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奇顿时下了一跳,“什么,我看看!”红天侠也好奇地凑上前去观看。
“天下第一刀,河南道青州彭门彭无望……奇怪,怎么没写完啊?”“啊,彭师弟,你真的是天下第一刀啦。”“哇,彭兄弟,原来你已经这么厉害了。”众人议论纷纷。
“你们都弄错了!”贺奇大叫道。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这天下第一刀是指我的厨刀。我是天下第一的厨子,哪里是什么天下第一刀法名家了?你们看,你们看,我上面是天下第一针,那是苏州绣凤庄苏锦的刺绣。再看再看,天下第一箫,那是杭州西子湖欧阳家家主欧阳平的洞箫曲。”贺奇满脸晦气地说,“可惜,这本天下第一录根本没有写完就被印出来了,让人误会。智仙子难道失心疯了?”
“不对,这肯定是有人偷窃了智仙子的文稿,然后浑水摸鱼地印制了出来。”红思雪说。红天侠拍了拍她的肩膀,点头赞许。
“我们一定要到仁义堂,尽快澄清此事。”贺奇大声说。众人齐声赞同,一起策马,在江都城中驰骋,再也没了赏景的心思。
江南仁义堂坐落于瘦西湖畔一处清幽所在。建筑简洁优雅,沿袭南北朝遗风,色彩朴素简约,亭台楼阁架设得别具匠心,一竹一树都透露出淡雅从容的气魄。庄户连绵七八余里,虽然不如龙家庄奢华气派,但是却别有一番大气磅礴的气势,依稀可见当初建庄之人的心胸风范。
仁义堂堂主一向由江都大贾,也是中原最著名的仁商洛家家主担任。洛家一族自南北朝四海帮立帮之时就曾经有人担任夏坛坛主,秉承年恨情兼济天下的壮志,利用自己家族的财富为天下穷苦人出力。后来年帮良莠不齐,渐渐偏离了当初年恨情建帮的宗旨,洛家愤然退出年帮,开设仁义堂,悬红缉拿为害天下的穷奸巨恶,从此声名大振,也从此开始了洛家的苦难。
自南北朝到隋朝,天下经两百七十多年的战乱,中原奸邪当道,江湖道义早被践踏的不成样子。仁义堂立堂之人,竟然耸人听闻地悬红缉拿中原最有势力的百余名大恶人,其中过半都是山寨,帮会,邪教的寨主,帮主和教主。江都洛家就在这一年经历数十次劫难,家族中人折损过半,无数洛家的高手英勇搏杀上门来袭的各路巨恶横魔,写下了一篇又一篇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
洛家从未对任何魔道势力屈服,在胡族肆虐中华之时,洛家竟然公然悬红缉拿慕容鲜卑一族血洗长安的主凶慕容冲。因此,被当时横行天下的慕容家族百余名高手围杀,洛家顶尖高手尽数殁于此役。
而洛家此后的家主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是,这个无拳无勇的洛家家主性子比历代祖先更烈,他倾尽所有家产再次悬红慕容冲,令天下英雄为之动容。
当慕容家族再次派人潜入江都清剿仁义堂之时,江湖好汉四方云集,义助洛家,一场激斗,洛家家勇再次死伤无数,但是前来的慕容家过百高手,全军覆没。这一战令汉人武者声威大振,一洗百余年来被外族欺辱轻蔑的耻辱。可惜的是,这个众人敬仰的洛家家主也在此役壮烈牺牲。
他的后代没有抛弃仁义堂的信念,一代又一代,坚持着悬红拿凶的传统,被江湖上所有的邪魔巨恶视为生死仇敌。仁义堂曾经有十余次毁于大火,也遭遇过六次几乎是灭门的惨祸。但是,只要一个洛家子弟活着,仁义堂总能奇迹般地再次被建立起来,而悬红的帖子依然高悬仁义堂除恶廊廊前。洛家的子弟也代代矢志不移地坚持着祖先的信念,誓死维护着江湖正义。百余年来,风雨不倒,成为中原江湖的精神圣地。
仁义堂前高立一座石碑,历数祖先的英雄业绩,过往江湖客看到石碑,必会上前参拜行礼,以敬仁义之名。
