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顾不得其他,奋力向前方划去。雾气稀薄了些,能瞧得清楚了不少,终于划到岸边。三人喘着粗气,模样都十分狼狈,果然有人在暗算自己,也不知其他几人安危如何。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曾歌目及之处见有一处村落,怕敌人追来,便招呼白零、陈绝飞先去村中躲避。三人不知对手来了多少人,不过能设计在湖中堵着自己,连渡口船家都是与他们一伙,可见是早有预谋。
入了村来,村里街道空无一人,鸡犬无声,空空荡荡得显得毫无人气。算时间还未至就寝之时,不知为何就没有人烟活动。
白零心里打鼓,走到右首一屋敲了敲门环,许久不见动静。三人面面相觑,心下不安感更甚,快步沿着街道走去,时不时敲敲屋门,均皆无人响应。
陈绝飞一个起落,跃入一处大宅,查探一番又翻将出来说道,“宅中无人,屋内家具摆设一切俱新,未落灰尘,不似是个完全没人住的空宅。”白零点头说道,“不错,这个村子不像是个废弃的村落,只是不知道为何没人,让人觉得阴森得紧。”曾歌说道,“恐怕和今天袭击我们的人大有关系,我们且沿着街道继续走去,瞧瞧能不能撞见人。”
三人说着加快脚步,运起轻功在村里直走下去,但是却一无所获。夜色降临,黑幕逐渐笼罩村头,然而并无任何屋子有灯火出现,整个村子中的村民都宛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了。如此诡异情形,让三个年轻人都感到十分不安。
论江湖行走经验,陈绝飞要较白零、曾歌多一些,但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该不是有什么鬼把人都给吃了吧。”曾歌道。
“莫要瞎说,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只要行得正,不怕鬼敲门。”陈绝飞赶紧打断道。
白零想破了脑袋,都瞧不出端倪,难道是无尽四鬼?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他们四人犯案现场可不是鸟兽无踪,应该是血流成河才对。
突然远处传来似有似无地哭喊声,三人一激灵,赶紧循着声音跑去,跑到了村北尽头,只见却是一座义庄。
义庄是村里人临时停放尸体的所在,门紧紧闭着,门板上却浇有一滩鲜血,看得令人毛骨悚然,声音应该就是门里边儿传出来的。三人心下惴惴,不敢推门,皆运起轻功,跳上围墙之上往里望去。见里面白布帆帆,正中是个祠堂,祠堂中似有光亮。
三人作了几个手势,从一侧轻落墙内,慢步偷摸过去。陈绝飞探头撇了会祠堂,轻声说道,“瞧着里边没人,我们进去看看。”白零曾歌点头应允。
三人入得祠堂,只见里面牌位倒得七零八落,祠堂中央放了数口黑漆木棺,屋梁上挂的白布拖得极长,穿堂风过,都摇摆起来。白零上前翻看牌位,都是村里人祭拜先人的名牌,没察觉什么异状。
曾歌担心其他师兄弟的情况,低声说道,“这儿没看出啥端倪,要不咱原路返回村里再找找,不行就再回湖中寻找。”陈绝飞点点头,说道,“好,不过两位师弟要提高警觉,那些贼人随时可能再向咱们偷袭。”
三人正要动身,却听一阵“咯咯咯”的笑声突然响起,其声在大晚上的义庄里回荡,听着诡异至极。三人脑子嗡地一声炸开,当即屏息不动,以静待变,冷汗湿了一身。
又是一阵“咯咯”笑声响起,说时迟那时快,陈绝飞闪电般窜出,一枪刺向一块白布,将将刺到,陈绝飞突觉得此布极为怪异,不敢直刺到底,立即使出一招“史进立棍”,长枪急转撑地,人一个翻身落下,顺势收枪,招式一气呵成。
陈绝飞上前掀开白布背面,赫然见马小帅被捆在白布上,口中塞了棉布,晕在那儿不知是死是活。陈绝飞赶紧冲上去放马小帅下来,庆幸幸好自己提前收手,不然岂不是伤了自家师弟性命。还未奈何,又是一阵声响从三人背后传来,像是用指甲刮擦棺材板的声音,刺刺拉拉的听在耳朵里,让人极其难受。
