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同学,请把你们班的顾……顾……叫顾什么来着?”
“顾晨夕。”
“对!把你们班的顾晨夕叫出来,我们有点事要找他好……好商量一下。”一位身形瘦高,留着一头斜刘海的男生阴阳怪气的说道。他叫杨寒,跟在他后面的那个矮胖的男生叫李伟,他们都是淡江中学初二年级的学生。
门口的女生也没多想,扭头朝教室里喊了一句“顾晨夕,有人找”后就转身离开了,下节是信息课,而上课的教室在另一栋楼,距离不远不近。
顾晨夕闻声抬起头向门口看了一眼,却没看清是谁,他们班是十班,二楼靠近厕所的位置,下课期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而他此时正在忙着填写资料,下节课老师要用,眼看着就要上课了,一时心急的他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就在顾晨夕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他肩膀上。“我叫你呢?你没听见?”杨寒笑着说。
“哦.有事?”顾晨夕瞄了一眼他,手不停地往下写着。
“出来说吧,这里可能不太方便。”
“嗯?”顾晨夕皱了皱眉,停下笔,抬头仔细看着杨寒。停顿了两秒,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来到教室外,顾晨夕问;“找我有什么事?”
杨寒说;“你最近在QQ上有没有乱说什么?乱发什么不该发的?”
顾晨夕的心猛的紧了一下,像被谁用力的握了一下,他低下头小声回答没有。
“真没有?你是叫顾晨夕吧?我们学校应该不会有第二个顾晨夕吧?”杨寒冷笑着,双臂环抱于胸前。
“敢做不敢认?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忘记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李伟装着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说道。
“我不是为了他好?我说的哪句话不是为了他好?怎么了?我说了怎么了?”顾晨夕声音突然高了几分,情绪有点激动,大有狗咬吕洞宾的感觉。
“别人的事,关你JB事啊?”杨寒贴近顾晨夕耳边低沉的说道,“好了,换个地方吧,这里人多,我们去厕所慢慢说。”说着便动手去拉顾晨夕。
顾晨夕下意识的甩开,低声道:“我自己会走。”说完便木楞的朝着厕所走去,后面两人在笑,声音越来越大,顾晨夕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是心跳得很快。
时值四月,春风徐徐,艳阳高照,一缕阳光从厕所的窗户射进,正好照在顾晨夕的脸上,温暖的阳光却没有红润他的脸,依旧苍白如纸。
“那矮个子是谁啊?怎么和杨寒碰上了?”
“不认识,不过今天倒是有好戏看了,哈哈。”
厕所里的氛围变得诡异起来,杨寒从一开始进厕所,就熟络的跟其他人打招呼,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装上,最后给自己也点上一根,深深抽了口,对着顾晨夕吐出烟子,表情极具挑衅。
“喂,杨寒,那位小朋友是谁啊?”一旁穿着背心,拖鞋,身材壮硕的人笑着问道,他叫李广,外号‘大黑牛’,因身体强壮,力气颇大而得名。
“哦,广哥,你不知道他可牛逼呢,在qq群里乱说,我朋友好言相劝,他却反过来调戏她,还扬言什么都不怕,要找麻烦随时找他就是,牛逼上天呢。”杨寒朝着李广阴阳怪气的说道,随即转过身来甩了甩头,贴近顾晨夕,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现在我来了,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顾晨夕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有点糊涂了,什么叫调戏?从小到大他都是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乐于助人,听妈妈的话的乖孩子,左邻右舍赞不绝口,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调戏小姑娘,完全是误会啊,天大的误会,他连忙说:“我没有。”
杨寒冷冷道:“聊天记录都有,你还说没有,敢做不敢当?你那股子牛逼劲呢?”
