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苦泪
“那也不用这么多,如今凡间发了洪水,百姓们危在旦夕。”清珏沉着一张脸。“你看看如今的人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可能是我刚刚不小心打了个瞌睡,不小心忘记了,下一次一定注意。”司雨的小仙虽然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语气间却没有一丝歉意。“我这就收工,回去好好的睡一觉,总算是结束了。”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便离开了。
清珏看着司雨小仙的身影,第一次觉得,即便拥有了无上的法力,原来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法力可以让人强大,却改变不了思想和偏见。
不仅仅是这一个司雨的小仙,在仙界,或者说,除了凡界之外的其余五界,对于凡人的生命其实都不怎么重视吧。
一连持续了许多天的大雨终于结束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们都认为是老天开恩,终于听到了他们的祈祷,才会停了大雨。
清珏回到云初身旁,看着跪在地上,不断对着天空磕头的人们,心中只觉得悲凉。
朝廷派过来的军队疏通了河道,漫过房屋的洪水也渐渐的退了下去。
老百姓们抹着眼泪,收拾着被洪水洗刷过的家园。
粮食没有了,钱财没有了,家人也没有了,许多没来得及撤退的人们被洪水冲在,至今依旧了无音讯。
“娘——”几岁的孩童与亲娘走散,坐在地上大哭着。
“我的孩子——”有丢了孩子的父母在四处寻找。
“老头子,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因为洪水退去,而被留下的尸体。老婆婆趴在尸体上哭的那么伤心。
荆酒天跟着官府一起,帮着安置百姓,重建他们的家园。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天,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由于受灾的百姓太多,朝廷拨过来的粮食也即将见底。连日的阴雨,干燥的木头几乎见不到,大家喝的都是没有煮开的生水,不少人腹部开始绞痛、胀痛,开始出现腹泻、脱水的症状。
可怕的痢疾蔓延在人群之中,人们的生命再次受到威胁。
“上面派过来的御医还有好几日才能到达,单凭古草镇的大夫,根本压制不下去。”荆酒天对着云初叹了口气,刚刚得到片刻的休息,他打开腰间的酒葫芦,轻轻的抿了一口。
如今物资紧缺,就连酒他也要省着一些喝。
云初看了荆酒天一眼,又将目光转向远处还在苦苦挣扎的人们,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我需要一个可以看病的地方。”
荆酒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云初所说的话,愣愣的看着她。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云初再次回转过头,看着荆酒天,逐字逐句道:“我说,我需要一个可以看病的地方,百姓们的病,我可以治。”
荆酒天的脸上被巨大的喜悦填满。
这几天,为了帮助受灾的百姓们,他身上的那种随意的性子不知不觉间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当与责任。
“我立即就去安排,你需要什么,尽管提出了,我们尽力为你争取。”说着,狂奔着跑到镇长那边,说明这云初这边的情况。
不多久,一个简易的,临时搭建的棚子呈现在云初眼前。
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桌子和椅子,四面通风,勉强可以遮住炎炎的烈日。
荆酒天指挥着百姓们有序的排着队,一个一个的走到云初身边。
云初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指了指桌上的脉枕,示意来人将手腕搭上去。
“云大夫,可不能这么严肃,你看把老人家吓得。”荆酒天连忙缓和着气氛调笑道。
他是知道云初冷淡的性子,但是,来看诊的病人显然不知道,被云初冷淡的神情吓得,迟迟不敢伸出手。
有了荆酒天的从中缓和,百姓们明显放松了许多,会诊终于可以继续下去。
清珏与冉幽站在云初身后,按着云初说的方子,在好不容易凑出来的两排药罐之前熬着药。
云初根据所患痢疾症状的轻重,让他们分别去两人身边领药,喝完的药碗再交给专门的人用热水清洗。
看着喝了药的人们渐渐的恢复过来,每个人的脸上,渐渐地,再次有了生的希望。
大旱没有饿死他们,洪水没有冲走他们,疾病没有病倒他们。
他们在一次次的灾难中存活了才来,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几日后,朝廷派来的第二批救援终于到了,人们再次开始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生活。
云初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看着脚下的一切,她的身后是清珏、冉幽以及死皮赖脸跟过来的荆酒天。
手中的玉瓶不受控制的飞到半空中,无数人们的眼泪不断融汇,凝聚,最后浓缩成一滴,飞入了玉瓶。
“原来这就是苦泪……”云初看着手中玉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一滴苦泪,不仅仅代表着一个人,而是所有人在苦难中流出的泪水。”
荆酒天看着突然出现在云初手中的玉瓶,眼中满是诧异。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拉着清珏的袖子不确定道:“是我的眼睛出现问题了吗?你刚刚看到云大夫是怎么拿出玉瓶的吗?”
