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手腕轻转,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枚玉牌。
待得第五姒梦看清那玉牌模样,讶异道:“丹顶白玉令,什么时候让你偷了去。”
李羽霜自他手中抢过丹顶白玉令后,将真气收复回体内,松开了钳制小柳的手。
“呼。”摆脱钳制,小柳松了口气,取下肩上方巾,包扎在伤口处。
“想不到,这食全楼还做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第五姒梦银牙轻咬,忿忿道。
“他应当不是这食全楼内的人。”李羽霜说道。
小柳见已被识破,索性也就不再做伪装,拉开李羽霜身侧长凳,大大咧咧的坐了上去,顺手抓起一枚粉蒸笼包,一口吃了大半,用满是油脂光亮的嘴说道:“这位道爷,当真是好本领,在下佩服。”
“你这人怎能如此不知廉耻,行窃被抓,倒还敢这般放肆,师叔,我看那桌人是官家打扮,不如将这小贼交予他们处置。“第五姒梦凤眉倒竖,站起身来,怒声说道。
“不必。”李羽霜淡淡道。
“师叔,这是为何?”第五姒梦不解道。
“小姑娘,听你师叔的便好。”小柳说道。
“你怎知我是……“第五姒梦微微一愣,现今她仍是扮作男儿装扮,不知怎得会被这小贼看出端倪来。
看到第五姒梦那般模样,那小柳略带傲气的说道:”论这易容换形,在我看来,你还是太过拙略了些。“
“你好像很得意?“李羽霜对着小柳说道。
“不敢,不敢。”小柳讪笑道,面对第五姒梦他敢有些傲气,但李羽霜,他确是不敢有半分不敬。
“当真不敢?明知不敌,还能这般从容,寻常窃贼想来是没这等胆量的。”李羽霜说道。
“道爷过誉了,小的慌乱又有何用,方才您那般手段,想来我跑也是无用。”小柳谄笑道。
“你倒是个聪明人,似你这般神偷妙手,想来在这尘世间也非无名之辈吧。”李羽霜说道,言下之意是已知晓小柳并非他的真实身份。
“来无影,去无踪,梁上君子,不留姓名。”小柳也不是愚笨之人,知晓李羽霜心中所想,便只能含糊其词,意图敷衍过去。
“呸,还梁上君子,我看你是厚颜无耻才对。”第五姒梦骂道。
李羽霜食指轻叩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方才小柳那番言语,显然是不能让他满意的,李羽霜一脸和煦的笑,说出的话却让小柳如坠冰窟。
“怎么?吃饭的家伙当真不想要了?”
“不敢,不敢。”小柳卷起衣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回答道:“小的姓柳名华叶,神州郑镇人士。”
李羽霜听后,面上笑容更甚,右手二指搭上小柳的手腕,本该是温热的触感,但小柳却感觉到如冰般冷寒。
“你当真以为我好糊弄不成?”
“汝郢幻,我叫汝郢幻。”
“这才对嘛。”李羽霜满意的抽回手。
“汝郢幻,汝郢幻,这名字为何这般熟悉。”第五姒梦心中思索片刻,随即惊道:“你就是摘星盗神汝郢幻?”
“讲什么盗神,现今还不是折在你师叔手里。”面对李羽霜接二连三的威胁,汝郢幻紧张之余,更感肚饿,拿起屉中第二枚粉蒸笼包,吃了起来。
“你莫要再吃了,一笼就四枚,你再吃,我们吃什么。”第五姒梦喝止道。
今日一番事情,惹得汝郢幻心中也是极为不悦,当下呛声道:“这一笼都是我窃来的,我怎么吃不得,你以为这粉蒸笼包没个把时辰是能吃上的吗?”
