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人众人只看到一个身着蓝色法袍的人如水中倒影一样的浮现,又在一阵风吹起的涟漪中破碎,虚空再平静下来时什么也没有了。只是城头诸神再也没有别的意识了,他们的记忆若还能存在于天地间,那也只是永恒的记录着那一刻的景象。
非是他们法力太低,而是他们本就心中动荡,从大惊骇转向大喜悦。在虚灵说出“河神爷,你来了”这句话时,他们的意识几乎毫无防备。
虚灵额头的印形封印也在那一刹那间解去。
只见她拿出一面镜子,来到荆城的边缘,将手中镜子朝城头缓缓的按了下去,那荆城的城墙就像泥做的一样,只一会儿,那荆城两个大字上方就出现了一面镜子。这境子境面漆黑,什么也照不到。
这面境子一印到城头,这座荆城就像是变了个样子,原本是有神光自城中散发,而现在却没有。这城居然被虚灵以照魂宝鉴给封禁了。按说凭虚灵的法力不可能封禁得了荆城的,即使是有特别的法术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封禁的。很显然虚灵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无论是对于照魂宝鉴的应用还是本身的境界都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
也就在虚灵封禁荆城的一刹那,上游突然传来汹涌的河浪声,就如大河决堤,又若山崩地裂。
奔腾汹涌的河浪声席卷而下。
那席卷而下的不是真正的河浪,而是泾河灵力,却发出河浪倾泄的声音。这声音凡俗之人听不到了,只有那些在睡觉之时心思沉静的人能可能听到,然后他会突然的惊醒,醒后并不能听到什么,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恶梦,却又不明所以。
只是在修行人眼中,那汹涌浩荡而下的灵力足以冲杀一切。
那灵力成形,如万马狂奔,如百龙齐下,又如收割生命的恶鬼无穷无尽,他们咆哮着,怒吼着。
魁王恼怒交加,他惊的是泾河上游那个截河之人怎么突然消失,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怒的是荆城有变,他对于荆城的感应居然降到了极点。
他腾身便要起,却发现那一方城隍印重如万斤,被泾河紧紧的吸着。他心中大惊,再次集中神力收回城隍印,只觉得那城隍印松动,就是拔树一样,感觉即将拔出,然而又不能顷刻拔起。他心中大急,再次尽力收回城隍印,这次城隍印依然像是要离泾河而出,只是这只他的感觉,却仍然差那么一点。他立即醒悟过来,腾身便走,放弃城隍印,直向荆城飞遁而去。
他感觉到了身后的水气,那水气就像是剑丝一样的触上了他的后劲皮肤。他使尽全力的飞遁,然后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遁术是这样的慢,第一次发现泾河到荆城是这么的遥远。
他努力的沟通着荆城,想从荆城之中摄取到力量,这样他就能够一瞬间回到城中,只是那不远处的荆城在他眼中,却不在他心里,在他心里,却像是死物,不再属于他。
他感受到自己的护身法术被刺穿,他感觉到自己法袍被割裂,他感受到冰寒水气,他感皮肤上有利刃划过。他看到荆城就在眼前,他感受到荆城之中的信仰灵力。他触手可及,他已经在荆城前端上空,只是他眼中却只看到虚灵安静站在那里,原本他觉得虚灵无论是动还是静都如静夜之中绽放的黑灵花,而现在他却觉得她是恶魔。
他的皮肉被刺穿,被分解,鲜肉皮骨在空中分离,头颅在大地上翻落,瞳孔之中依然残留着虚灵独自一人站在城头抬头看着天空的样子。
江东城的城隍与魁王的情形类似,他也几乎是魁王一起朝自己所在的城中逃去。不过江东城没有人封印。
只见江东城中有神光冲天而起朝他卷来,而泾河之中的灵浪如剑一样的朝他追逐而去。两边差不多的速度,只要他沾上了江东城的神光便算是回到江东城中,而后面泾河灵力似乎有些追之不及。
就在这时,虚灵伸手在虚空之中一抓,照魂宝鉴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手上,只见她朝远方一照,那江东城隍身形突然一顿,眼中出现惊骇,只是他并没像以前被照魂宝鉴照到的人一样载落虚空,而是继续向前飞遁。只是他这顿了一下却已经将他拖进了鬼门关,后面泾河灵浪瞬间将他吞噬,隐隐间只听到一声声的惨叫声从高亢到虚弱,最后到微不可闻。
