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阴魂不散是怎么个不散法了。
林稚一路上都在想,自己身上应该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吧,怎么玄牧卿就打定主意赖上他呢。
首先排除图人的可能性,那么就只能是因为自己身份了。
无泠毕竟是大家宗派,也有不少人想结交无泠子弟。
稍后觉得有个人同行也挺好的,可以说说话解闷,索性不去纠结太多,反正自己要啥没啥。
很快,两人就到达青店口区域。
这里有一条小路,沿小路直走就能到达所谓的村子。
白雾缭绕,可英水庄却全然没有昔日炊烟袅袅之景,死一般气息充斥每一个角落,经过焚烧和雨淋,房屋破烂不堪,荒凉惨相,似一座座坟墓。
走了一会,乔若槿指着一处房子道:“那里没被烧,我们今晚先住在那好了。”
玄牧卿:“嗯。”
一间满是灰尘的屋子里,蜘蛛网密布,散发发霉味。
玄牧卿将角角落落每一处都扫干净,还给窗子沾上纱布,动作熟稔到让林稚咋舌,看不出来对方还会收拾屋子。
由于不时会出门,林稚往自己的空间法器内塞了各种东西,席子被子和锅碗瓢盆都不在话下,曾被文稻戏称背了个屋子出门。
正铺床之际,扬手一小东西从衣服暗袋里掉落随后滚到地面。
“铃铃铃。”
小圆物滚至玄牧卿脚边,他弯腰拾起看了看。
林稚转身恰巧看到对方在研究小铃铛,好似还挺喜欢的,于是问道:“你喜欢?”
玄牧卿点点头,应声:“嗯。”
林稚想也不想道:“那送你。”
就之前在贩卖小摊上买来的小铃铛,给了也无所谓。
玄牧卿深沉不见光影的眸子里迅速掠过亮光,稍纵即逝,即刻恢复往常淡然,道:“谢谢先生。”
夜幕缓缓落下,没见到所谓的鬼魂。
点亮烛火,成为整个村庄唯一一处通亮的地方,为寂静添分暖。
林稚站在窗边望向外边无尽黑暗,感慨万分,好端端一个村庄一夕之间竟然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身后传来阵阵妙音,回头一看,玄牧卿把冷玉骨萧放到唇边,五指灵活地在萧孔之间游走。
天籁萧音落心,泛起点点涟漪,寂凉村庄飘荡绕梁妙音,驱散瘆人寂静。
眨眨眼睛,若有所悟,随后把叉杆取下关好窗子。
如果说舞娘起舞是她最美时刻那么玄牧卿安然闲静吹箫则是他最动人心魄之际。
一曲闭,玄牧卿放下玉骨箫。
林稚:“可以给我看看你玉箫吗?”
玄牧卿一听没有一丝犹豫就直接递给林稚了。
转来转去,玉箫冰冷且质地浓白,乃上好白玉石所制,这条件,怎么着也得富贵人家才配拥有吧。
箫身上刻有两字:丠宁。
林稚喃喃道:“丠宁?”
玄牧卿:“我的字。”
林稚思考一会,问道:“丠与囚音读相似,丠宁莫不是寓意囚住安宁?”
玄牧卿:“正是。”
晚上就寝,玄牧卿已经闭上眼睛,林稚侧躺着默默端详对方,太多太多疑惑留存心头。
玄牧卿忽然睁开眼,扭头道:“先生还不睡吗?”
“啊?”林稚被人逮到后尴尬讪笑回应,急忙转好身子并拉扯上被子到肩膀,“睡了睡了。”
玄牧卿瞥眼正雀跃的烛火,抬手弹出一道灵气熄灭它。
屋外远处,一戴白色笑脸面具的黑袍人负手凝视刚刚熄灭的屋子......
鸟儿鸣叫,天际泛其鱼肚白,等了一夜没等来怨魂。
林稚出门伸个懒腰,环视一周,如果没遭遇变故,现在应该是家家炊烟袅袅温馨景象吧。
闲来无事,两人随意在此处逛游,能碰上传言中的鬼魂最好,免得再等些时间。
村尾处有一座小房子,与其他残破不堪的房屋不同,从外看比较干净整洁。
跨过门槛, 一进来就感到莫名阴冷,如同进入冰窖,汗毛竖起。
是一座小小的山神庙。
一台案桌上摆放一个小小的山神雕像,全身干净,没有一丝灰尘,明明是祈福求佑的神像却格外怪异,面容凶神,携带阴厉狞气,更胜獠鬼三分。
神像正前面是一台用桌布掩盖的桌子,放着香炉,长布落至桌脚。
屋子很小,两边有黄色幕布帘子遮掩。
林稚顿神,微微蹙眉,然后抬脚悄声往那边走,停在幕帘前,抬眼看了一会,随后伸手揪住一角用力一把拉开,面露惊愕。
眼前出现一贴墙架子。
架子上摆放众多小罐子,排列整齐且满满当当,通通用黄符红咒封条贴于罐身,阴阴气息令人极不舒服。
这是什么?
