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神子——西格鲁特舍命将龙封印于成道山空路峰,记为穹历始年后,以龙子睚眦,军师玄衣督邮,领军含黄伯,统内虎头公等人为首的龙党残属皆受到了来自四洲各方阵营的合力肃清。
此后五百年
虽说龙党残属在四洲一众强手的围攻下节节败退,遭受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但仍有以含黄伯,虎头公为首的强者,广联龙党旧部,组建唤龙联军,频频展开反扑,意图反攻空路峰。
世间既有高举战旗的顽士,自然也有暂避锋芒之投机者,睚眦与玄衣督邮声息渐隐,遁入暗处,创立踏天宫,悄然布道,集结新生力量,剑指三万年后龙再临四洲大陆之时。
古有灵龟背负河图洛书出海,伏羲依此推出八卦,得著易经;虽为传说,但灵龟确是天赋玄理,通晓太极阴阳,善结幻阵,玄衣督邮生于七重海底,更属族群个中佼佼者,早年间机缘巧合下得龙点拨,授予其摄魂秘阵——螣蛇纳元,可强掠困阵者精元神识为己用,本意为弥补其战力不足的窘况,玄衣督邮习得此法后,稍作改良,使得螣蛇纳元亦可掠夺困阵者神识,进而沦为听命于它的作战傀儡。
江鹤珏、徐婉珺及龟壳上其他人脸便是着了此道,囿于其中不能自拔,神识不由自己做主,稍有反抗之心,便会受到冰封神识之剧痛,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纵是昔日豪杰,长此以往也全都没了锐气,只得沦为阿谀奉承的下婢。
玄衣督邮虽在一干龙党残属内实力仅算得上中游,但却是活得最久的,然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它终归还是没能熬到龙破封而出的那一天。
穹历18654年,玄衣督邮大限将至时,其耗尽毕生积蓄,布设下谪仙楼幻阵及无象狱,以螣蛇纳元之法抽去自己神识,固束于谪仙楼顶,意图夺舍重生,重回四洲。
而后万载年岁又过,期间往来海岛者数及百万,机会良多,然玄衣督邮何等见地,寻常庸才自然是瞧不上眼。
唯有三次,其一是七百年前,自北俱芦洲而来的一名灰袍男子,玄衣督邮观此人面相:天庭饱满,鹰眉浓阔,山庭绕斗,朱嘴厚唇,是属气运极盛之相,当下心仪此人,便驱动海岛向下沉去。
虽突生异变,灰袍男子却并未逃窜,仍是继续就着篝火炙烤海物,而后大口撕咬吞咽,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更令玄衣督邮钟意,手上动作不由得再快上几分,眼见海水将没过其胸膛,岂料那男子仿佛洞悉一切般,冷厉如芒的视线透过海水,望向玄衣督邮,仅一句:
“你敢阻我?”
随话音落下,浓烈的杀气穿透幻阵,顿时将玄衣督邮包裹,使其犹如堕下无间深狱般通体寒彻,直感锋芒刺背,神识溃散,再也不敢造次,忙运转阵法使海岛归位。
男子见状轻蔑一笑,冷语道:“呵,杂碎。”而后身形暴起,径直撞破无象狱,向西牛贺洲掠去。
其二是三百年前,自西牛贺洲而来的银铠男子曾于海岛短暂逗留,同样的异变,相较于前者,银铠男子倒是未多言语,只飞身而起,一剑斩破无象狱,潇洒离去。
其三便是半年前,李羽霜一众的到来,几人均气度非凡,且作为各宗佼佼者,修为更是不俗,尤其是李羽霜身上止戈残留的丹青生气息,更勾起玄衣督邮前尘旧忆,不由得让他心头一振,当下笃定了夺舍的念头,但忌惮于丹青生的手段,唯有将李羽霜耗得濒死,它才敢放心夺舍。
……
且说谪仙楼顶层中
时隔近三万载,昔日旧相识再见,玄衣督邮却并未有半分雀跃,一双龟目上下扫视那身披蓝纱的美貌青年,意图找寻出端倪,良久过后,一无所获,唯有怒喝道:“不可能,万年前我亲眼目睹椒图殒命于圣人军围剿之下,你究竟是谁!”
