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半天,已黑沉沉地难以见物,众汉子点起火把,将烧饼店墙壁、灶头也都拆烂了。呛啷一声响,一只瓦缸摔入了街心,跌成碎片,缸中面粉四散得满地都是。
这时众汉子已将烧饼铺中搜了个天翻地覆,连地下的砖头也已一块块挖起来查过。周牧见再也查不到甚么,喝道:“收队!”
胡哨声连作,跟着马蹄声响起,金刀寨盗伙一批批出了侯监集。两名盗伙抬起那高个儿的尸身,横放马鞍之上,片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直等马蹄声全然消逝,侯监集上才有些轻微人声。
镇人怕群盗去而复回,谁也不敢大声说话。杂货铺掌柜和另一个伙计抬了伙伴的尸身入店,急忙上了门板,再也不敢出来。但听得东边劈劈拍拍,西边咿咿呀呀,不是上排门,便是关门,过不多时,街上再无人影,亦无半点声息。
贺奇仍旧依着墙角不动,虽然他此刻肚子饿的咕咕叫,却也不着急。因为等下还有一场好戏要看。
果然,片刻后,吴道通的尸身一动。
随即双腿一挺,竟然站起身来。
贺奇在墙角看的分明,这吴道通嘴角边流下一道鲜血,两根钢钩兀自插在他的腹中。
只见那死尸弯下双腿,伸手在地下摸索,摸到一个烧饼,捏了一捏,双手撕开,随即抛下,又摸到一个烧饼,撕开来却又抛去。
贺奇看的心中怜悯。
这吴道通扮作个卖饼老人,在侯监集隐居。一住三载,倒也平安无事,但他得了玄铁令却是要见到谢烟客才能够求谢烟客做一件事。
可谢烟客行踪不定,吴道通根本找不到踪迹。
但三年躲藏,终于被人查到了消息。待听得胡哨声响,二百余骑四下合围,他虽不知这群盗伙定是冲着自己而来,终究觉察到局面凶险,仓卒间无处可以隐藏,当即将那物放在烧饼之中。
贺奇仰头看天,此时圆月在天,他淡淡一笑,大步走过去,对吴道通说道:“你有什么心愿未了?”
吴道通不理贺奇,只是在地上撕着烧饼。
贺奇怜悯摇头,这人如今已经是重伤难愈,他本想是得了此人的玄铁令也算是缘分,若是有机会可帮他完成遗愿,可现在看来,却是难了。
他越过吴道通,捡起那枚烧饼,撕开取出玄铁令,握在了掌中。
吴道通看到这一幕,骇然奔前,可他早已重伤,此时疾走,顿时血崩,血流如注,轰然摔倒,溅起漫天尘土。
月色之下,贺奇取出九龙杯,登时月华满杯。
他对着吴道通的尸体举杯,道:“多谢!”说着,一饮而尽。随后,他盘膝坐在墙角,运转战神图录中得来的心法,陷入了恍恍惚惚的暝寂之中。
此时,东南角上又隐隐传来马蹄之声。
这一次的蹄声来得好快,刚只听到声响,倏忽间已到了近处。侯监集的居民已成惊弓之鸟,静夜中又听到马蹄声,不自禁的胆战心惊,躲在被窝中只发抖。但这次来的只两匹马,也没胡哨之声。
这两匹马形相甚奇。一匹自头至尾都是黑毛,四蹄却是白色,那是“乌云盖雪”的名驹;另一匹四蹄却是黑色,通体雪白,马谱中称为“墨蹄玉兔”,中土尤为罕见。
白马上骑着的是个白衣女子,若不是鬓边戴了朵红花,腰间又系着一条猩红飘带,几乎便如服丧,红带上挂了一柄白鞘长剑。
黑马乘客是个中年男子,一身黑衫,腰间系着的长剑也是黑色的剑鞘。两乘马并肩疾驰而来。
顷刻间两人都看到了吴道通的尸首以及满地损毁的家生杂物,同声惊噫:“咦!”
黑衫男子马鞭挥出,卷在吴道通尸身颈项之中,拉起数尺,月光便照在尸身脸上。
那女子道:“是吴道通!看来安金刀已得手了。”
那男子马鞭一振,将尸身掷在道旁,道:“吴道通死去不久,伤口血迹未凝,赶得上!”那女子点了点头。
两匹马并肩向西驰去。
八只铁蹄落在青石板上,蹄声答答,竟如一匹马奔驰一般。
两匹马前蹄后蹄都是同起同落,整齐之极,也是美观之极,不论是谁见了,都想得到这两匹马曾同受长期操练,是以奋蹄急驰之际,也是绝无参差。
在这个过程中,贺奇虽然有所察觉,却没有出口。
黑白双剑固然是他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可贺奇穿越这个世界,却不是认亲来的。
一杯月华便抵得上十年修炼之功。
贺奇这是第二次修炼战神图录了。每一次修炼,便都有新的体会。他并非绝世无双的天才,但正所谓熟能生巧,勤能补拙。
贺奇这一练,便到了第二日中午。
他睁开眼睛,面前是几个身穿白衣的汉子,还有一个颇为美丽的少女。贺奇微微一笑,按照剧情,这几人就是雪山派的弟子了。
蓦地里马蹄声响,又一人飞骑而至,大声叫道:“是雪山派的好朋友么?来到河南,恕安某未曾远迎。”
顷刻间一匹黄马直冲到身前,马上骑着个虬髯矮胖子,也不勒马,突然跃下鞍来。那黄马斜刺里奔了出去,兜了个圈子,便远远站住,显是教熟了的。
屋顶上的三名白袍男子同时纵下地来,都是手按剑柄。
一个四十来岁的魁梧汉子说道:“是金刀安寨主吗?幸会,幸会!”一面说,一面向站在安奉日身后的白袍人连使眼色。
安奉日大奇,见贺奇年纪幼小,满脸泥污,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样,待见眼前那白衣汉子连使眼色,便望了一眼。
这一望之下,登时心头大震,只见贺奇手中拿着一块铁片,黑黝黝地,似乎便是传说中的那枚“玄铁令”。
待见身后那四名白衣人长剑闪动,竟是要上前抢夺的模样,当下不及细想,立即反手拔出金刀,使出“八方藏刀势”。
他身形转动,滴溜溜地绕着那小丐转了一圈,金刀左一刀,右一刀,前一刀,后一刀,霎时之间,八方各砍三刀,三八二十四刀,刀刀不离小丐身侧半尺之外,将那小丐全罩在刀锋之下。
这些武功低劣的家伙,耍起刀剑来倒是有几分模样,贺奇就当做在看大戏。上辈子只在电视中看这家伙,可如今却可以亲身经历,岂不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