而那阴魅王则再也没有出来了。
都是神祇,都清楚的了解神祇的弱点,一个神祇进入到别人的神祇之中极度的危险。他们一直谨慎的不肯到泾河之上,直到陈景自陷自己于险地,所以他们纷纷出手了,让陈景顷刻之间进入了绝地。只是那上游根本就没有什么寻仇的人,都是陈景自己弄出来的。
他们在惊喜的时候怕陈景退回去,所以匆匆出手,却已经陷入了陈景的计划当中。
这看似简单,却要从他一开始的到来就算起的。一点一点的,陈景让他们陷入了半信半疑的境地,而后真正会战时又大大在的出乎他们意料,让魁王怒愤,让江东城隍和阴魅王感到心寒,所以当陈景再次自陷险地之后,他们发现自己只要出手的话,陈景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们果断的出手了。
只是陈景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要他们出来,便就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信仰的传播是天长日久的过程,非一朝一久之功可行的。而有时却有法术手段可用。
三城之中的城中心处城隍庙上牌匾一夜之间都变成了泾河河神四个字,而里面的神像则并没有变,只是人们看上去却觉得变了,大家心中疑惑,又恐惧,不知道这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日子依然还是那样的过。
有时候,有些事若是与大家商量,一定会有许多反对的意见,然后如果直接去做了,他们也只会默默的接受。
三个月过后,三座城中的神像都变成了陈景的神像。
陈景并没有换神像,只是慢慢的改变着,这改变的过程就是一个转移信仰的过程。而当神像的样貌变成陈景的时候,三城的信仰便算是被陈景接受融纳了。
三位城隍死去,他们的信仰并没有散去,神像还在,陈景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将他们信仰转到自己的身上,虽然这过程之中难免会有散去一部分,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而虚灵又回到了河前祠堂中,她本来就是灵物,是鬼灵,对于信仰的依赖本就很小,所以并不在意信仰。
信仰之力融入了敕符之中,从此以后源源不断的融入。
陈景神像丹田之中的迷天蝶这时也慢慢的变了模样,变成了琥珀一样的东西。陈景将之取名为蝶丹。
蝶丹在神像的体内缓缓的移动,沿着背脊向上,这蝶丹所行走的路线是那次在雷霆之中隐隐生出的经脉,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移到了神像头顶的天灵盖。
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一道雷霆落入神庙之中。这雷霆并不响亮,连大红虾都没有发现,然而蝶丹却融入敕符之中。原本无法控制的敕符从此便能由陈景控制了。
更为神奇的是那些信仰都融入到了蝶丹之中,融入到了迷天蝶中。
灵力、迷天蝶、敕符、信仰,四者合而为一,虽然这个融合的过程很漫长,却在融合,最终会成长为什么样陈景也无法预料。
天空中有流量坠落,带走了一段段或美好或悲伤的时光。
天地间不断的有神祇称王,开坛讲道,收下许多弟子或信徒在天地间传道。他们的道行都已经进入到了一种神秘的境界,就如现在的陈景,甚至可能比陈景还要高许多。
而那些在天地间闻名久已的玄门道派之中也没有动静了,一点传言也没有在天地间流传,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然而天下间的神祇却不管,他们忙着抢占天下的信仰。
一个神祇的法力高低并不能用信仰之地的宽广来衡量,然而却有不少人这样来衡量。
陈景并没有刻意的去收信徒,但是随着他那一夜之间夺得荆城、西襄、江东三城的主神位后,绣春弯前也慢慢开始聚集一些妖灵,除此之外还有人间修士。
陈景偶尔也会在泾河凝雾成法坛而**,没有光华满天,没有水涌金莲,也没虚空生香,只有平实的语言,话音之间最多让人感觉有潮汐一**,听在耳中不但不让人觉得烦躁,反而让人觉得心静。
