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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门之上

剑落山河碎 十谅 4446 2021-11-29 22:56

  三脚把那老者几乎踏扁,季农缓缓落在其身旁,淡然道:“人家本来都已经算了的,你们那三皇子不是作嘛?非要把自个儿作死?”

  老者艰难起身,苦笑着作揖,“季先生,那要如何补救?让陛下下旨杀了成王,这是不可能的。”

  乔恒瞬身上前,朝着季农一抱拳,轻声道:“季先生,我家山主说了,多半是绿衣湖教唆,给个教训就行,那成王留给他回来处理。但是!要清漓山差人,陪着那位成王,徒步走一走成州大地。”

  季农皱眉,片刻后又忽然舒展眉头,笑道:“差点儿想岔了,那就这么办吧。不过你们清漓山就那么点儿人,让谁带着走啊?”

  那成王赵桥,自小儿就有古怪癖好,就藩之后更是无人可管,以至于有不少孩子被霍霍了。刘清便要让人带着他,走一走那些被他害了的人家。

  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得让他沉浸于自己的过错之重,煎熬至死才行。

  的确是狠毒了些,可用在他身上,不算啥了。

  早先叫嚣着非要拿赵桥人头,其实只是逼出来一两个供奉而已。

  在场几人合力,弄死个登楼虽然不容易,却也不是办不到的。

  就是没想到,季农一来便是几脚,估计已经没人会出来了。

  季农扭头儿对着方才已经受重伤的老者,忍不住叹息一声:“赵炀想要一个盛世,上下齐心的盛世,可他所求太多,注定做不到的。我实在是搞不懂,文有姜老头儿、曹侍中一大批人,武有白家三代,成纪李氏,如此好的一盘棋,怎么就能给赵炀下成这样?”

  老者沉声道:“那也不至于废除修为,如此损伤大道,给陛下留的时间怎么够?”

  赵炀,估计没有几年寿命了。

  季农淡然道:“不是我们不知道,我们假装不知道罢了。回去跟赵炀好好商量一下吧,有些附庸该丢就得丢,留着惹事儿吗?”

  说的自然是绿衣湖。

  乔恒又一抱拳,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走了。”

  柴黄一脸茫然,“这刚来,啥都没做,怎么就走了?”

  朝云跟韩济源倒是什么都没说,两人知道,所谓的走,自然是要带上赵桥的。

  此刻那高公公去而折返,神色无奈,“陛下说了,赵桥带走吧,好歹……留个全尸。”

  乔恒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要看咱们这位三皇子此后如何了,徒步走到成州,再走遍成州,没几个年头儿不行的。最好是撑到我家山主回乡,你们都知道,清漓山山主心肠软。”

  高公公无奈摇头,心说刘清是心软,可只对指定的人心软而已。

  季农也是直想撇嘴,他就没见过比刘清心狠的。

  想起这茬儿,季农猛地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凡生灵,心中皆有善恶并存。可刘清心中之善恶,似乎太过于极端了。极善极恶并存,可能是不小的后患。

  原本已经不打算前去清漓山了,此刻季农却想着马上、立刻去。

  白语轻轻扯了扯季农袖子,轻声道:“先生,我觉得你觉得刘师叔觉得的不对。”

  季农没好气道:“绕什么弯子?”

  白语撇了撇嘴,轻声道:“先生你想一想,以德报怨,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不是有些傻?甚至不划算?以直报怨,也得看人不是?报以善者愈善,恶者极恶,这才是人之常情。若凡事都要居中,将善恶分作左右,如同以天之极高处观人间山河,虽然身在外,所看脉络也清晰无比,可……这就不像个人了啊!”

  季农一怔,没想到自己这个小狐狸学生,居然有此见解。

  于是当着在场数人,笑问道:“那弟子教教先生?”

  白语翻起白眼,想了想,开口道:“理智二字,看似与善恶不搭界。可我觉得,关系极大的。所谓理智,不就是要掂量个轻重?为善为恶者,若是不理智,所行之善恶,是否可分大小?大白话说就是,我不小心犯了错,反正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只能算是小恶?而不经意做的善事儿,在大多数人看来,反倒是大善吧?反之,理智的去为恶,也就是故意做坏事,是不是算大恶?刻意行善,有博名之嫌,反倒成了小善?”

  先生弟子的问答,竟是惹得清漓山一行人与皇宫二人仔细聆听,不敢插话。

  白语越说,其实自个儿越糊涂。

  无奈只得作揖道:“还是先生说吧。”

  季农哈哈一笑,开心极了,“白语,明知是错事且后果严重,却偏要去做,可结果是好的,过程是错的。为了一个好的结果,走了不好的过程。路上是恶,尽头是善,如此是善是恶?不有许多人说,做了一辈子好事儿,只做了一件坏事,就要被口诛笔伐,好似天理难容。做了一辈子恶人,临了却做了好事,反倒被觉得是迷途知返。故而有人常说:‘贞女失节,不如老妓从良。’,你觉得呢?”

  白语摇头不停,被说的越来越糊涂了。

  季农笑着指向自己胸口,轻声道:“唯心矣!”

