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上有门蝉子的味道,她们会发现的,”虞解作为濮芜甫唯一认识的“朋友”,濮芜甫不吵不闹,只是一言不发跟在虞解身后。
“门蝉子就是打开镜月宫封印的钥匙。”对于虞解的询问,濮芜甫保持了缄默,用手指指向自己的心脏,然后做了嘘声的动作。
濮芜甫的话突兀到让虞解心中激起巨石,以至于让他脑海中所有的计划打乱。不管是作为新皇,还是作为兄长,他希望自己可以在这次城池大战可以上场,至少不想让虞定代替自己去拼命。
因为在前不久,虞解见过虞定的眼神,和国师立誓时的眼神一样。这种眼神虞解也曾见过,是在赌场上输红眼的赌徒,孤掷一注。
虞解的拳头重重的砸在墙上,一拳一拳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墙腻子砸裂,些许白灰落在虞解头上。
一阵恍惚,濮芜甫感觉是虞皇坐在自己面前。虽然她不了解虞解,更不了解虞皇。
濮芜甫起身,轻轻将虞解头上的墙灰掸去。面前这个暴怒的男人消停下来,不过还没有消气,虞解将濮芜甫探来的手一把推开。
濮芜甫的手僵在半空,而虞解索性闭上了双眼,场面一度尴尬。
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濮芜甫快速地收回了双手,怨愤的盯着虞解。房间重回寂静,只能听到虞解情绪未平而沉重的鼻息。
濮芜甫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男人,至少她认为虞解不是一个暴力的人。可虞解一拳一拳像是砸在她的心上,她不知是何原因使得男人变成这样。
濮芜甫终于想明白了,是自己自作多情,对于彼此来说双方只是过客,她就不该犯贱般的伸手。她不需要为这个男人共情,她也不想为这个男人共情。
“噔噔瞪,”敲门的声音很轻,房间内静坐的两人听的格外清楚。但正在怄气的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应答。
房外的人略加大力道叩响房门,依旧没有回应。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声叹息,“趁热喝”,紧接着是那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听到声音后虞解睁开了双眼,他辨认出来声音的主人是国师。
但当虞解打开房门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冒着热气的瓦罐。国师很贴心,瓦罐旁放着厚厚的垫布,两个精致小碗摞在一起,碗中的小勺擦得发亮。
虞解将桌子上的白灰吹走,像国师一样慢手慢脚,罐桌相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开罐,来自汤的浓郁香味,细细嗅触,其中掺着让人耳目清新的药膳气息。虞解伸手挥开热汤散发的热气,浓白汤底,看得出国师熬制这汤甚是细心,长时间熬制过后,还将熬汤所用的食材残渣捞尽,以至于虞解看不出国师的用料。
虞解为濮芜甫满满的添了一碗浓汤,而自己碗里则是刚没过碗底的一小口。没有理会低头看汤的濮芜甫,虞解端起碗,将汤汁一口饮入。
“伏龙国五十年龙鲤,百年紫雾果,百年天青藤,十年龙藤蕉,十年神梦碌果,十年榴金辣椒…”虞解咂嘴品味,一个个天材地宝的名字从他嘴中蹦出。
“别说了,”濮芜甫的声音带着暴怒,情绪激动,她挥手对着汤碗扫去。
濮芜甫自己也心知肚明,很大可能伏龙国国师和自己的关系正是她多年未见的父亲。但她一直在躲避,她在害怕,她不敢触碰。
濮芜甫想起了那个坐在镜月宫雪山顶上看向远方的女人,她的心就像刀割一样。
虞解将濮芜甫伸出的臂膀按住,另一只手将汤碗端起递在濮芜甫面前,“趁热喝。”
这次濮芜甫没有反抗,双手接过小碗。捧在手心,濮芜甫低头看汤,泪珠一滴一滴的滴进汤里。
哭累了,濮芜甫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濮芜甫碗中的汤一口也没动。虞解凑上前接过,轻轻的将装满汤的勺子送在濮芜甫嘴边。
樱唇轻启,濮芜甫将勺中的汤汁抿完,原本黯淡的眼神竟唤出神采。
“请善待他的温柔,他或许错了,至少…给他一个去弥补的机会。”虞解重新装满一勺,递在濮芜甫嘴边。
濮芜甫一愣,没有多说什么,稍带迟疑的喝下汤汁。虞解也不知了多长时间,将满满一碗全部喂给濮芜甫。“还要喝吗?”