如今,江湖好汉再次云集仁义堂,在智仙子的号召下,开始了对青凤堂的讨伐。中原最出名的七公子早已经到达了仁义堂,共有神龙公子华不凡,铜拳铁掌郑担山,霹雳公子厉寒罡,开山公子岳堂威,白马公子郑绝尘,银缨公子萧烈痕和最著名的天山倚剑公子连锋。仁义堂主君子剑洛佩贤亲自指挥下人整理出客房恭迎七公子的驾临。而天下武林六大世家,七大剑派也各有高手到来,游侠天下的江湖客也聚集了很多。武林七仙子大多超于世外,不理江湖恩怨,所以来的人不多。
如果这些人齐心合力,青凤堂就算高手再多,也难逃覆灭的命运。可惜,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有两件事情令局势变得异常复杂,使这个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的武林同盟陷入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第一件事,就是天下第一录被人偷窃盗印,发行天下,令本为兄弟一般的江湖好汉为了争夺名声而反目成仇。
就在几天之内,江都城内就发生了几百起规模大小不一的火并,七大剑派,六大家族皆有高手死伤。武林七公子尚有一丝理智,没有卷入争斗,但是这次讨伐青凤堂的主力已经被大大削弱。
第二件事,比起第一件事,更加可怕。沉寂江湖百年之久的神兵山庄再次向江湖发出十三神兵令。这十三神兵令乃是神兵山庄立庄的凭借。两百年前神兵庄主公孙盛无意中发现了一张地图,地图中显示了从古至今最神秘的神兵利器,战神天兵的埋藏地点。
传说这战神天兵乃是黄帝战蚩尤时所使的武器,不但切金断玉,削铁如泥,而且可以变化成任何兵器,无往而不利。
如果擅加操控,即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童子,也可以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齐魏之时,天下第一高手血魔胡丽泰就曾经用这柄战神天兵一战而力杀过千名江湖人物,确立了血魔的赫赫威名。江湖传言当时血魔傲立于众人之中,任凭战神天兵转折变化,追杀围剿他的一众高手。
天兵如神如鬼,如妖如魔,围攻他的当世绝顶高手,未及发出一招,皆被一击而亡,从无例外。那战神天兵宛如生有灵性,酷爱嗜血,竟然自把自为地追逐当时的高手,痛饮鲜血,令人魂飞魄丧。后来,据说血魔因为没有及时找到可杀之人,被战神天兵反噬而亡。
江湖传言疏不可信,但是战神天兵可以让人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确是不争的事实,类似的传说也代代皆有。令天下武者对战神天兵如痴如狂,必欲得之而甘心。
公孙盛无意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但是自有一番野心,他将地图刻在十三个铁牌上,遍告江湖。立刻江湖世家群集公孙山庄,许下以自家一柄神兵交换一幅铁牌的诺言。神兵山庄因此而成。后来得到铁牌的江湖世家交相征战,杀伐不断,势力日渐薄弱。公孙盛趁此机会召集高手,汇聚骨干,利用已经在手的十三件神兵利器建立起了庞大的神兵世家力量。二十年后,他公然发难,连灭十三世家,从此神兵山庄威震天下,而十三神兵令也从此回到了神兵山庄。然而,非常令人奇怪的是,没有任何神兵山庄的后人想到要去发掘那神秘莫测的战神天兵。所以,百余年来大家都以为十三神兵令早就已经散失江湖。