“你……”第五姒梦怒指汝郢幻,正欲开口再做争辩,却又被李羽霜拦了下来。
“姒梦,不必与他置气。”
“哼。”第五姒梦冷哼一声,讲头扭至一旁,不再看汝郢幻。
二人不再争吵后,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李羽霜和第五姒梦倒还好,这汝郢幻眼下受制于人,自知逃跑无望,这般安静更是让他如坐针毡,思来想去后决定,凭他多年闯荡四洲的经验,说不定可以哄骗李羽霜二人,放他一条生路,哪怕是给他送到京都大牢,汝郢幻都有把握全身而退,思至此处,汝郢幻心思便又是活泛起来,率先开口打破了眼下这宁静。
“道爷,不知小的是露出了什么马脚,让您给识破了。”
汝郢幻自诩偷窃易容之术天下无双,不论什么道府、皇宫都是来得去得,从未被人察觉,眼下这话虽有试探意味,但也是当真疑惑,方才有这一问。
“告知与你,于我而言可没半分好处。”李羽霜瞥了汝郢幻一眼,冷冷的说道。
汝郢幻一听“好处”二字,心中雀跃不已,就是不知李羽霜这话是否意味着,只要给够了好处,便能放他一马。
“值得一试!”汝郢幻当下便打定主意,俯身凑到李羽霜耳旁,右手一晃,一枚牙白色玉珠便是出现在他手心处。
“道爷您看,这是我前些日子从镇西将军府内‘取’来的清水灵珠。修行时置于胸口处,可保灵台清明,小的修为低劣,倒是亵渎了这宝贝,唯有道爷这般大能才用配得上此物。”
李羽霜瞥了一眼那清水灵珠后,轻轻摇头,并未多言。
“那道爷您看看这个,缙云观的至宝竹灵书简,上等的道家法宝……”
“还有这个,道爷,御史大夫家的金纹如意,也是件极好的宝贝……”
汝郢幻一连拿出数件宝贝,李羽霜都只是看过一眼后,轻轻摇头,似乎都不满意。
“道爷,小的现在身上也就只有这些家当,不如您说要些什么,小的这就去筹措。”汝郢幻谄笑道。
“不必,今日我可以为你解惑,也可以放你离开,只需你替我做一件事。”李羽霜说道。
“能为道爷做事,可谓是小的三生修来的福分。只是……“言至此处,汝郢幻口风一转。说道:
“敢问道爷是何事,小的道行低微,若是误了道爷您的事,可就百死莫赎了。“汝郢幻此时有些犹豫应不应当接下这事,他这人怕死的很,自然是不愿为了他人事而丢了性命。
“你也不必奉承我,让你去做的也并非是什么难事。我此行时间颇为紧张,不能与你同行,吩咐你的事若是有了线索,你再到成道山寻我便好。”李羽霜淡淡道。
一听李羽霜并不会监视于他,汝郢幻心中可是乐开了花。
“果然还是个少年郎啊,天真的很,今日一别后,四洲这般大,你寻我都寻不到,还妄想我替你做事。”虽心中狂喜,但此时汝郢幻并不敢表现出来。而是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严肃的说道:“多谢道爷体恤,小的以项上人头作保,定将这事办的明明白白。”
“嗯。”李羽霜微微颔首,随即说道:“我想你帮我探查一下,是有哪家门派功法主攻足太阳膀胱经中的气海俞穴。”
“诺!小的这就去查。”说罢汝郢幻便欲起身离开。
“慢。”
李羽霜这一声叫,汝郢幻身形停滞,心中又是涌现一丝慌乱。“这小子反悔了不成?”
“方才问我如何识破你,还未与你讲。”李羽霜说道。
听到这话,汝郢幻如释重负,复又坐了下来,拱手道:“还望道爷指点。”
“你的窃术倒也算是高明,但有一点,十三四岁的少年,往来行走,声响颇大,你得手后走的匆忙,却是未有一点声响,非身法大成者,断然不可能做到这点。”李羽霜解释道。
“原来如此,道爷观人入微,在下佩服。”李羽霜心思之细腻,让汝郢幻也不由得赞叹道。
“你可以走了,届时到了成道山,你提李羽霜这名字,自然会有人招待你。”李羽霜淡淡道。
先前那番话让汝郢幻此时不知该不该走,心思这般细腻之人,当真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吗?