  白语又摇头。

  读书人便笑着说道:“要就事论事,就人论人。每一株花草都不同,每个人也都是不同的。更甚者,人之前后两步,心中思量无数,其中千万念头,落步之前也只是念头。有些事得看从前,有些事得看往后,更多,是看当下的。因为故事不可重来,未来之事,谁也算不准确,我们自个儿能实实在在看到听到摸到的,就只有眼巴前儿。没有人能去给好坏制定个标准,可善恶,还是能分清楚的。做过善事,无论是因为什么,善就是善。即便有人做了一辈子善事,最后做了一件恶事儿,那也不能说他是恶人。反之,恶人做善事,他自个儿都没脸皮说自己是好人。日后若是遇到这种难以抉择的事儿,可以问一问自个儿,我想如何?心善者为善人,故恶不可不提,恶人如是。若实难决断,无需着急,回头看看,低头看看,往前看看。就如同这赵桥,若是心生悔改,不用旁人杀他的。”

  柴黄直揉脑门儿,心说得亏刘清不这样儿,读书人嘴皮子还是厉害。

  只不过这番言语,却让朝云陷入沉思。

  白语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先生问我,我答一问三。先生答我,答三问千。这不等于啥也没说吗?还是没个确切答案,反倒把我脑子绕的更糊涂了。”

  乔恒微微一笑,轻声道:“白语,你知道你接下来会去干嘛吗?”

  白语点点头,“当然知道,去清漓山看亭声师叔啊!”

  乔恒笑问道:“你怎么知道就一定去的了,你已经去过了吗?”

  白语皱眉,“我要去,自然一定会去,只是要去而已,自然还没有去。”

  乔恒笑了笑,冷不丁迈开步子,绕着白语转圈儿。

  少女模样的白狐,皱眉问道:“这是干嘛?”

  乔恒便说道:“我方才想绕着你走三圈儿,可这才走了一圈儿,你喊住了我,于是我没有走完三圈儿。”

  伸手按住白语脑袋,乔恒笑道:“我们做事儿之前,再没有计划的人,心中其实都会有个大致章程,最少也有一步。可是,能不能落下我们想走的那一步,没人知道的。”

  季农深吸一口气,对着乔恒作揖。

  他实在是没想到,那小子山上一个管事一般的老者,居然如此……近道。

  季农转头与白语说道:“乔先生是告诉你,以为就是以为,想当然而已。道路纵横曲折,其中变数之大,谁也猜不到。所以,凡事都没有既定答案的,那个答案,只能在遇事之后,在当下去找寻。”

  白语愣了愣,乔恒已经作揖离去。

  季农按住白语脑袋,笑着说道:“我先生跟我说过一个人,是一位女夫子。先生说,那位女夫子原本是大河中游的孟津人,最喜欢吃河水大鲤。可后来,那位女夫子见着了一些事,就觉得自个儿吃鱼,就等于杀生,于是死活不肯吃肉了。后来有人告诉她,若是这么算,花草树木也是生灵啊,难不成稻谷小麦都不吃了?结果那位女夫子便啥东西都不吃了。”

  白语睁大眼睛,“那女夫子是不是傻?那最后她有没有开始吃东西?”

  季农点头,白语又问道:“为什么又吃了,这个傻乎乎的心结,不好解的吧?”

  读书人微微一笑,轻声道:“因为饿啊!”

  少女歪头,有些不敢置信道:“就这么简单?”

  季农微微一笑,轻声道:“好些事情,不是自个儿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一旁的老者苦笑不停,这话是说给自个儿听,也是说给赵氏父子听的。

  ……

  只剩最后三天,那块儿风属性石头就会重回地下,再想找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止水武馆门口,有个嘴里叼着野草的少年人,仰头看着夜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韦漾猛地起身,深吸一口气,飞奔向那座酒仙庐。

  有个大半夜还在看书的年轻人,还有一个打从数天之前就在喝酒,到现在也没走的黑衣青年。

  一个热闹,看了这么些天还没有看完呢。

  韦漾急匆匆进门,鼓足勇气,大喊道:“刘掌柜,能不能劝一劝我师兄?”

  刘清尚未开口,那个似乎就在等韦漾的年轻人,嗤笑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更何况,也没人逼他不是?”

  一袭白衣没忍住讥笑出声:“一圈儿又一圈儿的,先把酒钱给了。”

  说完便抛去一道随形印章,黑衣青年接过印章,看了看,哈哈一笑,抱拳道:“刘兄谬赞。”

  印章上刻二字,“下作”。

  韦漾有些摸不着头脑,也管不了那么些了,开口说道:“刘掌柜,我知道你不是凡人,我也看得出来,你在保护那宝物。可,我师兄想要监守自盗。我知道他偷不走的,可我怕他让师傅伤心。你能不能帮个忙,劝一劝我师兄。”

  黑衣青年插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师兄是假的,一开始就是为了宝物而来的。”

  刘清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游馆主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假的。”

  “车辙”皱起眉头,沉声道:“怎么可能,我到他身旁时,他才是个山河境。”

  龙丘桃溪瞬身而来,看了看刘清,叹息道:“我算是长见识了,你果然没猜错。”

  如此重宝,神性斐然。又怎么可能只是个归元武夫和半点儿修为都没有的老郎中守着?

  远古天廷,天地属性都有那神灵掌管。

  如同水神火神,风神自然也有。

  刘小北身死,可道不消,因为天上地下尚有剑客。

  风神早就消失,可但凡人间有风,他便还算是活着。

  初入怀休县,风卷药香。后入止水武馆,风声依旧。

  两位守着“风”的存在,又怎么会是简单之人?

  老郎中到底是何境界,刘清不知。

  可他知道,天门之上,是那清微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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