“这种人就是妈的犯贱,欠打,草他妈,遭打几回就安逸了,老实了,像他这种……”顾晨夕还想说些什么,旁边李伟却恶狠狠的骂道,周围一片嘈杂,人们跟着笑着,嘲讽着,叫骂着,烟雾弥漫,臭气熏天。
渐渐的,顾晨夕的耳朵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样,只看着李伟如同相声演员一般,嘴皮子动得飞快,时不时还有唾液飞出,手舞足蹈,样子滑稽且恶心,一股疲倦的感觉涌了上来,顾晨夕只觉得眼皮千斤重,忍不住的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真烦啊,一天学习都这么累了,还要找些这种无厘头的事给我添堵,快点结束吧,我上课都要迟到了,顾晨夕这样想着,却突然觉得肩膀猛地一沉。伴随着一阵疼痛,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连忙手撑地面才勉强站住。他连忙抬头紧盯着杨寒,
杨寒揉着手,讥笑道:“骨头很硬嘛,看看有没有我脚硬。”说完便又是一脚踹向顾晨夕胸膛,顾晨夕有点懵了,从小到大的乖孩子根本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竟一时忘记躲闪,被一脚踹得人仰马翻,地上肮脏的水渍沾满了全身,手也被划出了血,缓缓流下。
周围的人笑得更大声了,还有人在喝彩,欢呼。李伟更是捧腹大笑,像要笑死一样。
顾晨夕脸很红,慢慢的站了起来,低着头把玩着手指。
“不是牛逼嘛?来牛逼一个给我看看,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现在是咋了?”杨寒走近顾晨夕,一只手揪着顾晨夕的头发使劲往后扯,让他头朝上,面对着自己. “这次就当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别他妈这么冲,下次我就不能保证你能好好的站着了。”
“听到了吗?以后别这么冲,不然有你好受的。”李伟附和道。
顾晨夕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感觉浓浓的羞愧,他低着头,拳头紧握,指甲狠狠的刺破皮肤。周围的人还在笑,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他想不通,他很想做点什么,但双脚却如同木桩一样被钉入地面,纹丝不动。
“喂,等一等。”顾晨夕低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杨寒。
“嗯?怎么了,没被打够?”
“就你这垃圾,是真欠揍啊?”
“哈哈哈……”
……
周围人肆无忌惮的叫骂着,杨寒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别讲话,对着顾晨夕说:“不服?别拿你那眼神看我,恨我,想打我,来就是。”
顾晨夕涨红了脸,不敢看杨寒,“那么多人打我一个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周五放学等我找好人了再来。”
场面突然沉默,杨寒看着顾晨夕愣了几秒钟,结果哄堂大笑,“哈哈……你说什么?你要找我约架?就你?”
“广哥,你听到没有?他要找人打我,哈哈哈,他要找人打我。哈哈……不行了,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一旁站着的李广也是哈哈大笑,大声喝道:“有种,打不赢我帮你”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顾晨夕脸涨得更红,但眼睛却始终死死的盯着杨寒,一言不发。
良久,可能是笑得没有力气了,杨寒左手撑着李伟道:“好,你敢说我就敢认,不过今天才周二,周五太晚了,就今天,你看怎么样?”
