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群浑身染血的人,各自握着兵刃,向前涌去。
他们没有理由,没有变化,没有关注任何其他的事,他们的眼里,只有那个身着蟒袍的年轻人,在这一刻,这个年轻人才是真正的王,真正的秦王。
三十万无马的铁骑化作步卒,一拥而上,人人都是赴死一般,与那同样不要命的阴兵搏命,刀兵相交,这一次,是三十万人的从容赴死,是整个大秦的一场赴死,这同样,也是大秦几百年来已然遗忘了,遗失的东西。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血泊中,一道道身影倒下,又有一道道身影爬起,仿佛疯狂一般,这群人,也可以说是一群疯子,一群恶魔,人人都如疯癫,杀的钢刀卷刃,杀的境界崩坏,杀的无物可用,用自己的身躯带着那些阴兵去死,七万余修士,死后皆是化作阴魂厉鬼,与这些阴兵不死不休缠斗,何其恐怖。
古人云,哀兵必胜,而眼前的条件,显然这些秦军绝难得胜,但是对于这些周军和妖族而言,无疑是如同灾难一般,每一人都几乎可以换掉两三人性命,此消彼长,这场屠杀,也更加血腥。
血泊中,有人怒号,有人嘶吼,有人惨叫,一片凄凉,这一场最为凶残的屠杀,原因却是人族的手足相残,周棋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这番血腥场景,不由得有些茫然,心中也微微有些发寒,甚至于有些怀疑,自己做的,究竟是不是对的。
无论是那些老卒,还是新兵,没有任何一个人退缩,纷纷激起了心中的血性,而当一人人挥洒血水在此,便是一次次死亡,一道道尸身散发着恶臭,一具具死尸挣扎,一片可怖的恶魔景象,而在那人群中,则站着那血衣男子,拄着木剑,身上蟒袍纹路已然不见,只能瞧得上那满身血色,他擦了擦眼角的鲜血,模糊间看见周棋,忽的惨笑一声,道:“周棋,今日因,他日果,来日这番灭国场景……便看看你西周接不接得住了!”
一袭血衣,拖着长剑奔跑,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人,穿破这无数阴兵的围追堵截,一路泣血而走,流落不知所踪。
周棋皱着眉,向后退了几步,再看向那片战场之时,已然一人不剩,遍地都是尸体,层层堆叠,厚重的堆成一座小山似的,起码四五十万具,发出腥臭的尸臭味,血水宛若小河,在平型关前汇聚,在那狭窄的渠道之上流淌,其中漂浮着残肢断臂,一派可怖景象。
“将这些尸体都就地掩埋掉吧。”周棋摆了摆手,那许多阴兵便开始忙活起来,他再度看向那蒙开时,神色已然缓和许多,道:“你走吧。”
蒙开点了点头,他也不愿在这是非之地多留,领起身后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离去,留下这一座尸山血海,以及这神情肃穆的周棋,周棋看着这些尸体,嘴角却是浮现起一抹微笑,对着一旁的亲卫笑道:“回到人间后,立刻与秦皇交涉,修筑白骨长城,同时,接管这里,阻拦秦墨入城,另外,派遣人散步消息,秦墨与妖族勾结一气,将所有江湖人士和这大秦三十万铁骑坑杀在了平型关,再要求大秦割地,若能这般,我大周霸业可成。”
那年轻亲卫有些胆寒了看了一眼眼前的尸山血海,随后有些恐惧的闭上了眼,低声道:“是。”
周棋轻笑一声,抬起头,看向那错综堆叠的无数具尸体,低声自语道:“为了这天下万世太平,便苦了你们这些无辜人喽,九泉之下,来世投个好胎,不过……轻易,也别做人了。”
风萧萧兮。
据后世史料记载,平型关一役,秦军三十万铁骑悉数战死在此,无一人生还,同时,各大江湖门派损伤高手无数,如陈纯均,余温,叶青等人,及不谙世事葬千秋,悉数死于此处,斩杀妖族不下百万,西蜀损耗兵力过二十万有余,次时,西蜀散布谣言,以秦墨之名背负罪名,将事实经过扭曲为秦墨勾结妖族残害同胞,使其遭天下人唾弃,数载回不得人间。
五月之后。
白骨长城竣工,由西周掌管,而原本掌握白骨长城的大秦此时却是已然退避到了远处,整整三千多里土地,悉数割让给了那西周,那原本只是占据蜀地的西周,现在势力蔓延开来,数十座城镇都被其掌控,而此次大大损耗了国力的大秦,也只能屈居其下,不得进犯。
自这次北伐之后,白骨长城便格外的安静,没有任何人的影子,而今日,却是例外,在那防守森严的无数阴兵之中,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悄然度过了这座白骨长城,直直朝向远方而去。
来到边境线上,也到了距离这座白骨长城最接近的那座小城,燕城,年轻人脸上带着一副黑铁面具,做工很是粗糙,只是在一块铁片上挖出了双眼位置,而身上的黑色长袍上,却还隐隐有红色和黄色,不知从何而来,似如污秽一般。
行的缓慢,缓缓走到城门之前,不曾入城,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城门上悬挂的通缉画像,画的是一身着蟒袍的清秀年轻男子,腰间还悬挂着一柄木剑,一旁写着一行字:“秦墨,大秦白君山人,本为秦王,后在北伐之中勾结妖族,残害同胞,特此缉拿,遇者禀报官府,可得十万两白银,若能亲手擒住,可得百万两白银。”
年轻人在通缉令前驻足了许久,过了半响,他忽的伸出手拂过那通缉令上文字,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轻轻自语道:“勾结妖族,残害同胞,周棋,你这顶帽子,倒是扣的爽利啊……”
他拿起腰间酒葫芦喝了一口,摇摇晃晃走入城内,见前方有一酒馆,便也就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要了一坛好酒,几两小菜,便坐在酒馆一角,静静吃着。
就在此时,那一旁酒馆中的说书人却是一拍惊堂木,吸引了他目光过去,只见那中年说书人捋了捋胡子,笑道:“各位客官,今个咱书接上回,还是讲那翰林学宫所出的那篇《琅琊记》,咱昨个讲到……”
说书人顿了顿,似乎是有些忘词了,环视一周,只见那中央座椅上有人叫唤了一声道:“先生,昨个讲到‘秦子羲白日离鄢陵,恶道人大闹乱山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