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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佛度 5.婆娑

忘川生死录 七月不见月 2685 2021-11-29 23:01

  周显告假回锦山安葬白苏,这中间磕磕绊绊又陪了他一个月。

  回锦山那几天一直在下雨,周显一边忙着白苏的丧事一边还要照顾一直患有痹症的阿嬷。

  夏日湿气重,阿嬷每宿都疼的睡不着,我试着用法术给她治疗,但效果甚微,毕竟术业有专攻,让我打架招魂给人吊口气我倒能信手拈来,但医治顽疾不在我的专业范围内。无奈之下不得不带她去镇子上找老大夫熏艾灸,老大夫说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得折腾,艾灸不能多熏。

  总而言之最后阿嬷的病没治好。

  某日昏黄,伴着黄橙橙的阳光和淅淅沥沥的雨,我从镇上买粮食回来,还在院外抬伞间便见阿嬷一个人坐在檐下,出神地望着雨帘,房檐上哗啦啦流着雨水,将石阶砸出大大小小的坑。阿嬷见我走来,咧开笑容。

  “娇娃儿,雨大得很嘛,远哥儿没跟你一起回来唛?”

  远哥儿就是周显。

  我小跑过去收起伞,边在台阶上把脚底的泥刮了边说:“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个老伯,周显被缠住了走不开,我就先回来了。阿嬷,这个给你。”我从怀里掏出包好的姜饼递给她。

  阿嬷接过打开,顿时眉开眼笑:“娇娃儿咋个晓得我喜欢这个?”

  “周名扬买的,他说您以前经常吃。”

  阿嬷拿出一块咬了一口,有酥脆的声音。她小口小口吃着,眼里忽然溢满泪花,而后抹起了眼泪。

  我问:“阿嬷怎么了?”

  阿嬷说:“以前苏囡囡也喜欢的很。”

  从阿嬷口中我得知,白苏父母双亡,自小由周显父母养大,青梅竹马定了娃娃亲。白苏十五那年,周显被推举到国子监读书,后一年她也拜别众人去了金陵。

  这一去,便是客死他乡。

  周显母亲早已去世,父亲如今外桐乡县任县主簿,还是沾周显的光。周显十五考取秀才,徐州知府对他期望甚高。

  周显并没有什么深厚背景,能去国子监读书靠的是自己的真才实学。

  果真是知识改变命运。

  一个月后已是七月中旬,周显被周父赶着回了金陵,秋闱在即,耽误不得。

  我也跟着他去了金陵,想打听打听消息,比如说释空,还有林相两个女儿。

  结果想打听的没打听出来,倒是听说林夫人病重不治,林相则辞官了。

  林相只有两个女儿,如今一个失踪一个遇刺,他这一生怕是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曾经盛极一时的林家彻底没落了。

  天气越来越热,太阳如陨星当空,炙烤着每一寸土地。

  一日纳凉时闲极无聊翻了几页画本子,树上蝉鸣不止,周显家房檐里新住了窝喜鹊,整日叽叽喳喳的,与夏蝉相呼应。

  枫树遮挡了炙热阳光,我躺在白苏趟过的竹椅里,话本搭在脸上昏昏欲睡。

  热风袭来,一阵“叮铃叮铃”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一声一声落入人的耳里,摄人心魂。

  我拿开话本睁眼,铃声过处,红裙曳地的美人出现在我跟前,美人有一双妩媚灵动的秋水翦眸,让人看一眼就沉溺其中。

  这不是绘衣坊的老板娘江南月还有谁。

  江南月俯身弯腰打量着我,离我极近,近得我能闻到她身上的幽兰香。我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说:“姑娘,女女有别。”

  江南月愣了一愣,兀的笑出声,眉眼弯了起来。

  她抚摸着我的脸,说:“你回来了,长离。”

  我脑子里一瞬间千回百转,又是一个认识我的人。我镇定看着她,语气平缓:“嗯,也许是我回来了吧。”

  她眼里光华绽放,仿佛一弯清月流照山间清泉,潋滟无边。

  “回来就好。”她笑着,腰间银铃阵阵,异香四起,带着彻骨的寒气,“回来了,那就以死谢罪吧。”

  刹那间天空好似落下白雪,心神置于一片冰天雪地中,遍体身寒,冷入骨髓。

  银铃隐藏着某种奇怪的韵律,铃音过后,天地间一片凄凉肃杀之气。我顿觉不妙,想起身却动弹不得。

  卧槽,神经吧……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凝神破了桎梏,业火顷刻生出,火光绚烂,原本白茫茫的天地被火卷席,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火海与天相接,丝毫不困冰雪。

  江南月腾空而起,抽出腰间银铃长鞭,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下,火海被一分为二,中间形成一条天堑,深不见底。而后长鞭挥舞,冰雪直冲而下,宛如雪山倾崩一般,仿佛要将大地彻底埋葬。

  我不敢大意,催动业火,业火瞬间直上云霄,火海滔天,与冰雪碰撞在一起,轰然一声,滚烫的雪水磅礴倾下,落在地上冒着热气。

  江南月又挥动长鞭,伴随着声声银铃,瞬间风声呼啸,冰霜千里,满天冰锥划破虚空,我抬手间形成巨大火帘。冰锥瞬间穿透,直直停在我额前三寸处。

  风雪一瞬散去,无影无踪。

  元神一瞬间被她拉入婆娑幻境有踢出来,使得我脑子一片混沌,元神枯竭的感觉让人想就地挖个坑将自己埋了。缓了好一会儿我才睁眼,又忍不住想要抬手遮挡光线,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有些刺眼。

  我没能抬起手,全身无力,甚至脖子都转不动。

  江南月捏着我的下巴凝眸看我:“你什么时候这么弱了?”目光中带着探究。

  我也回看着她,长相是极出挑的,于是不禁心里感叹为什么长得明艳好看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她探究一阵,眯起眼睛:“你真的是长离?”手上力道逐渐加重,我感觉我下巴要被她捏脱臼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也许是吧。”

  她放开手冷哼一声,道:“原来不过是个冒牌货,害老娘白高兴一场。”

  我:“……我可没看出你哪里高兴了。”一上来打个招呼就差点把我的元神给灭了。

  她睨了我一眼,寒冰自脚下生出,很快整个院子都被冻了一层冰。

  又来?

  我悲愤欲绝,又见她突然展颜,明媚笑容似春日阳光,满院寒冰片刻消失不见。

  “就留你一命吧,既然能驱使红莲业火,想必是有什么关联的。”她转了转眸子,“先走了,日后还会来找你的,希望你到时候别让人失望。”

  言罢人就消失不见了,身后的枫树飘下一片枫叶,悠悠打着转从我眼前略过,一切归于平静,仿佛她从未来过。

  若不是我连头都转不了,我都差点以为她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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