“好。”顾晨夕却十分果断,果断得让杨寒有些惊讶。
这倒让杨寒心里有点拿不准了,还想说些什么,却是上课铃响了。
“好,我记住了,今天晚上,校门口见。”
顾晨夕没回答,像跟木头一样杵在原地,眼神无光。
……
……
“从什么时候起的?从什么时候起的?变得这么软弱,变得这么胆小,这么怂。”顾晨夕蹲在楼梯上低声自然自语着,被划破的手已然止血,只是看着那个指甲盖的伤口,越想越气,忍不住用指甲去狠狠的抠,看着血如愿的重新流出来才肯罢休。
阳光照耀下的顾晨夕却感觉十分的寒冷,水渍已经浸透了衣衫,肩膀也开始隐隐作痛了,看得出来,杨寒那一下真的不轻。
可此刻的顾晨夕却完全无暇在意这些,脑子里想的全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于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事的顾晨夕,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羞愤,害怕,胆怯,诸多情绪挤在心里,小小的心脏仿佛要被挤爆了一样,让他喘不过气,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才把他的神拉了回来,他蹲在第一教学楼一楼的楼梯上,信息课就在二楼上,但他却宁愿蹲在楼梯上也不想去上课,一是没心情上课,二是怕人发现自己这个狼狈的样子。至于为什么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下课了,不断有学生陆陆续续的从楼上走下来,顾晨夕也起身向一楼转角处的一间教室走去。
其实顾晨夕不喜欢打架,也不会打架,更没真正打过架,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埋头读死书的文弱书生,本来从小就体弱多病,还不爱锻炼,身材十分矮小。但话已经放出去了,硬着头皮想办法也要上了。
好在顾晨夕的发小李由也在淡江中学读书,但他不是淡江中学的学生,而是横水中学的,因为横水中学初中部的教学楼要推倒重建,而淡江中学刚好空出来一栋教学楼,所以上面经过商榷,就决定暂时把横水中学的初一初二空降至淡江中学上课,也就是现在的第一教学楼。
李由这人呢喜欢混,初中嘛,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但为人耿直,讲江湖义气。在顾晨夕找到他后,听着发小是如何被欺负的,眉头是越皱越紧,完后更是火上眉梢,破口大骂,随即叫顾晨夕先回去上课,晚上和他一起去会会那群杂皮。
顾晨夕喜出望外,虽不是同一所学校的,但也早就听说李由在横水中学初中部吃得开,混得好,横水中学才搬过来时,一次两人偶然碰到,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一阵嘘寒问暖后,李由更是表示以后有事尽管来找他,反正隔得也不远,一栋楼的距离,方便。
现在有了李由的帮助,相信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得到答复的顾晨夕回到了班里上课,头昏昏沉沉的,趴在座上就睡了过去,可还没睡多久,顾晨夕就觉得背后发凉,然后迅速蔓延至全身,有人在笑,捂着嘴,看着他,是在笑他吗?对!就是在笑他,耻笑他,而且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得快挤破他的耳朵了,他紧紧捂着耳朵,却没有丝毫作用,他蜷缩着身子,还是冷,还是听得到,他睁开眼睛。
“啊!”顾晨夕猛地站起来转过身,眼睛布满血丝的死死盯着后排一个正偷吃零食的女同学.
这突然的巨响吓了那位女同学一跳,手里拿着的辣条也不受控制的甩了出去,正好落在同桌的课本上,顿时激起一阵惊叫。
“安静!现在是上课时间,请保持安静!”老师大声喝道,“顾晨夕,你听到没有,你在发什么神经?顾晨夕,顾晨夕!”
在老师连喊了好几声顾晨夕后,他才回过神来,是幻觉吗?可感觉好真实,真实的吓人。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顾晨夕同学。”看着顾晨夕喘着粗气,额冒虚汗的样子,老师连忙问到。
“哦哦,我有点小感冒,没事的老师,打扰你上课真的很抱歉,对不起。”顾晨夕连忙道歉。因为顾晨夕平时成绩不错,表现也十分优异,老师一脸疑惑的看了看他也没多计较什么就让他坐下了,恢复正常上课。
此刻的顾晨夕睡是睡不着了,课也听不进去了,索性就用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发神。
窗外桃树开了,空气中隐隐带着一股桃花香,不知名的虫不知疲倦的叫着,阳光又正巧照在顾晨夕身上,他微眯着眼睛,似觉光中有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点,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黑色竟然吞没了太阳!顾晨夕瞪大瞳孔,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那竟是一片汪洋,黑色的汪洋。
再次醒来的顾晨夕是被人叫醒的,是同班的的几位同学,他们都是平时学习成绩不好,又爱调皮捣蛋,老师眼里的“差生”,此时正站在顾晨夕的面前,为首的一个叫杜伟,他用手抓起顾晨夕的头,略带焦急的问到:“你怎么惹到那些人的?”
