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二十日后。
东楚。
楚家正宫之中,族中长辈一一后退,退出宫外。
此时,宫中便只剩下一个人,楚人杰。
楚人杰静静地看着身前,身前一个地图模样的兽皮悬在空中。
这就是神藏图。
其实,楚人杰从未想过这个东西也是他有资格染指的。
但是,太爷爷却在此时拿给了他。
传说,神藏图中有尊上留下的传承。
这样的东西,楚人傲还在鬼城之中没有出来,长辈们就给了他。
楚人杰沉思良久,长呼一口气,神魂沉入图中。
十天之后。
楚人杰走出楚家,往北边飞去。
……
北墙。
此时距离兽海入侵,大概还有四十余天。
实际上,应该是四十三天。
距离东楚易主的消息传到北墙,已经过了四十天。
在这四十天里,初帝主动发布命令,告诉了四千里北墙边的兽海将士,下一次袭来的会是兽海。
一时之间,人族修士之心,大乱。
每一次的兽海侵袭,都会致使北墙打鼓生死伤无数。
很快,随着某个夜里,某个神玄境修士成功逃离帝王关,一部分人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发现初帝对临阵脱逃之人毫无表示,于是胆子渐大,纷纷成群结队地往南边离去。
很奇怪的是,原本明令禁止各方修士南下的一帝三王在此次的事件中居然都选择了不动声色。
他们既没有说赞成,更没有说反对。
好似,就是没看到?
不,是装作视而不见。
那就是默许了。
对不起,我们怕死!
很多人这样想着,于是乎,北墙的城池中逗留之人胆子愈发大了。
他们开始拖家带口的往南边走。
就在他们逃至洛水边时,南逃的修士们发现了一件怪事。
原本应该水势滔天的洛水,干了。
水汽缭绕的洛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深渊一般的峡谷。
是不是真的干了?
河底还有水吗?
怀揣着疑问,有人站在河边往下看,峡谷之下深不见底。
闭眼侧耳细听,峡谷下没有一丝水声。
真的干了。
再往对岸看,虽说是仍旧远不见岸,但天边依稀出现了一片浅绿。
极目远视,居然是一片异常茂盛的竹林。
一个人仙境的修士在峡谷边上抓了一把泥土,轻轻捏碎,泥土还是湿润的。
说明,洛水断流是最近发生的事。
他看了眼日色,最近都是晴天,日色刺眼。
盘算一下,推测出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三天之内。
像南边有条河干了的这种小事情,无人监管,若是无人北报,守海的那些人可能一年之内都不会知道。
于是,一个修士咬咬牙,将家眷交给同伴,对着同伴吩咐几句。
然后他和队伍分道扬镳,独自一人往北边飞去。
帝王城。
这个修士将这个对于难逃的人来说算不上秘密的上报给他的上司,然后上司再上报。
一层一层,最后消息传到了初帝的耳中。
初帝对此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平淡的神色,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时光的长河中,总会有一些大鱼一下子跳出了水面,看到了下游出现的了不得的情景,然后在落回河里时告诉同伴。
上条大鱼,也就是预言墨海将夜的先知。
他看到了河流尽头有一个深渊大口,所有的河水都在往这张巨口中流去,吓破了胆。
试问谁能挽回时间的狂流呢?
初帝曾经觉得他可以。
但是端坐逆流光一千多年后,他现在已经不这样想了。
夏虫与冬冰,蜉蝣与四季…都是生而无法共存的啊。
就如同他可以做到扶墨海大厦之将倾,挽人间狂澜之即倒,也无法做到阻止洛水的干涸。
北墙破,洛河枯,赤地千里,地龙翻身。
那个先知的话开始应验了。
世间事,上天早已注定。
此时就算他已经成功的将北墙破拖到了洛河干之后,又能如何呢?
那不知何时会来的赤地千地,终究会来。
初帝心头涌起淡淡的伤悲。
逆流光之上晴了一千多年的天空,阴了。
听见兽海将至的坚守之人,看着正午渐黑的天色,纷纷驻足。
这是发生了什么?
“你在沮丧什么?”
突然出现的人,用力地拍了初帝肩膀一下。
初帝一个踉跄,差点再次被他拍下大地。
初帝回头,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出现了四个人。
一人赤膊上身,扛着一把骷髅大刀,歪着脑袋,嘴角全是倨傲。
一人白衣随风轻摆,负手而立,一边抚须一边微笑,脸上全是淡泊。
一人微微下蹲,十指相扣抵着下巴遥望北方,形容枯槁,发丝苍白,眼里杀气隐隐。
分别是一帝四王剩下的三人,秦贺,齐方,阴阳老祖。
“我们还没有死,你个当皇帝的先气馁啦?”撑着下巴的老人眼睛微斜,眼中满是鄙视。
众人都知道初帝的悲伤从何而来。
仙人预言墨海将夜之前,其实早就告诉过他们,墨海的命运从极南边的剑渊出现时便已经定了。
他们既然没能阻止剑渊形成,就说明墨海已经无力回天了。
再多的努力,都是白费。
顶多续一下墨海的寿命,苟延残喘。
其实他们都很难过,本来是想跑过来说两句丧气话的。
但是,谁知道初帝已经先他们一步沉入忧伤了。
任何一个团队中,总是需要一些人不长脑子去乐观的呀!
于是,三人心照不宣,将心中的那一抹失意,用力地掐死。
如果此刻人间需要微笑,那么就让我们就几个老家伙先咧开嘴吧!
初帝不开口,他们说得再多也没用。
于是,四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突然,初帝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呼。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此时站在你们身前的是尊上那个家伙,他会怎么做?”
初帝半天不说话,一说话就揭开了众人心中共同的伤疤。
如果三人没有记错,这是初帝在确定尊上死后第一次直面而又主动地与他们谈及尊上。
尊上啊,那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
一定不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