思虑片刻后,汝郢幻终是下定决心,猛地站起身来,拱手道:”道爷珍重。“随即头也不回的跑至露台处,纵身一跃,凌空腾挪,没了踪影。
看到汝郢幻离开,李羽霜感叹道:”这人当真是吵闹的很。“
“是吗?我看师叔您和他聊的可是十分起劲呢。”第五姒梦望向汝郢幻离开的窗口,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谁惹姒梦大小姐生气了?”李羽霜见她这模样,不禁一笑,打趣道。
“哼!明知故问。“第五姒梦转过头来却仍是不愿看李羽霜,盯着桌子忿忿的说道。
“哦?原来是那小贼啊,下次让我遇到他,定要好好惩治他一番。”
“能不能再见到他都还说不准呢。”第五姒梦小声嘀咕道,见李羽霜装傻,索性她也就挑明说道:“师叔,您为何要不将那小贼送官,反而要指点那小贼,又与他作这等无望的约定。”
“姒梦,你把我想得太蠢了些,汝郢幻满嘴阿谀奉承,我自然是知道他不会信守承诺。”李羽霜解释道。
“那师叔您又为何要放他?”第五姒梦不解道。
“我放他,是因为以他的本事,寻常官府难以钳制于他,送他见官,只是虚耗时间罢了,至于指点一事,我遣他去寻门访派,这事说来简单,但我让他寻的极有可能是某个凶宗魔门,一不留神,他性命便会搭进去,事关重大,我自然是希望他活着带回消息。”
听了李羽霜的解释,第五姒梦气消了大半,但心中仍有不解,遂问道:“可是师叔,那小贼躲你还来不及,又怎会主动来找你呢?”
“方才与他交手时,我向他体内打入一道真气,这道真气内含《焚心燃血功》和《宇心夺》的内劲,真气一旦没了《大梵禅日经》及《空路心经》的调和,既不能纳入丹田,亦是不能随散功逸出体外。这真气在经脉中游走,不出半年,入夜后经脉便会有细微的刺痛之感,不出一年光景,血肉便会与经脉一齐作痛,时间愈长,疼痛感愈重,三年内若是不能清除这道真气,便会身消道死。对他来讲也算是小惩大戒,时间一长,他求医无果,自然是会带着消息来找我。”
“原来如此,师叔,是我错怪您了。”第五姒梦浅鞠一躬,不好意思的说道。
“事出突然,你有此想法,倒也怪不得你。”李羽霜笑道,对于误会一事,他并未记挂在心上。
“师叔,您说这汝郢幻本领高强,为何要做偷鸡摸狗这等为人不齿的事情。”第五姒梦问道。
“偷窃这事,本质与赌博并无差别,皆是来源于欲念,以小博大,来的容易,又有背德感所生的刺激,寻常人把持不住,进而沉沦其中也属正常.”李羽霜解释道。
“那师叔咱们修道之人所讲的‘断念证道’,断的可否就是这欲念呢?”
“是,也不是,寻常庸才只知远离尘世,寻个深山,终其一生只为修道,美其名曰:’断念证道‘。殊不知,这世间唯有死物方才没有欲念。断念证道当是断邪念,证正道,不入凡尘,不经世事,修道又是为何?与王八争命长吗?”
“扑哧。“第五姒梦一脸茫然,对李羽霜所说的似懂非懂,但听到最后这话她不禁笑出声来,先前心中不悦也是一扫而空。
“师叔的话太过深奥,听得我云里雾里,不过最后一句话我倒是懂了。”
“你年纪尚轻,一知半解也属正常,年岁再长些,你自然会懂得。”
“可师叔,您也就比我年长四岁而已啊。”第五姒梦提醒道。
“咳咳。”李羽霜干咳两声,自觉第五姒梦的话也有些道理,当写只能岔开话题。
“让汝郢幻耽搁了许久,这粉蒸笼包可是都凉了……嗯?”李羽霜边说边举起筷子,正欲品尝粉蒸笼包,却发现原本的蒸笼之中已是空空如也。
“呀!这粉蒸笼包定是让汝郢幻给偷了去。”第五姒梦此时也发现了那空的蒸笼,出言道。
“贼不走空。想不到他受制于我,还敢有这胆子。”李羽霜冷声说道,手背青筋暴起,掌间竹筷断成两截,现今他这般模样,倒是比丹顶白玉令被汝郢幻窃去更加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