可惜,陈景开坛**的次数不多,而这些或人或神或妖灵在听完之后便会去别的神祇那里去听,鲜有一直在这里不走的,大多数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对于这一点大红虾很满意,无论是陈景讲道的方式,还是那些听完就走的都不满意。他认为,陈景应该定下一个日子,一个专门讲道的日子,这样的话便会有许多人慕名而来。这个他连续续唠唠叨叨的说了好多次,陈景根要就没有理会。
而对于那些听完就走的,大红虾总是会送上一句祝愿,如果是妖灵则会说一出泾河就被杀身夺丹就好。而人间的修士离开的话,大红虾则会说你们一离开泾河就被魔道修士抽魂炼器就好。
而神祇大多都是附近的,差不多整个霸陵地界的神祇都常来河神庙前。
大红虾并不是存在着恶毒的心思,他只是在当时一时气恼除个嘴上痛快,并不是真的诅咒别人。
**讲道对于讲者本身来说是有好处的,那相当于一个次梳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尤其是陈景,他每讲一次便会觉得对于那些法术有了些新的理解,心思也觉得更清明一些。
迷天蝶、真灵之水、敕符、信仰,四者合在一起后,刚开始是模糊的一团,慢慢的又显露出一只蝴蝶来,最终一切都似融入到迷天蝶之中。那迷天蝶看上去多了几份高洁气息,这是融入了信仰的原因。而蝶翅上那片以神念刻上了黄庭经的翅膀看上去更加的鲜艳了,竟是流光溢彩,这变化不是陈景所能知晓的,只是他隐隐的从迷天蝶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力量,这力量他仍然感受不清,不过他有预感,随着蝶翅上的玄文再深刻的融入一些,他便能知道上面的意义。
迷天蝶介于虚实之间,在神像的天灵盖上浮现一只大蝴蝶将神像的整个头都覆盖住了。蝴蝶的色彩鲜艳,就像纹身,在黑暗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吸纳着周天灵力。
这迷天蝶只会在子夜时分出现在头顶一个时辰,而其他的时间则是在从顶到丹田的过程之中。随着这个上下移动的时间变长,在迷天蝶每天所经过的背脊之中感觉到了稠粘的液体,就像是血液,但是并不是血液,而是炼化的灵力,有星辰之力,有泾河灵力,有信仰之力夹杂其中。这是通过迷天蝶炼化的,所以陈景又感觉其中似乎有着蝶翅上的黄庭经所带来的力量。
不知不觉又是过了一段时间。
突然有一天,陈景觉得有什么好像在心中通透了,一念之间,他已经将泾河看了个遍。
昆仑的山下,那不断渗出来灵力,他隐隐能够感受到灵力之中苍凉感。从昆仑流出,一直过重重峻岭险山,入涧,过渊,或转折平缓,或飞流直下。
一直奔腾到东海,陈景看到前方一片幽深,那是东海,就像看到一只张开巨口的凶兽,阵阵苍茫的气息传来。
“这是,这是龙王神位。”陈景心中惊讶,情不自禁的念出一句话来:“我证得了泾河龙王神位!”
他念出这句话时还久于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声音竟是如风一样的在天地间流转开来,送入山中一个个吞吐天地元气的妖灵耳中,传入各地神祇耳中,钻入了洞天福地之中。
当下便有人怒哼,声音如闷雷一样炸响,这是表示不满,怪他无礼。而更多的人只是沉默。
就在他成泾河龙王神位之时,神像身体内也突然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只是存在于他的感观意念之中,他只觉得自己背脊之中似有哗哗的水响,就像是大河奔腾的声音,他突然觉得这泾河似要在自己的身体内显化出来。
除此之外,陈景还从泾河之中感受到了以前不一样的东西,他才发现自己对于泾河的认知还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其中让陈景意外的是泾河之中那块曾被恶龙峡河神祭成法宝的黑石居然不简单。
这块传说之中曾被一把从天而降的剑刺破的黑石,居然给陈景一种神秘的感觉,可以想象的到这黑头当年绝对不是一块无用的黑石,要然不然也不会被一把剑从天而降的刺破。
陈景将意念探入其中,那黑石在他的意念之中立即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化为一块玉白的碑石,上有水纹印记,其中又有密密麻麻的字冲入他的脑海之中。
最上面有四个大字映入他的思感之中,他虽然不认得,却一刹那间已经明白那是什么字。
“泾河神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