顾晨夕揉了揉眼睛,甩了甩头,脑袋仿佛要炸掉似的疼痛起来,不由得用手紧紧按住。
“问你话呢?说话啊。”杜伟再次问道,“五班可是放出话来了,谁帮你就打断谁的一条腿,你平时倒乖巧得很,一惹就是这么大麻烦?看不出来真有你的啊。”
见顾晨夕还是沉默,杜伟无奈的一声叹息,“对面喊的初三的‘王胖子’帮忙,王胖子你听说过的吧,在初三,不,整个淡江中学,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你和打他,你拿什么跟他打?”,
场面陷入了沉默,顾晨夕缓缓环视着面前的这几人,他们无一不比顾晨夕高大,强壮,杜伟,龚勇,李帅,张秋华,周枫。平常一个比一个嚣张跋扈,肆无忌惮,目中无人,而现在却异常乖巧起来,语气中哪还有一丝坏学生的味道,满满的书香气,只不过有点发霉,令人作呕。
良久,顾晨夕却是笑了起来,不顾旁人疑惑的目光,淡淡说道:“没事,我自己能解决好。”说完便拿着校服走了出去,背后几人窃窃私语,面露不悦。
其实,傻子都看得出来杜伟几人的态度,立场。顾晨夕虽不太会察言观色,但他不是傻子,既然看透了,何必把话说透呢,这样都谁都不好,看透不说透,难得糊涂才是聪明人。
可是顾晨夕不知道的是:他懂别人的进退两难,别人却未必懂他的用心良苦。
此时已经是下午吃饭的时间,同学们都三三两两的嬉笑打闹着往学校外走去,毕竟大多数学校食堂的饭钱都是出奇一致的难吃。顾晨夕却是没什么心情吃饭,不知名的情绪已经胀饱了肚子,他正在厕所换衣服,身上的衣服早已打湿透了,他脱掉外套和T恤,拧了两转,拧出一滩水,他是走读生,在学校只有一件校服可换,彼时虽是四月,又是晴空万里,但只穿一件还是略感凉意,而且太阳也快下山了,当然,总比打湿的衣服穿着好多了,麻利换好衣服,把脏衣服胡乱装进塑料袋里就赶忙往教室走去,这厕所他是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呆。
教室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想来大部份同学吃饭还没回来,杜伟几人也没见了踪影,顾晨夕晃了晃头,回到自己位置又趴下睡觉。直到晚自习上课,这期间被吵醒过几次,平时与顾晨夕交好的几位同学都像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来询问顾晨夕怎么了,结果都被顾晨夕故作轻松的打发掉了。
不是所有的事情拿出来跟别人倾诉之后就能变得好过,这其中就包括年少时的自尊,至少年少时不会。
不是所有事都适合拿出来掏心窝,也不是什么人都配和你掏心窝。
时间就这么缓缓来到了晚自习一节课下课,顾晨夕望着窗外,天已经黑透了,远处灯塔上的灯分外明亮,晃得顾晨夕脑袋昏昏的。
“顾晨夕,有人找。”
顾晨夕的心突的一紧,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呼吸变得急促。缓缓站起身,竟发现周围人都在看着自己,热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他们在看什么?顾晨夕不解,但他已无暇再管其他。透过窗看见门口站着的赫然是杨寒。
“我还以为你不敢出来呢,走吧,上楼,有人找你。”杨寒冷笑道。
顾晨夕没回答,麻木的抬动双脚向楼上走去。
楼道有点昏暗,看不见顾晨夕的表情,来到三楼,一个身高与顾晨夕相差无几,但体型壮硕不少的人上下打量着顾晨夕。此人名叫潘星,外号‘潘老二’,所在初二五班。
“你就是初二,十班,顾晨夕?”那人声音有点低沉,冷冷问道。
“对,我就是。”顾晨夕点头承认。
“好,走,我们厕所说。”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去,边走还边脱衣服,挽了挽袖子。
顾晨夕有点懵,还没回过神来,站在旁边的杨寒就托桑着他往厕所走去。
来到厕所内,竟是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顾晨夕在中间,身前身后里里外外围满了人,粗算至少二三十人,潘老二面对着顾晨夕,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说道:“道歉。”
“什么?”顾晨夕不解,完全没搞懂当时的情况,他还想问为什么,不料一个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来,顾晨夕躲闪不及,挨得结结实实。
“道歉。”潘老二再次说道。
顾晨夕没说话,结果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顾晨夕有点耳鸣,厕所内竟异常的安静,所有人都看着中间的顾晨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我叫潘星,叫潘哥!!”潘老二笑了,“快点叫!”