曾歌十分惊慌,手指堂中的一口大黑棺材,带着略有发抖的声音道,“妈的,什么东西在里面挠?难不成有僵尸。”
陈绝飞顾不上马小帅,和白零慢慢靠近木棺,听里面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更响了。陈绝飞深呼一口气,运功一掌击飞棺盖,随即侧身握枪,倘若真有僵尸暴起伤人的话那就直接赏它几个枪窟窿。
只听里面传来呜呜之声,白零正眼瞧去,里边并不是什么僵尸,而是小师妹虞可芹。同样也是被五花大绑,口中塞了棉布,想来是她被捆绑关在棺材内,口不能言,只能用指甲刮棺材,引起外人注意。
曾歌抹了把汗,轻吁道,“小师妹,你可吓死师兄我了,以后可不带这样的啊。”白零赶紧提醒,“曾歌,我们的人看来都被绑在这块了,说明敌人就在附近,敌暗我明,不可掉以轻心。”曾歌连声答应。
白零赶紧给虞可芹松了绑,虞可芹拿掉口中棉布,带着哭腔忙说,“师兄,可遇见你们了,那些贼人们之前让你们跑了,现在就是设计在这里要拿你们。”曾歌气道,“是祸躲不过,咱们在这和他们拼了!”刚说完,又是“咯咯咯”笑声传来,白零这次听清了,说道,“声在屋外。”陈绝飞当即提枪冲出祠堂。
只听外面拼杀声传来,三人冲出祠堂,此时外边已经站了好多人,正是在湖中袭击自己的那群黑衣人。面前两人正在剧斗,一个是大师兄陈绝飞,另一人手持一把唐刀,身着红衣黑巾,依旧瞧不清面貌,但这人显然武功要比之前的黑衣人武功高得多,和陈绝飞打在一起,刀刀犀利无比,攻守节奏清晰,瞧着武功竟然还要占着上风,刀风所到之处,竟然会挥舞出“咯咯咯”笑声一般的诡异声响。
陈绝飞使动御风梨花枪法,七成遮拦,三成反击,才能勉力支撑。白零知道自己武功时灵时不灵,且这次下山,本没想过会有与人生死相搏之时,身边连趁手的兵器都没有,想上去帮忙都没法帮。周围黑衣人见他们从祠堂出来,纷纷冲来对曾歌白零动手,曾歌举起金刚伞护着虞可芹遮挡,而白零只能运起身法,疾走躲避。
对面那红衣人见陈绝飞功夫沉稳老练,守得牢固,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拿下他,便两刀逼退陈绝飞,飞身往白零处而来。白零躲开两个黑衣人,见红衣人右手刀来,运起流水决立时躲了第一刀,动作又巧又妙。
“有点东西。”红衣人暗赞,但是自己可不会让对方轻易脱身,脚下两下一踏,人整个蹿向白零。白零见他来得甚急,旋即一个跳跃便向左侧躲去,谁料内息瞬间滞塞,人竟然在空中不听使唤,一下向红衣人倒去。红衣人也是略微一怔,顺势一指点倒白零,封了他的穴道。白零内心焦急,小爷就毁在这该死的经脉上了。
陈绝飞见白零失手,心里着急:敌人各个不是善茬,现在己方少了个帮手,情况更是急转直下。陈绝飞当下不在固地防守,直接挺枪来救。那红衣人暗笑一声,要的就是你主动出击。陈绝飞不在守御,招招只取攻势,这下犯了大忌,招式破绽百出。红衣人经验老道得多,两人再过了五十来招,依样画葫芦将陈绝飞点倒。
现在只剩曾歌,还要护着一个虞可芹。那红衣人朝他们狞笑道,“如何,还要我动手吗,乖乖投降,大家也能省点力气。”曾歌举着金刚伞,慌张地说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可知道我们是千机门的人,不怕千机门和你们算账吗?”红衣人道,“甭管我们是谁,找的就是你们千机门,别废话,乖乖束手就擒。”
曾歌回道,“好,我投降。”曾歌这句回答非常的干脆,没有丝毫疑虑,倒让对方一愣。
曾歌说着收起黑色金刚伞,收伞一刻突然把虞可芹推向那红衣人。红衣人略感莫名,这小子干嘛,是出卖队友吗,一把揽过虞可芹。就听虞可芹啊呀一声,那红衣人低头朝她看去,这女孩子怀中却是抱了一只蛤蟆。虞可芹直接把蛤蟆举向红衣人,蛤蟆咕地一声朝红衣人喷了一嘴的气体。红衣人只感觉这气体辛辣灼人,立即翻滚滚开,但是为时已晚,已经目不能视,口舌开始僵硬,知道这气体有毒。
