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二楼有座没?”两个道士走进宜月酒楼,一高一矮。高的面皮白净,但是眉间紧锁,一脸愁容。另一矮的倒是相貌方正,略显微胖。瞧样子,二人都不过二十来岁年纪,皆身佩长剑,想是习武之人。呼喝的乃是那个高个道士。
一般想在宜月酒楼吃好喝好,但是又不想太过花费,那二楼是上上之选。从三楼起,就已经是雅间居多,食宿价格也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承受。酒楼迎客自然善于察言观色,像这样的江湖人士,一般安排二楼落座最是恰当。
两个道士进了酒楼就被那胡掌柜推笑招呼:“两位楼上请,阿零,还不快带两位道爷上楼坐。”那个叫阿零的店小二应声,急匆匆地从二楼下来,点头哈腰地迎那两道士上楼而去。
高道士边走边与矮道士说道:“你说刚才那黄脸婆子所言靠谱么,那小子真进了这酒楼?”
“那老妇人说话原本并不为我所信,不过想那小子穿着特殊,该是不会认错。一楼我刚扫视一番,并未见到那人,且让我们上二楼寻寻。”那矮道士皱着眉头说道,像是有所心事。
“二位道爷,我们宜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了,佳肴应有尽有,尤其是符合您二位…”“好了,我知道了,不用多言。”高个道士手一挥,打断了小二的话,显然他没空听这样不起眼的人啰嗦。
小二阿零肚中一套迎客说辞连开头都没说完便被打断,浑身的不自在,心里咕哝着:“不就两臭牛鼻子么,架子倒不小。”上到二楼,安排他们落座后,轻哼一声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不再过多啰嗦了。
“袁师兄,师父这次可是动了真怒。严叔在淮阳道上被削了一只耳朵,这丑可遮不住啊。”高个撇了撇嘴道:“没错,乐师弟,要不师父又怎会破格连续十日传你我虚灵剑法这样的绝学。咱俩可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这次随观中倾巢而出,逮那贼子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我们没能擒拿那小子,你想以后师父还会怎么待见我们。”
乐师弟听了这话,思寻着在师父面前该如何交代,脸上显然是有些惊慌:“众多师兄弟中,师父平日最是喜爱你与我,这次越级教授我们师门绝学,乃是别大恩惠,我们定要完成这次任务。”
袁师兄见他神色不对,忙安抚道:“乐师弟莫慌。你也听说了,一天前,师门内严、柳、于三位师叔和门下众多弟子在京城郊外官道与那贼子相遇,一番大战,虽然我们折了几位师弟,但是那贼子也是受伤不轻。这次全京城内众力搜寻那人,想是不会落空。他平日武功是不错,不过既然现在身有重伤,想我二人联手使出虚灵剑法,定能胜他。”
听到袁师兄如此说,乐师弟稍稍有所心定,想了想不一会又满脸堆笑道:“师兄,那次师父传你我虚灵剑法,限于时间紧迫,却是各传一半,为了这次能够全力擒那小子,我想…嘿嘿,不如我俩互相传授一番,真遇到那人时就更有把握,如此可好。”
袁师兄精明,一下就了然师弟心中所想之事,道:“放心,你众师兄里就我姓袁的同你最好,武功相授自然不在话下。”乐师弟一听,心中大喜,不过面上仍极力克制,以免过于得意忘形。
“玉树观袁兄,乐兄,好兴致啊,没想到你们也对宜月楼有所耳闻,到此一品佳肴啊。”突然一声在二人耳边响起。
袁乐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一虬髯大汉站在二人桌前,双手叉腰,穿着粗衣,打着赤脚,一副邋遢简陋的粗人模样,与两道士干净整洁的衣着大相径庭。袁乐二人面面相觑,都并不认得此人,又觉此人穿着粗鄙,举止略显唐突,闷着声都未回应于他。
大汉大大咧咧也不尴尬,说道:“我乃是你们柳师叔至交好友,不久前就知此番玉树观有敌,在下岂能坐视不理,早早循着消息赶至京城,谁知转了几日半个贼人都没见到,让人好生气闷。刚才我坐在邻桌,终于有幸遇到玉树观的两位道兄。方才听二位道兄谈起那贼子,嘿,好歹我也要鼎力相助,断那家伙三四条胳膊,给玉树观严兄出出气。”大汉突然怒目一睁,两掌相互一击,大声震得周围木桌嗡嗡响,内力是当真了得,引得四周骇然。大汉说话声音较大,想是平时习惯的,不过他也只顾自己吆喝,也不管那贼子只有两条胳膊,要多断的几条胳膊哪里扯去,便要嚷嚷助以老拳。