随即又是一巴掌,响声如雷。顾晨夕的左脸红得发紫,隐隐浮肿起来。
但他还是没说话,只是咬着牙,不避也不躲,眼睛死死盯着潘老二。
“我让你叫!”又是一巴掌,“叫潘哥!”潘老二怒吼着,又是一巴掌。
“看,还看!”接着一巴掌,“你他妈还看!”还是一巴掌。
因为用力过猛,潘老二的手也红了起来,他悠闲惬意的甩了甩,反手又是一巴掌。
厕所安静得出奇,只有‘啪啪’的阵阵响声,有人低声笑着,有人眉头微皱,有人攀至高处,为了一览一出好戏,有人沉默注视,不放过一丝细节。
顾晨夕眼睛有点睁不开了,但他还是用力睁开眼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的脸十分红肿,嘴角被打破,鲜血下流,却依旧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他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的缓慢,下课这十分钟像是永久。
他忘了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了,不知道被扇了多少巴掌,是左边扇得多,还是右边呢?他记不清了。他一度幻想着这一定是个梦,只是嘴角的血迹,身上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这不是梦,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教室的,忘了自己是怎么在教室度过最后两节课的,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老师,同学的询问的,好像什么都忘了,又好像什么都忘不了。
那天的夜空没有星星,很黑,黑的出奇。
年少的顾晨夕默默低着头走在路上,一步一步缓慢的走着,街边路灯照出他那瘦小无助的身影。身旁好友李由还在对他进行孜孜不倦的教导,顾晨夕沉默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轻‘嗯’一声。
按照约定,晚自习下课后双方人马约在一个僻静黑暗的小巷子,李由喊来好友戴龙助阵,戴龙,淡江中学初三年级学生,比顾晨夕高一届,当时在学校也是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而与对面主力‘王胖子’又是熟识,一看两边人马,大都认识,象征性说了两句,连道歉也没有,就算是处理好了,明面来讲,也算是和平解决了。只是顾晨夕平静的注视着对面的潘老二,久久无言。李由看在眼里,眉头微皱,却也是一言不发,因为就当时的情形,敌众我寡,只能气往下咽。
说来惭愧,到最后顾晨夕也没搞清楚整件事的缘由,自己为什么会被打都不知道,事情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从始至终都像是在云雾里梦游。
但想想也是,年少时的懵懂无知导致的无厘头的事说来也是常态,太正常不过了,只是对于有些人来讲,这或许是一辈子无法磨灭的伤害,如烫上了深深的烙印,随着时间的流逝,肉体不会感觉到疼痛,但心会,你的心会永远记住曾经发生过的种种一切,永远,永远。
回家的路不远,顾晨夕却是走了大半个钟头,今天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校园霸凌啊,往日总是听说,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让16岁的顾晨夕猝不及防,害怕,羞愤过后,心里不知不觉滋生了另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或者说是心情,是怨恨吗?顾晨夕说不上来,只是有一瞬间想破坏,破坏一切。这种感觉让顾晨夕全身微颤起来,他站在镜子前呆呆的看着自己,满脸的狼狈不堪,从上到下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微微颤抖,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一般,顾晨夕笑了,颤抖的笑着,他有点害怕,恐惧扭曲了他的脸,但嘴角不觉的微微上扬,却是带着一点兴奋。
今晚的月亮出奇的圆,明亮的月光却渐渐暗淡,圆中有一个小黑点,慢慢的,慢慢的,黑点越来越大,最终吞掉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