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呆坐在地上回想起那个满脸雀斑的小丫头,黑黑瘦瘦的,和他一样都是一把骨头。
陈念往早年想了想,好像记得在小时候与她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四岁那年,刚刚记事,隐约记得她来到过自己家一次,当时他还在小镇的瓦房内住。
第二次他倒是记得很清楚,七岁那年,母亲还未病重,不过家里实在拮据,自己便跑去上山打猎,下山时刚巧路过街头的蜜饯铺子。
腿上都是泥点子,手上还提着刚捕回来的野兔,浑身脏兮兮的少年呆呆的望着铺子上的蜜饯不自觉的就淌下了口水。
约莫是驻留的时间较长了吧,小丫头刚巧从里面出来,看到浑身脏兮兮的陈念站在铺子前望着连忙拿了两块蜜饯跑来递给他。
少年看了看她手中的蜜饯,又看了看一身泥点兔毛的自己摇了摇头,并未与她搭话便急忙的跑开了。
他记得,那一次小丫头拿给他的是铺子里最贵的,也是最好吃的蜜饯。
杏儿的。
陈念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为何每个月都要给自己家送几块蜜饯。
这个黑黑瘦瘦的少年拿起一块蜜饯放在手中轻轻咬了一口,望着屋外一片泥地愣愣出神。
我想,这大概是他最苦的时候,连最贵最甜的蜜饯都咽不下去。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他只是个连大名都不曾喊被母亲捧在掌心的孩子。
夜色浮沉,冷风轻抚,枝叶摇曳,仿佛在对大地诉说着悲情。
少年穿了一双新编的崭新的草鞋,关上“门”之后便匆匆离去,没有奔街头巷尾,而且直奔平时打猎的山上而去。
月光照处明亮无比,宛如白昼,少年手持一柄镰刀,一把自制弓弩,提溜着白天捕的兔子,靠着月色迈步上山。
山路崎岖,不过这条陡峭的山路陈念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轻车熟路的爬了上去。
来到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少年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拿起手中的兔子,手起刀落,兔子的肚子被划开,鲜血内脏滚落一地。
陈念把兔血朝四周洒开,接着又从怀中掏出几片草药,揉碎之后塞到兔子腹部。
这是觅香草,可以散发一种奇异的肉香,配合野兔血效果更佳,是野兽的最爱,难道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想要捕杀那只吃掉小丫头的妖兽?
猜的没错,陈念此行就是为了捕杀那只妖兽,先用觅香草配合野兔做诱饵,自己在一旁守株待兔。
这个一种比较罕见的捕猎法子,不过效果不错,是陈念从小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
寻常人提及妖兽都是恐慌不已,这次小镇上出来个妖兽搞的人心惶惶,大家一到晚上都是闭门不出,这家伙竟然敢直接去山上围捕,实在匪夷所思。
夜在一点一点变深,不过头顶的月亮却不见暗淡,依旧皎洁明亮。
陈念已经在这等了一个时辰了,周围依旧寂静无比,连一声虫叫都没有,不过陈念依旧耐着性子在周围守着。
月光变得越来越暗淡,周围也越来越漆黑,觅香草散发的气味充斥在空气中,风吹动了,陈念紧紧握着手中的弓弩,他知道,要来了。
“窸窣,窸窣……”
风吹草动,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重足踩地声,一只庞然大物逐渐映入陈念的眼帘。
赤瞳虎面,黑色的皮毛覆盖在庞大的身体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树后的陈念已经完全吓傻了,他见过最大的野兽也不过是一只成年野猪,是打猎时无意间瞅见的,而眼前这只妖兽要比那只野猪大了整整一倍。
这只妖兽来到那只野兔身旁,低头一口吃下,然后又嗅了嗅周围,目光逐渐转移到陈念所在的位置。
被发现了!
“吼!”
这只赤瞳妖兽朝着陈念所在的位置怒吼一声,这一声巨响让陈念从呆颚中反应过来,然后不假思索,没有一秒犹豫的就往后跑。
这还打个屁呀,光吓都能吓死!
这只赤瞳妖兽看到陈念逃跑,从鼻尖喷吐出两道热气,一个扑跃就追了上去。
陈念此刻的心是拔凉拔凉的,他已经能感受到小丫头死前的恐惧感了,这岂是人力能够抗衡的?
跑,一直跑。
从小上山打猎,不但练就了一身不错的耐力,还非常熟知山中的地形,靠着密集的林子陈念已经跑出近半里了。
那只妖兽因为周围的树木太过密集,自身又非常庞大,捕杀陈念非常的局限性。
但人又怎能与妖兽相比,这样下去陈念迟早命丧虎口。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动静陈念的心越来越凉,忍不住望了一眼背后,那妖异的红光在夜色中闪烁。
恐惧已经占据了陈念所有的心理,他现在只能一直跑,一直跑。
“吼!”
一声吼叫在耳边炸裂,那只妖兽愤怒的扑向陈念,被一只弱小的人类戏耍,这让它怎么能不恼怒,根本不顾周围的杂物,一个飞跃扑了上去。
陈念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可镰刀弓弩早就被自己扔了,现在手无寸缕,即便有也不可能是对手呀。
“碰!”
被妖兽撞到的大树正好砸住陈念,一股巨力袭来,陈念被横扫的枝干直接扫飞,一路滚落。
这只赤瞳妖兽见状急忙又扑了上去,可刚好前面一段路是下坡路,又没有树木遮挡,陈念一路滚落速度奇快。
被树枝抽飞,又翻滚数米,现在的陈念已经完全昏死过去,身体靠着惯性像颗碎石一样滚了下去。
那只妖兽扑了个空,停滞了两秒,而陈念已经翻滚出了数十米。
前面是一个割壁式的山崖,还没有翘嘴,陈念就这样直接落下下去。
“吼!”
那只妖兽见状来到山崖边看向下面急湍的河流,然后愤怒的嘶吼了一声,折返了回去。
此时的陈念落入激流中随即漂浮在水面,然后随着水势一路漂泊。
夜色昏暗,寒风凛冽,水面上时不时凝结出一层淡淡的薄冰,不过立刻被水流冲散。
在水中漂泊的少年如一根浮萍孤草,随天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