清珏、云初和冉幽转过头,齐齐看向荆酒天。
即便没有说话,三人此刻的想法却是出奇的一致。
“如果你可以拥有无上的力量,上可移山,下可填海,你还会如现在一般,为了百姓们尽心尽责,初心不移吗?”清珏严肃的询问道。
荆酒天很想挥挥手,随意的对着三人说一句开什么玩笑,但是,三人慎重的目光告诉他,这并不是玩笑。
“我……”
他看向云初,收起了平日的漫不经心,郑重的承诺道:“倘若有一天,我拥有了那种力量,必将以天下之事为己任。”
“希望你永远都记得今日的所言所语。”清珏伸出手,在荆酒天的眉心轻轻一点,荆酒天的身上立即附上一层白光,包括他的剑。
“我给了你成仙的种子,当你有一日身上的功德圆满,便可以突破凡躯得道成仙。”清珏对着荆酒天道。“百姓们需要一位可以随意游走于人间,洞察人间疾苦的神仙。”
这一刻,荆酒天才明白,眼前的三人是什么身份。
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对着云初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背着剑转身离去。
自此,凡间多了一位正义的侠客,多年之后,人间多了一位游离于世间,体察百姓们疾苦的游仙。
那位游仙始终牢记着自己初入仙途时的承诺,不断地帮助百姓们过上安宁的生活。
这都是后话,云初三人拿到了苦泪之后,便回了冥界。
对于云初能不能拿到泪引的事,孟婆好像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一下,下一滴泪引的时机还没有成熟,再等一等吧。”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沉寂已久的孟婆泪再次亮了起来。
云初找到了清珏与冉幽,三人再次来到三生石前。
这一次的泪引是悔泪,懊悔时的眼泪。
三生石上,浮现出一个恣意张扬的少年,红衣张扬,策马畅游。
年轻时的不谙世事是最容易在老时回首叹息。
辞别了孟婆,三人再次来到了凡间。
这次的目的地是凡间最大的都城。
“茶儿,你看春色正好,我们一起踏青吧。”少年扬着张狂的笑容,明晃晃的。
明明是春日,确如夏日的骄阳一般,绚烂夺目。
被叫做茶儿的姑娘却皱着眉头,显然她并不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少游,我这几日身子受了寒气,还没有好利索,娘亲让我在家里好好待着,先不要出去吹风。”
那个叫少游的少年却一脸的不以为意。
“可是,我就想茶儿陪着我,茶儿是我的未婚妻,就不能满足一下我这小小的愿望吗?”
茶儿的脸上满是挣扎。
“走吧,反正你以后都是要嫁进我们裴府的,早晚得听我的。”
“……好吧。”茶儿勉强的点了点头。
她身边的丫鬟还想再说些什么,茶儿只好对着她摇了摇头。“你先在门外等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好。”少游得到答复,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开心。
屋内,丫鬟终于忍不住抱怨道:“小姐,你不要什么事都依着裴府的小少爷,他一看就不是个体贴人的主儿,小姐都说了自己身子不舒服,他却还是自私的让小姐出去吹风。”
“可是,我们的婚约是从小就定下的。”茶儿穿上丫鬟递过来的薄袄,叹了口气。“若不答应他,今天这一整天我们可能都不得安宁。”
虽是春天,可是料峭的严寒还是在冬天的尾巴上挣扎了一下。
少年骑着马肆意的跑在前面,茶儿的马车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茶儿,你们太慢了,让车夫驱使马儿再走得快些吧。”少游骑着马儿不满的回了头,抱怨道。
“小姐的身体还虚弱着,不能受到颠簸。”丫鬟看不下去了,不满的对着少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