所谓椒图者,生于东胜神洲,本家名为风华胥,善使漆水玄功,与睚眦本是旧相识,受其邀加入踏天宫,位列初代龙子二席,后死于圣人军围剿,尸骨无存。
却见那化身椒图的男子淡然一笑,轻声说道:“哦?想来聪慧如玄衣督邮者,也会健忘,椒图会死于圣人军之手,还不是拜你贪图其能为,暗中使绊所致?”
玄衣督邮听闻此言后,并未正面回答,反倒是目光有些躲闪,呵斥道:“哼!鼠祟小儿,道听途说信口雌黄,本座一生光明磊落,岂能容你挪瑜!”
“呵,嘴还挺硬,那这人你可还认得?”
化身椒图的男子讥笑一声,而后口中烟气吐出,身形再度变幻,先前身形俊朗的蓝衣青年俨然变作一名弱柳扶风的女子,卧坐在地上,掩面抽泣道:
“军师,救我!”
玄衣督邮初望那万载难忘的身段面容,而后再听其莺声燕语,前尘旧忆涌上心头,不由得踏前一步,目光中满是柔情,轻声唤道:“章望潮……”
然未等它过多言语,女子身形再度被烟雾环绕,而后变作一只与玄衣督邮体型相近巨龟,三目灼火焰,浑掌踏雷锋,额心角胜麒麟锐,背上玄甲含天堑,张口亦是浑厚人言:“玄衣督邮!叛族离种,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玄衣督邮见那巨龟相貌,身形不自觉得剧烈颤动,似是瞧见心中极其畏惧的景象,恨不得将头颅四肢缩进壳中,而后出言,尽显卑微之相:“玄介卿……我,我……”
男子化形的巨龟颅首高昂,冷语道:“何人许你立足与我对言?”
玄衣督邮听闻此言,忙将头颅低垂,四肢弯曲,跪坐下,卑声道:“罪人不敢……”
少顷过后,玄衣督邮眼见地面石板上缓缓飘过一阵轻烟,先前巨龟所在处,压迫不再,转而有一道稚嫩童声传来:
“兄长……”
……
中年男子数度变幻模样,皆是玄衣督邮熟识之人,如此过了三刻,不知他是将与玄衣督邮相识的形态变幻完了,亦或是他觉得没劲了,便换作初入谪仙楼时的那副模样,拾起桌面碗茶,一饮而尽,而后淡然道:
“时隔万载,再见故人,感觉如何?”
此刻玄衣督邮百感交杂,正竭力平定心神,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明面一直变幻模样,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你烟管中的烟漫布于层间,好施展烟霞魑魅吧。”
“不得不承认,汝幻术修为,饶是本座专精于此道,又自诩心性坚定若顽石,亦深陷其中,难以找寻出端倪,你……究竟是何人!”
中年男子闻言撇了撇嘴,并未再做隐瞒,反倒是大方承认道:“能看出这些还算你有点本事,真真假假,皆为虚幻,又岂是你这老王八能参悟的。”
玄衣督邮并未因他言语生怒,而是继续分析道:“你既然能知晓本座万载前故人面貌,自然非当世之人,然彼一世代中,能瞒过老夫的幻术,除吾主外唯有一人……”
言至此处,玄衣督邮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瞳孔猛然扩散,言语亦变得急促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那人早该死了才对,可又有谁能有这般幻术修为,莫非,莫非你真是……”
就当玄衣督邮将念出那万年前令无数人生畏的名字时,中年男子食指搭上唇间,摆出噤声的手势,讥笑道:
“嘘!”
“别再说了,从你嘴里听来我的名字,可是要做好多晚噩梦的。”
玄衣督邮还欲张口叫出那名字,可不论他嗓间如何使力,却始终是张口无声,但当他换上别的话时却又都吐字如常。
“……,当真是你!”
故此玄衣督邮心中更加笃定了中年男子的身份,过往仇怨一股脑得涌上心头,激得它双目赤红,切齿作响,怒骂道:
“鼠祟小儿,你骗得老夫好苦,可恼!可怒!”
“儿郎们!”
随玄衣督邮一声呼喊,其背上数以百计的人脸张开眼来,齐声应道:“在!”
“诛杀眼前人!”
“诺!”齐声应诺下,玄衣督邮背上人脸皆化作流光飞出,而后凝实为一道道形态各异的人身,手中各持兵刃,声势滔天,一时间肃杀之气漫布于层间。
面对如此阵势,却见那中年男子仍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一手转玩着手中烟管,一手冲着众人勾了勾指头,淡然道:
“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一群当狗的能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