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只是淡然一笑,周围已经有极多人投来异样眼神,当街打人,的确不太好。
干脆走过去,一把薅住这人脖领子,也不去理会路边儿玉器,就给拽去一旁的无人之地。
结果驻守富楼沙的秦兵已经跟来了一小队,领头的该是个校尉,他眯起眼睛,对着刘清说道:“你是秦人?”
刘清咧嘴道:“我堂堂秦人,打个贵霜人,这也要管?”
谁知那领头校尉神色郑重,开口道:“如今是贵霜行省,贵霜人也是秦人,无故欺人就是不对。”
这下子,刘清可来了兴趣,“呦呵,真正经还是假正经,如今贵霜可是我们大秦领土了,咱欺负个贵霜人还不行?”
那校尉挥了挥手,一种兵卒已经朝前撵来,“别人我管不着,但在我这里,既然已经归属秦国,那便要一视同仁。”
眼瞅着兵卒已经近身,刘清又听得这校尉言语,没忍住便笑了起来。缓缓挥手,一股子柔和拳罡将兵卒托回原地,刘清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兴趣去朝天府,给你升官儿,五品将军如何?可比这巡城校尉强多了。”
年轻校尉皱了皱眉头,小声与周围兵卒说道:“不可轻举妄动,此人是个修士。”
转头便换了一副笑脸,“好啊,我这六品校尉一下子成了五品将军,求之不得呢?只是朝天府是个什么地方,在下闻所未闻啊!”
刘清无奈,只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校尉冷声道:“大秦校尉,下山。”
刘清一脸疑问,“什么?”
结果那校尉只是淡然看着他,刘清这才反应过来,姓下名山。
这个姓氏,可是真不多见。
“行了,不跟你白话了,回去问一问白元帅就知道我是谁了。去朝天府,可以考虑一下的。”
说完便瞬身离开,当然还带着那个卖玉的。
留下年轻校尉目光怔怔,片刻后苦笑着说道:“我他娘的从哪儿见大元帅去?”
瞬身返回云海,飞舟之上,紫珠竟然睡着了,一边儿脸蛋儿压的瘪瘪的,另一边每次进气出气 一鼓一鼓的。
刘清笑了笑,随手划出一道禁制,避免待会儿将其吵醒。
中年卖玉人,此刻有些怕了。
明明只要这家伙炼化了那枚龙血石,自个儿一旦施展咒师,就能将其控制,怎么这家伙半点儿事儿没有?
还是那蹩脚大秦官话,卖玉人开口道:“我说刘兄弟,咱们至于吗?”
刘清笑了笑,反问道:“你算不算斩龙人?你们贵霜这边儿,不是常有斩龙勇士吗?”
其实只是随口一问,这家伙当年在绿衣湖畔摆摊儿,当时就被刘清看出来了异样,所以那枚龙血石,放了足够久的时间,就是为了让春熙去看看有什么猫腻。
当时并非想着,这龙血石他要自己用,后来炼化之时才发现有问题。可真龙在人身山河之中,还怕这点儿小九九?
中年人讪笑一声,并未作答,而是转而问道:“方才为什么要故意去激那个年轻人?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的。”
刘清缓缓眯眼,还真是图谋春熙的?
眼见刘清神色不对劲,这中年人赶忙笑着问道:“悬舟此处是做什么?等人还是等船啊?”
刘清嗤笑道:“好歹是个神游修士,能不能硬气点儿?”
中年人这个无奈啊!心说你倒是把手里飞剑撂下了说这话啊!五个手指头尖儿上,一把飞剑来回旋转,杀意毕露,你叫我怎么硬气?当我不晓得你刘清是怎么破的神桥境界么?
只得讪笑道:“有啥硬气的,胜神洲这么大,咱俩都第二次见了,这是缘分啊!咱们还是得好好说话。”
其实刘清是在想着,这人到底是实打实的一个人,还是只是有些存在的一道分魂,或是一缕?
不怪刘清会这么想,因为方才偷偷开了神眼打量,却是瞧不见半点儿大概。就连之前那鹦鹉老者,他都能看出个大致。
只有两种解释,其一,便是这人心境无垢,但刘清有些不相信。即便生而成圣,也做不到如此。除非,不是人。其二,他有一种秘法,或是本就境界太高,高于十二境,所以刘清看不出来个大概。
缓缓取出一枚材质一般的玉牌,杂质颇多,又取出刻刀,在画着什么。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把晓得的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二,实事求是,有什么说什么。”
中年人唉声叹气,无奈道:“你这两个选择有什么区别?”
刘清漫不经心道:“那我给你提个醒儿?龙大?”