虞可芹赶紧抱着蛤蟆回到曾歌身边,其他人见二人使诈伤了领头人,立马就想冲上来将二人乱刀分尸。曾歌急喊,“你们老大中了剧毒,不想要解药了嘛!”红衣人赶紧大喝制止黑衣众人,痛苦地说道,“解......解药拿来,我保你们不死。”
曾歌这时候笑道,“你中了我曾家的‘一岁一枯荣’,若是一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的话,必然全身溃烂疼够九日九夜而死。现在主客反转,轮不到你和我讲条件。”白零没料到曾歌能有此奇策,将那晚提到的蛤蟆放毒一语成箴,暗暗叫好。
红衣人只觉脸上越发疼痛,眼前漆黑一片,现在是不信也得信,可没功夫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有些慌了神,语气顿时转恭敬道,“这位少侠,有话好说,还请赐予解药。”
曾歌说道,“行啊,先把我两兄弟穴道解了,此外把我其他的师兄弟们也都交出来。”红衣人连忙道,“好说好说。”当下拉过白陈二人,在他们身上几下拍打,立时就解了穴道,虽然他目不能视,但是手法依然又快又准,武功确实非同一般。红衣人解完穴道,再说道,“你的其他师兄弟大部分被绑在祠堂棺材里,就有个特爱骂人的混小子被我们打晕了,扔在祠堂后的猪圈里。”
白零听了,让虞可芹先去救猪圈里的那人,自己跃入祠堂开棺。白零打开第一口棺材,就见无名少年被堵着嘴躺在里面。白零给他一松绑,他直接抱住了白零痛哭了起来。白零拍拍他以示安慰,但看他脸部十分奇怪,明明哭得十分伤心,脸上面部表情却是一动不动,情状有些骇人。
无名少年显然大受惊吓,情绪激动下说,“白零,谢谢你。”这一声音温婉动听,就是个女子声音。白零脑中如闪电划过,“你......你是段瑶!”
段瑶情急中忘了伪装男声,见被识破,缓缓点了点头。白零真是哭笑不得,段大小姐在山上过得不自在么,这乔装出行受苦却又是为何。
段瑶看出他心中所想,嘟嘴说道,“军商总会这么大的事儿,想想就有趣得紧。可爹爹根本不许我下山,我求了好几次没效果,那就自个儿出来了。”
白零随即说道,“那你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段瑶反应过来说道,“哦,我脸上带了人 皮面具,是从你的好朋友曾歌那偷来的,他人爱显摆,有宝贝也藏不住。”白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曾歌要送自己的那另一件宝贝,想不到被段瑶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段瑶手放嘴唇做噤声状,说道,“这事你先替我保守秘密,算我求你。”白零无奈,知道这妮子状况层出不穷,现在情势紧迫没心情陪她胡闹,赶紧拉了她出来,再起身去解救其他师兄弟们。
不一会儿,白零、虞可芹将其他人尽数解救出来,猪圈里的倒霉蛋不用猜果然就是江克炅,出来时兀自骂骂咧咧不绝于耳,听得白零曾歌心里烦躁,暗骂活该。
红衣人听得人声,脸上剧痛愈烈,不耐烦道,“怎样,是不是各个都活蹦乱跳的,还不快把解药给我。”曾歌见人都到齐,稍稍定下心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又跃然脸上,反问红衣人道,“这位老哥,我问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截住我们。”
红衣人道,“我们自然是奉了命令来的,至于此中缘由,我不能说。”
曾歌见他不肯说,立时威胁道,“我劝你快说,解药还想不想要了?”