袁乐二人讪讪,心想刚才二人说话均是极轻,不曾想却被他听去,此人内力耳目甚是了得,不知是何门派,果然京城是一处藏龙卧虎之地。
袁乐两人对视,刚要勉强寒暄两句,却听偏僻角落中阴阴传来一声:“好一个断手断腿,不过依我看来啊,不过是光说不练罢了。”
“谁!是谁!给我滚出来!”那大汉反应极快,大吼一声转眼望向声音传来的东北角,只见那儿坐了一个带着斗笠不声不响的人,那阴恻的声音就是从那传来。
“是你在说话?老子让你口没遮拦!”那大汉全然受不得激,嚎嚎大叫,不顾众多食客在场,健步冲上前去,右手成爪抓向那人肩头,想着不管你是谁,先给你点苦头吃吃,一上来就想卸了他的关节,让其哀嚎求饶,自己也好赚尽脸面。
斗笠坐在角落,知那汉子抓来,头不抬,手不动,肩膀轻轻一卸,就把那大汉的爪劲尽数卸去。大汉一爪落空,咦了一声,想是有些吃惊,赶紧双手成爪同时向那人斗笠与咽喉抓去。不曾想那人也仅仅只是头一后仰,堪堪刚好避过这两下抓击。
大汉两招不中,心下骇然:此人坐在凳上,不挪位不还击,却能轻松躲过自己两招,武功恐远在自己之上。他倒也非愚蠢之人,只是有些莽撞,可是明白得稍晚了些,现在骑虎难下,当着众人面子上如何过得去,咻的一下冷汗齐刷刷淌将下来。
不过更骇然的乃是袁乐二人。想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戴斗笠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找之人。
“师兄,是那贼子,我们现在就上去拿下他?”那乐师弟轻声说道。
“且慢,那贼子虽说身上有伤,但瞧他躲那大汉的身手非同一般,依你我二人功力,想在座椅之上躲那大汉两下擒拿,无法办到。我们且伺机而动,看看情况。”乐师弟也是连连点头,看来袁师兄的话似是正合他意。
只见大汉两下不中,打又打不过,跑呢脸上又挂不住,手掌僵在半空不知道该继续追击还是收手。而那斗笠偏偏也不还手,低着头手握一盏酒水继续小酌,似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如此尴尬情形,闹得大汉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身旁响起声音道:“这位客官,虽说给您上茶上慢了,不过您也不能去拿其他客官的茶水不是。都是小的的错,在这给二位客官赔礼了。还请这位客官请到那边坐着用茶。”却见那个叫阿零的店小二站在一边,手中提着一壶茶水,做了个请的姿势。
大汉暗叫惭愧,也打个哈哈:“好说好说,鄙人过于口干舌燥,就随便走动了一下,见怪见怪。不过我说你这小二,做事也忒不利索......”边说边悻悻走去一边入座,低头喝起茶来,嘴上骂骂咧咧,暗里却直夸那小二机灵,解了自己燃眉之围。那戴斗笠之人自始至终没吭一声,自顾自酌,想来大汉这点微末功夫,实在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好险!叫阿零的店小二心下一缓,思寻着要是真的打起来,叨扰了其他客人坏了生意,掌柜的可饶不了自己,扣工钱不说,万一滚蛋了,父亲和自己可活不下去了。要说在京城讨生活,还真得带几分机灵劲儿才行,阿零不禁感慨道。
不过刚刚舒缓了一口气,吵闹声又从楼外传来,原来是楼下一个疯和尚又吵将起来。阿零探头向下张望,见楼下已经打作一团,和尚大占上风,击倒众人后刚要踏入酒楼。突然角落那斗笠却站起从窗台边一跃纵身,腾下酒楼,搅得楼里楼外一片惊呼。只见他武功极高,落下后电光火石之间,一剑就了结了疯和尚的性命。周围所有人原以为和尚武艺高强,没想到都过不了一招,纷纷惊恐呼喊,四下逃散,有的人直奔官府报官,当下宜月楼里楼外乱成一片。
酒楼内客人更是无心小酌,纷纷离去。楼门前胡掌柜见此情景,又惊又怒,惊得是眼前出了人命,怒的是这下酒楼生意毁的太大,一时愣在那里,不做可想,只能露出一张苦瓜脸,怨天尤人罢了。
袁乐二人将一切看在眼里,见斗笠跃下酒楼后杀了和尚,两人双目互视一下,随即出楼紧随斗笠脚步向西面而去,以求伺机而动。虬髯大汉反应过来也马上追了出去,相助老拳一事,对于他来说可不甘人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