中年人猛地皱起眉头,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片刻之后,这人便换了一副神色,显然是神魂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刘清笑道:“来了?”
果不其然,该是天地二魂其中之一了。
中年人淡然道:“好胆子?”
刘清撇了撇嘴,“当年带话,话可带到了?”
就是天下渡两军阵前,刘清替春熙说的那句话。
中年人颇感意外,笑问道:“怎么就知道是我的?”
刘清微微抬起眼皮,嗤笑道:“剑下所斩,应该是地魂吧?此处呢?一道人魂?或者是在妖族那边儿,才是你完完整整的魂魄,这处天下,不过都是你的分魂而已?”
金翅大鹏鸟绝迹不知多少年,除了妖族那边儿,谁还有这么大的手笔,说死就死了。况且一枚蕴含真龙之血的石头,只能在万年前那场大战才能得到。春熙对其如此看中,估计那所沾染龙血,必是从前的东海龙王无疑了,也就是春熙的父亲。
结果那中年人冷笑一声:“封神之人,你担得起吗?人族所作所为,与万年前妖族提议,有何区别?这不是等于脱裤子放屁?”
刘清摇了摇头,淡然道:“大不相同,你们心中的封神,甚至赶不上小浊天那老家伙。人家至少是想着,夺取天下气运,此后只有神灵高悬俯瞰人家,断了天下生灵的修行得道之路,从此便再无仙人凌驾凡人之上了。可你们,想的却是,你们当老大,要比别人当的好。我说的对是不对?”
其实两者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他们都觉得,他们能够做的好当权者,他们能够克制住自己。
可他们没想过,无人可管,没有半点儿制衡,年复一年,眨眼或许就是千百年,难不成不会变吗?
中年人嗤笑道:“那你们这种,有何区别?”
刘清淡然一笑,“区别大了去了,你留下来好好瞧瞧吧。”
话音刚落,手中玉牌已然收刀,一道玉石材质的清微符,被刘清催发丢去中年人头顶。
可惜,还是迟了,卖玉中年人神色已然恢复如初,此刻正一脸疑惑,开口询问道:“咋回事?”
刘清摇了摇头,收回玉牌,想了想还是丢给这中年人,然后说道:“想保命,我便将这玉牌符箓送你,不想活,自行离去便是。”
急的中年人直挠头,“究竟咋回事嘛!”
刘清随口道:“你这躯体,不过是人家一缕分魂,随时便可收回。一旦收回,你这一条命还能有吗?这道清微符,乃是道门正统符箓,保你魂魄齐全,倒还不是问题。”
中年人皱眉道:“为何救我?”
刘清撇嘴道:“与你没有多大关系。给自己留后手罢了,当然了,你也可以全然不当回事儿,反正有无此手,差距不大,也不晓得几时才能派上用场。”
结果中年人讪笑不停,轻声道:“咋能没关系呢,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啊!”
……
木秋山外的那座城里,今儿个来了不少外乡人,约么都是组团儿去往木秋山的。
这些人里,也不知有多少苦等万年,就等着这次相见。
而木秋山中,最后的小竹山人,已经齐聚一堂。张木流手中有一本册子,尽是名字。
有几人在秋潭一侧,架起炉子,温酒烤肉。
是从胜神洲那个小山村走出的几人。
天下马帮总扛把子,乔雷。
论后世治水,无人敢站于身前的乔玉山。
拿着一本《牛马集》却偏偏能独身驭万兽的捉妖人,乔长昌。
善使双锤,力盖山河,一身肥膘的张卓康。
还有个明明读书最不用功,小时候没少被夫子罚抄书,三天两头都在打架的张木流。
好像小竹山土生土长的,人世间,就这么五个了。
此刻有个断臂青年缓缓走来,是曾经的瘦篙洲人,江潢。
除了四大部洲之外,剩余各洲,几乎都是被打沉之后,从别处搬来的大地。
江潢曾与八个年轻人,一起去了胜神洲东边儿比当年的边城之一扶摇城还要更东边的渡口。九个元婴修士,杀的那些个存在尸山血海,到头来却只剩下江潢独自一人回乡,且丢了个臂膀。
当时那个年轻人就想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瘦篙洲没有孬种。
另外有个女子,背着一柄阔剑,缓步走来。
是如今的天下渡,早先的豆兵城,本土修士,名叫巢敏。
最后来的,还是一位女子,道门女冠打扮,一身白衣。
看张木流面色,就晓得他颇感意外,毕竟他算不得小竹山一脉。
离秋水瞬身而来,笑道:“帕若姑娘也来了?”
白衣女冠环视一周,后边儿还有许多人,缓步登山。
帕若笑道:“来的都是不想活的。”
一句话惹得众人大笑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