林稚一脸疑惑,拿起其中一个罐子细看,岂料刚到手没一会就突然之间呼吸艰难,耳朵充斥嘈杂叫声,头疼几乎要爆炸。
视线模糊,点点声音雨滴洒落,铺天盖地涌来,很多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可无论怎么听都听不清楚。
随即两眼一黑,再也不省人事。
后来,林稚感到冰冷温度覆盖于额头,抖动睫毛缓慢睁开眼,发现躺自己在玄牧卿怀里,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可身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沉重。
发生了什么事?
手中的罐子已经转移到玄牧卿手里。
刚才似乎因为自己碰及罐子所以才会晕倒,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抓住玄牧卿手背,一愣,初次碰及对方皮肤,不仅肤白如雪,连同体温也一样冰冷。
他很快压下惊讶,恢复神色重新站起来,牧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怕其再次晕倒。
“罐子有猫腻,可惜没法知道罐子里东西。”
“是风干人心,怨念强大,所以你才会受到波及。”
“为什么你没受影响?”林稚奇怪道,视线落在对方手里的黑罐子上。
“罐子的封条就是用来封印它们怨气的,一般来说只要封条没有损坏是不会遭受波及。”
林稚:“......”
原来我倒霉刚好拿到一个有问题的,不对,既然玄牧卿能知道里面东西也就证明他打开过。
玄牧卿:“先生,你以后不要去触碰怨气戾气太过重的东西。”
“不碍事,就这回倒霉了点而已。”林稚不以为道。
“先生......”玄牧卿欲言又止。
“好啦,不碰就不碰吧。”林稚道,猜到可能是与自己体质有关,旋望四周,话一转,“看来英水庄闹鬼一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入夜,凉风习习抖动林间树叶,颇为瘆人。
“咻咻咻!”
窗外十几道白色人影一闪而过,飘忽游离,脚不沾地,形似幽灵鬼魅。
烛光映照,黑影在窗子上快速掠过,外面响起怪异呼啸鬼鸣。
木门遭遇敲击,林稚立马抓起剑就往外跑,一开门,凉风立即呼呼灌入吹灭蜡烛,外面无人,然门上多了几个泥浆手印。
他凝神警惕观察周围动静,耳朵传入细微声音。
眼前闪过一道白影,立即转动手腕挥劈斩,剑气划破白影,漫天白布碎片轻轻飘落,如雪花般,却比不上雪花来的干净纯洁。
“装神弄鬼。”
数十道白影一股脑飞向林稚,将其团团包围于其中。
下一刻,白团砰然爆炸,碎片四处飘散,款款落于地面。
四处观察,寻找控制白布制造鬼魂的背后人,瞥见不远处一人躲在暗处只露出半张惨白面具脸。
见被发现,那里飞出两个人,分别向相反方向飞跑。
林稚当机立断对旁边的玄牧卿道:“一人一个。”
边说边动身追上其中一黑袍人。
黑袍人跑进庄子旁边树林,在树木林中忽隐忽现,林稚紧跟其后。
到了一片稍微空阔的草地上,面具人忽然停下幽幽转身扬起脸阴森盯着林稚所在方向。
面具下的双瞳残戾冷酷,嘴角讥诮。
既然你们那么想寻思,不满足你们岂不是显得我不够大度。
大喝一声,掀起漫天尘土。尘土中两具比常人身躯大两倍的泥俑站在他左右,双目犹如幽幽鬼灯笼,一个执斧,一个持刀。
两具怪异泥俑,林稚悄然握紧剑柄,一脸凝重。
“既然来了,不如留下给我的魂俑开开血?”黑袍人冷笑道,“今天给你们开大餐。”
两魂俑同时举起兵器,大块头身躯拖着步子向清秀少年处在地方。
林稚跺脚纵身一跃,躲开斧头大刀,背后高树被魂俑大力砍断,轰然倒落。
回首一望,脸色略微惨白,没想到那大块头竟然拥有如此大蛮力。
不敢掉以轻心,先解决一个好了。
如箭般冲上前,拦腰横劈,没遇到想象中的泥俑分半,遭遇强壁,利剑砍不下半寸。
立即一脚踩在对方身子上,借住反力腾越翻身与其拉开距离。
满脸震惊。
怎么会这样?!
泥俑恍如表皮坚硬护盾,生生抵挡住利剑攻击,仅仅留下一道不轻不重的伤痕,和没有差不多。
面具人不禁得意邪笑,讽刺道:“你以为我的泥俑是那些不堪一击的东西吗?会点花拳绣腿便天真忘己了?”
泥俑接到命令,将幽幽目光投到林稚身上,双目犹似暗夜中垂吊的火灯笼。
林稚打量双方,故意往另一个魂俑靠,找准时机让他们相对面攻击自己。
刀斧相近时,按先前算计好的时间和路线,弯身躲避退到一旁。
兵器相遇,电光火石,裂开一条缝,然后全部断裂,头端砸在地上,而魂俑也相互震开一段距离。
面具人原本气定游闲地观战,对此局甚有把握,忽见此情景眼里不禁浮上狠色。
“几分本事,不过没用,你今晚再怎么挣扎也是我魂俑的餐食。”
用利器划破皮肤,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念叨咒语。
流出体外鲜血受到吸引飞向魂俑,洒在它们身上,竟直接被吸收了。
光泽比之前更甚且阴厉黑暗气息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