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燕王宫。
庄辰手扶着湛卢,那是一柄青色的古剑,青铜的剑柄之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但其剑身却是光滑锋利犹如崭新,看起来,是被保养得很好。
一剑递出,周围得空气骤寒,公输梓本想驱动机关扼杀掉真正的三王爷,但是寒冰却来的更快,那机关横生而出的臂膀,不知何时已经被冻住,难以动弹。
又一剑递出,三王爷影子所站之地顿时冲出数道冰棱,他掠身而起,脚下的少年也因为他这一跃而摆脱了束缚。
“一拳起霄汉!”
一拳递出,拳罡翻涌。
七君子坪上的修炼历历在目。
风吹草坪,七根石柱如顶天之柱,气势磅礴,柱下,一头银发的仲丘端坐,看着身旁鼻青脸肿的水寒,道:
“水寒,你可知为何我从不传授他人我这两拳?”
水寒刚被揍过一轮,显然有些不愿思考,直接道:
“不知道。”
“世上练拳之人甚多,左手拳虽然小众,但真心要找,也绝不是什么难事,实在不济,我强授给仲少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
“我这霄汉昆仑,虽说是两拳,但起霄汉,不过是起手式,真正的杀招,在于后一式的落昆仑,只是要打出起霄汉,便已经要震动左臂经脉,蒸腾内里血流,那种疼痛,就算是直接断臂,也犹有不及,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引动雷电之法将经脉气血的超频震动再提升数个档次,才能成功施展这第二拳落昆仑,那样的疼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理解。”
水寒听得心头一动,若是这两拳真是如此情况,那确实有些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感觉,让人练这种功夫,属实残忍了一些,不过仲丘也只是说疼痛,似乎也并没有提及有什么实质的伤害,只是疼痛就可以让人望而却步的至高两拳吗……
“到底,是怎样的疼痛?”
“大概,就和有人把的身体活活撕开,再把心脏生生扯出来的感觉差不多吧。”
水寒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自己在心境之中一人独战百兽的情景,那时他的半边尽毁,但他的手里,还是死死地攥着那块玉片。
他不疼吗?他疼。
可他觉得如果他不接下这疼痛,那这疼痛便会落到他身后的那些人身上。
一个男孩成长为男人,往往需要走过很艰难的一段路,但有的人,把这段路,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走了无数个来回。
死的次数多了,哪儿还会害怕什么疼痛。
学习霄汉昆仑,必须具备的三个条件,一是雷属性的法力,用以蒸腾经血,让拳臂保持高频的震动,二是需要惯用左手,而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则是需要有直面撕心裂蚀骨之痛也不停下出拳的强悍毅力。
这三点,水寒,恰好全部符合,所以,这两拳的传承者,非他莫属。
仲丘看着被凑成猪头的水寒,面目突然变得无比慈祥,他心想:
“若是这小子的话,就算被铁钳夹断双脚,被弓箭射穿了大腿,也绝对不会停下出拳的步伐的吧。”
区区断手断脚的疼痛,怎么能够阻挡得住一个少年!
“一拳落昆仑!”
拳罡震动空气的声音轰然炸开,那声音尖锐强烈,周围的空间都随之震动,广场上的人们纷纷堵住了耳朵,有些修为较低的,甚至当场耳膜炸裂出血,大家都本能的向后退开几步,就像是在逃离某种天灾。
仅凭手臂肌肉的震动就使周围坏境产生连环爆炸一般的共鸣,这,便是至强之拳。
尖锐刺耳的声波中,隐约能辨别出噼啪噼啪的杂音,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
共鸣散去,三王爷影子躺在地上,此时的他已经只剩下半截身躯,胸部以下的部分,早已经支离破碎,若不是经过铁甲术的改造,根本连这最后一口气都无法支撑。
他艰难地抬起仅剩的一只眼,被血污模糊的视线之中,一个少年站定,他的两只脚踝血肉模糊,其中白骨隐约可见,可以想象他刚刚是用蛮力,生生地撕扯开了脚下的铁夹。
第一拳的时候,三王爷影子占着自己先手起跳,水寒又被铁夹束缚的优势还能勉强躲过,但就在他勉强躲过第一拳准备喘息一下的时候,那死神一般的人影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那死神镰刀一般的拳头。
那半残头颅的视线最后定格在水寒的左臂之上,那左臂因为肌肉的高频震颤而变得充 血一般的通红,上面不断冒出腾腾的蒸汽,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刚出锅的红焖猪蹄。
“呵,好想吃猪蹄啊。”
影子,从小经受严格训练,饮食作息,规矩行止,都极为严苛,三王爷喜好养生,从不沾猪蹄一类的油腻食物,所以他便也不能吃,可他依稀记得,在他被人贩子卖到宫里之前,在他进入护庭卫接受训练之前,那段在蓟城大街小巷之中到处乞讨的时光里,他似乎偶尔能吃到官老爷们吃剩下的猪蹄残渣,那时的他,可以把吃得一丝肉都不剩的骨头,放在嘴里嘬上一整天。
影子的脑中回想起自己和那个云龙的对话。
“想让我背叛王爷与你同流合污,呵呵,你有什么筹码能够威胁到一个影子?”
“没什么筹码,只是,我可以给你一个身份,一个可以行走在阳光之下的身份。”
现在想来,那时,好像是他先动摇了,云龙那厮,压根就没有表现出什么招募的诚意嘛。
境界,实力?重要吗?也许重要吧,毕竟如果不是自己拥有铁甲术改造过的强悍身躯,受了刚刚那一拳,现在不可能还留着一口气。
可是,要说服他,一个身份就足够了。
他只是想要一个身份,一个名字罢了,乞丐,影子,三王爷,这些都只是他的身份,不是他的名字。
一个人可以有很多身份,但却只能有一个名字,可惜的是,这唯一的名字,他却从未有过。
少年缓缓挪步,很奇怪,他的脚明明都已经烂掉,却还能走得动路,好像无论什么东西,都没办法阻止他前进。
少年走到半截身躯的边上,席地蹲坐在地面,一双眼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安详。
这个时候走过来,想必是为了审问自己。
也不知会问些什么,大概是打探云龙的所在?影子心想。
“有什么问题,你就现在问吧,比起护庭卫那帮人,我看你倒是更加顺眼一些。”
影子说的爽快,他并没有准备保守秘密,毕竟他和云龙,本也就没什么交情。
水寒眼看着地上的半截身躯,只道:
“能躲开我的第一拳,你很不错,我叫易水寒,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