谁知红衣人凄笑一声,道,“行走江湖自然要遵循江湖规矩,不该说不该做的事,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违背的。你拿解药胁迫我没用,如果你不肯给也无妨,咱们就此拼个你死我活便是。”
曾歌见这人还有几分傲骨,倒也不便硬迫于他,接着问道,“好,这个不说也罢,那这村子是怎么回事,整个村子毫无生气,村里人是不是都被你们杀了?”
红衣人回道,“不至于,赶走他们便是,我派这点手段还是有的,要是真如你说得这般心狠手毒,怕是你那些关在棺材里的师兄弟们应该活不了几个。”
曾歌稍缓一口气,清了下嗓子还想问,陈绝飞却觉得现在己方情况不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赶紧抬手制止了曾歌,暗示不要磨蹭时间。曾歌无奈,暗道一声大师兄迂腐,不过眼下不宜争辩,遂从袖中取了两粒药丸扔给红衣人,说道,“圆形药丸吃了,方形药丸碾碎成粉敷在面部,三日能好。”
红衣人赶紧吃了圆形药丸,感觉确实好了不少,拱手道,“这次是在下栽了,不过咱们还有再见之日,到时候再领教众位少侠的高招。”说完一挥手,领着众人一齐走了。
千机门众弟子们见对方走远,都长吁一口气。陈绝飞问白零,“白师弟,你可猜得出他们是什么来历么。”白零回答,“八九就是为了军商总会来的,有人忌惮我们千机门,看来这次的总会没那么简单,大家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段瑶换了男声说道,“白天湖上起雾,我们在小船上就着了这些黑衣人的道儿,被押着绑到了这个义庄中,当时看了眼发现你们仨不在,就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守株待兔拿你们,幸好你们过来救了我们。”
江克炅不知段瑶身份,不爽道,“还说呢,要不是白零小子出主意走水路,我们至于自投罗网吗。”曾歌等人听了很不高兴,刚才情势如此危急,大家豁出性命救了他,谁知这人还在怪东问西,好不知趣。
陈绝飞说道,“江师弟勿要如此说话,敌人既然想要对我们动手,那必然水陆两路都会有埋伏的,走哪路都一样,主要还是我们少了份警惕之心。”江克炅哼了一声,不再言语。段瑶狠狠瞪了江克炅一眼,不过眼下还不想拆穿自己身份,就没像往常一般骂江师弟。
陈绝飞转身向曾歌拱手,恭敬地谢道,“曾师弟,今天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渡此大劫,不然千机门年轻才俊怕是尽折于此,若真如此,绝飞万死不足以谢罪。”
曾歌哈哈大笑,持着一副没有正形的腔调说道,“陈师兄谬赞了,虽然我确实有些小聪明,但主要还是靠着我们千机部宗神乎其神的机关蛤蟆啊。”曾歌的回答仍然不忘夸奖自己一番,顺带还带上了千机部宗。陈绝飞其他没什么好说的,心中感激涕零,连连称是。
众人脱困后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不少,都交口称赞曾歌与虞可芹急中生智救了大家。曾歌得意的坦然受之,虞可芹却是谦虚羞涩,连说愧不敢当。
白零见大家劫后余生后都有些忘乎所以,赶紧出言提醒道,“大家还是赶紧离开此地,这里不安全,莫要再有贼人前来,到时我们可招架不了。”
众弟子听了都是神经一紧,互相查看都并无大碍后,便不敢在此多加逗留,乘夜离开了义庄,往崇湖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