睫毛上朦胧的泪珠,濮芜甫点头。
在濮芜甫的注视下,虞解重新填满一碗。但虞解将这碗递在濮芜甫手里后,虞解凑上前去,两人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虞解盯着濮芜甫,字字用力,“他不仅是你的父亲,他还是伏龙国的国师,可能接下来一战生死未卜。算我虞解求你,如果可以的话,去见见他。不要给你自己留下遗憾,也不要让他…留下遗憾。”
说罢,虞解后撤想要向濮芜甫下跪。
一只小手抵住了虞解的肩头不让其下跪,是将脸埋在汤碗里的濮芜甫,虞解看不到濮芜甫的神色。房间里是濮芜甫带着哭腔的囫囵的吞咽声。
濮芜甫碗中的汤喝完了,吃相有点难看,汤汁沾满了整个嘴部。顺着下巴流下的,还有决堤的眼泪。
虞解凑上前去,用袖子将濮芜甫的眼泪拭干,“调整下状态,去见见他吧。”
回答虞解的是濮芜甫重重的点头,虞解看着哭红了双眼的濮芜甫,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濮芜甫。虽然是个只有十四五的少女,但隐约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有着国师的温润如玉,濮白梦的雍容大气。
虞解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和女孩子接触的那么近,盯着濮芜甫的虞解的心跳越来越快。而此时濮芜甫羞红了脸,硬生生地止住了哽咽,彼此的鼻息吹在对方脸上。
虞解倾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门外传来一声咳嗽,两人闪电般的回到自己座位,脸上的滚烫的红晕烧灼着彼此的神经。
虞解轻咳一声,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起身,濮芜甫紧接其后。可待两人开门的时候,门口站着的是神色怪异的国师,眼神里冒着火花,想要将虞解吞没。
可国师在看到濮芜甫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满是慈爱地轻轻说道,“走吧。”
当国师能悄声声息的监视两人,虞解猜到国师的实力已经突破侯境。可虞解却能感觉到面前这个侯境强者身子紧绷,甚是紧张。
只见濮芜甫低头看地,用自己手指勾上国师的手掌。国师惊的张不上嘴,激动的嘴唇发颤。父女俩谁也说话,就是这么走着。
突然国师恶狠狠的回头,一声怒吼,“你个混蛋小子跟着干什么。”
虞解被国师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自己跟随两人走了一段距离,虞解赔笑,挠着后脑勺迅速逃离了现场。
分道扬镳,虞解立马找到了虞定。此时虞定盘腿坐在床上修炼,而吞吞则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着虞定。
虞解敲门后轻咳一声,就立马得到了吞吞热情的问好,听到声音的虞定也从修炼状态中退出,“还是没办法修炼,”虞定满是惆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先别想其他的了,总会有办法的,快跟我走。”
不知道虞解壶里卖的是什么药,看虞解神色匆匆,两人将信将疑的跟着虞解来到了他的住所。
吞吞的嗅觉很是灵敏,刚进院子就闻到了国师熬制的浓汤。虞解从未见过的速度,一眨眼吞吞已经掀开罐盖,对着香气贪婪地深吸一口。
“这是哥哥的,这是虞解哥哥的,”再看时,吞吞三下五除二的将桌子上的两个小碗装满,可轮到自己的时候,已经没有载汤的容具。吞吞眼巴巴的看着两人,委屈巴巴,眼看着泪水要留下来。
虞解将自己面前的那碗推给吞吞,“我已经喝过了,专门留给你们的”,听着吞吞吸溜的声音,虞解满眼笑意。
罐子里的浓汤不是很多,在吞吞重新填满一碗后,只剩下一些挂在罐壁。吞吞意识到汤所剩不多,所以对于碗中的汤更加珍惜,过了好长时间才用勺子舀上一点送入嘴中,含着嘴里慢慢等其香味散发,不舍吞咽。
吞吞终于将碗内的浓汤喝完,这顿饭用了很长时间。可吞吞心有不甘,还想将罐内的残汤喝尽。
突然虞解僵住了,他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濮芜甫。少女虽哭红了双眼,进入房门那刻脸上满是幸福和幸福,可当濮芜甫看到喝的殆尽的浓汤,那份幸福僵硬在脸上,一层一层剥落。
吞吞意识到什么,将手中的瓦罐藏在身后,支支吾吾想要向濮芜甫道歉。
见情况不对,虞定立马站起来,“对不起,我会重新熬制一锅赔给你的。”
伴着伶俐的笑声,濮芜甫手指轻点在吞吞额头,“那你这小家伙可欠我一顿好吃的。”濮芜甫伸出另一只手将吞吞藏在身后的瓦罐接过。
众人就这么耐心的看着濮芜甫,看着她将瓦罐倾倒,等待汤汁一滴一滴落入碗中。
罐中的汤汁少的可怜,仅仅没过碗底,濮芜甫将碗递给了虞解,“你说这汤是怎么炼制的?”
一旁虞解慌了,关于汤的配料,他怎么能知道,他那纯属为了烘托气氛,瞎编的天材地宝。“伏龙国五十年龙鲤,十年青分蕉…”虞解干脆放弃挣扎,伸长脖子等死。
“伏龙国五十年龙鲤,百年紫雾果,百年天青藤,十年龙藤蕉,十年神梦碌果,十年榴金辣椒…”濮芜甫蹦蹦跳跳离开了虞解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