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无为子前辈为我摸骨——
这句话怎么听着都有一股子猥琐劲儿呢?
无为子大袖一拂,笑道:“不知小友要测哪一方面?是吉凶还是姻缘?”
说到“姻缘”两个字,还特意看了夏之茗一眼,夏之茗此时也看出这老道士的不凡,被他这么望,顿时觉得不好意思。
赵跖沉思片刻,下定决心道:“不知前辈能否看出我的来历?”
你的来历?无为子一怔,你莫不是个妖怪吧?
不过还是胸有成竹的说道:“小友是想测自己的出身吧?那自无不可……”
赵跖打断道:“前辈,并非出身,而是来历——”
“我懂了。”
无为子面色一凝,说道:“伸出左手食指。”
赵跖却没照办,而是说道:“且慢,晚辈斗胆一问,倘若前辈看不出我的来历,那当如何?”
无为子笑道:“倘若看不出来,我无为子就答应小友一个请求,如何?
“什么请求?”
“只要不过分,任何请求都可以。”
赵跖深吸一口气,说道:“一言为定。”
无为子却道:“且慢,如果我看得出来,那将如何?”
赵跖心头一紧,坏了,这老家伙看起来挺迂腐,实际上精明的很啊——还会跟自己提条件。
“前辈想要怎样?”
无为子微微一笑:“我看小友天资聪颖,与我有缘,而且极有慧根,倘若贫道看得出来,小友随我云游百年,做我的奉茶童儿如何?”
奉茶童儿,那不就是你的道童么?
但赵跖自信这老道士看不出自己前世的来历,若是这他都能看透,那自己在这种大能身边也不算辱没了。
“小友意下如何?”
赵跖道:“晚辈自无不可,只是我作为灵溪派弟子——”
“无妨。”
无为子笑道:“我与灵溪派宗主梁施乃忘年之交,想必讨他一个弟子的面子还是有的。”
梁施?
梁施可是四百年前灵溪派的掌权者,这老道士居然和梁施有旧?
还是忘年交?谁是年纪大的那个?
赵跖愣神间,无为子已经细细打量起了赵跖的面容,嘴角上始终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好,既然前辈盛情邀约,晚辈同意便是。”
赵跖心中偷笑,这老道士不知道自己可是灵溪派的红人,梁施几百年没出现在灵溪派了,山高皇帝远,陈无宇可舍不得自己这个宝贝。
就算陈无宇给梁施面子,那解听安这一关肯定也不好过,给这老道士做奉茶童子,解听安不得提着剑把他砍了——
无为子右手轻柔的搭在赵跖食指尖,赵跖只感觉全身酥酥麻麻的,像是一股微弱的电流穿过,倒也不难受。
无为子笑道:“原来小友身世浮沉,是那楚域赵……咦?”
赵跖心中微震,没想到这老道士当真有预知之能。
但很快无为子就脸色大变,原本轻搭着的右手紧握赵跖的腕骨,脸色愈加凝重了起来。
再到后来,连左手也握住了赵跖的手腕。
过了好久都没动静,赵跖试探道:“前辈?”
突然,无为子全身一震,双手如触电般收回,面色惊疑不定道:“小友,你这命格,怪得很呐——”
“哦?”
赵跖神色不变,心中却长舒一口气。
“怎么个怪法?”
无为子皱眉道:“天机错乱,乾坤逆转,小友身上重重迷雾,仿佛是霍乱之源,又似是治世之根——”
“那前辈可曾看出我的来历?”
无为子失落道:“贫道惭愧,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可有鬼了!老子是穿越过来的,我就不信你能把老子前世的事情一股脑儿给弄明白咯——
赵跖笑道:“那这一场,是晚辈赢了。”
无为子笑道:“是贫道输了,但贫道还是想问小友一句,倘若小友能做我这奉茶童子,贫道这一身本事,定当倾囊相授——”
赵跖满脸黑线,这老道士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当你的奉茶童儿很有面子么?老子可是华夏剑魔解听安的弟子,你老道士再强,能有解听安厉害?
但赵跖终究是看出了无为子的不凡,最少也是金丹巅峰修士,那一手无相身法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但还是恭恭敬敬答道:“前辈修为通天彻地,赵跖佩服的紧,前辈有相面之术,何不看看晚辈为何不能随您云游四海?”
无为子一怔,眼色突然一亮,笑道:“原来小友是那人的弟子,是贫道唐突了。”
赵跖道:“前辈,那这赌约——”
无为子从手上取下一个黑色鱼符递给赵跖,说道:“小友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只要将这鱼符交给我,无为子自当尽力,你我就此别过——”
还没等赵跖回过神来,无为子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就这样消失了。
“喂!前辈!”
