顷万顷,纷纷汇入东海,却未见东海增添分毫,你可知这是为何?那些汇入大海的水流,最终又归于何处?”
白舒笑了,他自知江河湖海,水系自成一脉,从未增添分毫,也不会减少一处,但白舒却不能明说,只能装着糊涂道:“这些问题,我也答不上来。”
孔飞舟颇有些得意:“在大海东面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渊谷,叫做归墟。正是因为归墟的存在,才致使百川归海,大海却永远不会满溢。而员峤五座仙山,就坐落在归墟之上,这也正是我们此行将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