人呢?就这么草率的走了?
我要这鱼符有何用,你都跑了,我遇到麻烦上哪儿找你啊!
赵跖对天空大喊道:“晚辈若是有麻烦,该如何找你啊?”
天空中一阵清朗的声音隆隆作响,整个汶阳城的修士都抬起了头。
“赵小友,你天资聪颖,你我有缘自会相见,不必刻意纠缠——”
天资聪颖个屁啊,你全家都天资聪颖。
答应了的事儿不干,老子现在就想让你替我杀了白寒枫这老小子,你这老道士不会是提前看出来,吓得跑路了吧?
“赵小友是洪福齐天之人,以后定有一番不得了的成就,这位漂亮的姑娘亦是如此,两位好自珍重,贫道先走一步了——”
一阵清风吹过,无为子的痕迹被抹除的一干二净,仿佛从未来过。
赵跖和夏之茗面面相觑,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不对!
他是怎么跑出这汶阳城的?
围观众人也有的反应了过来,叫道:“踏碎虚空!踏碎虚空!”
“那真的是踏碎虚空吗?”
“天呐——”
“这位无为子前辈,是……元婴老怪!”
踏碎虚空?
这不是踏碎虚空。
汶阳城是道宫的据点,是整个汶阳府的代言人,虽然万年来还没人敢反抗道宫的秩序,但汶阳城还是有一座隔绝大阵的。也可以说,整个汶阳城实际上就是一座大阵。
特别是由于汶阳城作为兵家必争之地,这座雄关的阵道做的要比一般的城池更加牢固。城内禁空,一旦有修士飞在天上,就会有城中执法弟子前来缉拿。
而且这座隔绝大阵是能遏止一切空间之术的,无论是遁符还是遁术,在这里通通失效。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方法能够破开。
那就是以强大的修为强行破阵,或者修炼出空间道域的元婴修士踏碎虚空——这两种方法,无论哪一个都是以破坏阵法为基础的。
可是无为子的身影只是消失了,甚至连一点灵气都没有外泄——
赵跖和夏之茗对视一眼,好像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
身外化身!
这老道士修炼出了身外化身!
三魂七魄、神游天地、纵横四海——
这是灵识化形到极致的表现,只差一步,就能到达洞玄之境,再无桎梏。
自己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怪物?赵跖一阵后怕,要不是人家大人有大量,就是在这汶阳城把自己捏死了,也没地方说理去——
“夏之茗!我差点被你害死了!”
“对不起……”
“光对不起就完了?五万灵石我不还了!”
“不可能!”
“丫的,你以为你是夏家大小姐我就不敢打你?”
“你打一下试试?你信不信我让我爹弄死你?
“……”
————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
假山怪石,花坛盆景,翠萝绿竹点缀其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庭院,院子里放着一张梨花大理石案,上面摆满了名人法帖,数十方砚台,一幅精致的云墨山水图铺在其间。
这是汶阳城中心最大的府邸,里面的构造并不像众人猜测的那般气势恢宏,恰恰相反,院子里满是小桥流水,仿佛美如画的江南水乡。
汶阳城主彭公辽是楚域人,天下十分英豪,归楚域三分,然而晋用楚材,楚域留不住有天资有野心的修士。于是在楚域不得志的彭公辽来到了齐洲,后来成了这汶阳城之主。
汶阳城主有两大嗜好,一是写字,二是画画。
一身书生打扮,面皮白净,手里拿着一支墨盒缓缓磨墨——如果不是在这汶阳城之中,还以为这是个俊美的秀才。
彭公辽选了一支粗毫,把笔尖缓缓沉浸在砚台之中,闭气凝神,等呼吸调匀之后,这才挥毫写字。
他的动作很慢,落笔极重,但写出来的字却给人一种轻灵飘逸之感,这种感觉,就好像征战沙场的粗豪大将在翩翩起舞——看似不伦不类,却独有一番风味。
一笔一划,方方正正。
转瞬间,一幅字就写完了。
“山静尘清,水参如是观;天高云浮,月喻本来心。”
这是一幅好字,即使与这天下最好的书法真迹放在一起,也绝不违和。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彭公辽的思绪。
“城主!”
彭公辽皱眉道:“何事?”
来人将汶阳城大道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还特意提了一句赵跖这个灵溪派弟子。
“我知道了。”
彭公辽手一挥,笔墨纸砚又整整齐齐的回到原位。
“乱世将至,前辈,你也耐不住寂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