没想到现在的神兵山庄主人再次向江湖中发出十三神兵令,这立刻引起了江湖上所有有志于得到战神天兵的高手的觊觎。江湖中暗潮涌动,六大世家,七大剑派,三大帮的高手纷纷四处活动,打听消息。而江湖中的风媒更是活动频繁,围绕着十三神兵令展开精细的调查,以求发财立品。
如今的仁义堂内,虽然六大世家,七大门派都有人在,但是各派高手都已经秘密离开了仁义堂去调查十三神兵的真相,只剩下大多是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的人物,实力大减。
看着窗外三五成群的武林人物,方梦菁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身边的仁义堂主洛佩贤扶了扶颌下长髯,叹道:“可笑,可笑,这些所谓的江湖白道人物,自命侠义,却为了虚名和实利纷争不已,自乱阵脚。”
方梦菁道:“洛叔叔不必介怀,爱慕虚荣人所难免,追名逐利更是天性使然,便是白道人物也不能例外。只是想不到在围剿青凤堂之时,竟会发生这么奇怪的两件事。不但令中原武林再不能团结如一,更令人互相猜忌,成为了仇敌。如果说是无意而成,也还罢了,若是有人暗中策划,就非常的危险。”
洛佩贤神色一肃,道:“贤侄女儿怀疑有人暗中不利于中原武林?”
方梦菁看了看北方的天空,叹道:“如果说只不利于中原武林,我辈中人受些教训,也是普通,就怕这是塞外胡族所为,为了让汉人自相残杀,损折实力,那就可怕了。”
洛佩贤惊道:“胡族竟会有此阴谋!”
方梦菁微微苦笑,道:“因为我天下第一录失窃得确实奇怪,所以让我感到特别的担心,也许是我多虑了。”
洛佩贤悄悄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些,缓缓道:“倒让我紧张得不得了,侄女儿,你看如今形势如此混乱,不知道讨伐青凤堂一事如何处理。”
方梦菁神色一寒,道:“青凤堂主杀我爹爹,此事断不能轻易了结。现在江湖英杰多聚于此,士气高涨,一定要在几天之内有所行动。否则,因为天下第一录和神兵令的搅局,这股士气会被消磨殆尽,只剩下为天下第一录争吵和图谋神兵令的散兵游勇,大事难成。”
“可惜,我们到现在也没有查出青凤堂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洛佩贤叹道。
“我已经发动了江湖上过百名著名风媒四处打探,相信会有消息传来。”方梦菁神色一黯,接着说,“如果三天之内没有消息,我立刻将剿灭青凤堂的同盟解散,否则当青凤堂倾巢来袭的时候,这些各自为战的江湖人物只有死路一条。”
“侄女儿,那你的杀父之仇?”
“洛叔叔,大局为重,我怎能让这些白道英杰为了我自家的血仇而冤死。”方梦菁的素手轻轻扶住额头,幽幽叹了口气。
“难为你了。方兄得女如此,相信他在九泉之下,也会安慰自豪吧。”洛佩贤由衷地说。
“江南仁义堂。”看着道旁的石碑,贺奇兴奋地说,“太好了,终于找到了。”红思雪,红天侠和左连山等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们已经在这个瘦西湖畔足足转了大半圈。
众人纷纷下马,来到贺奇身边,红思雪道:“彭大哥,咱们进去吧。”贺奇点了点头,眼睛仍然直直地看着石碑上的记载。
“彭大哥,怎么了?”红思雪问。
“义妹,你看,那洛家自立仁义堂以来,多遭惨事,竟仍然威武不屈,坚持悬红缉凶,这等英风侠义,实令人敬佩。”贺奇盯视着石碑,眼中只感到一阵干涩火热。
“前辈英风,的确不同凡响。”红思雪看着石碑,也陷入遐思。
“你们看,洛家十五代家主景隆公,悬三千金于除恶廊,以换血魔胡丽泰之命。当夜火起,胡丽泰披火而至,洛家尽起高手,莫有能敌,景隆公浴血而战,双足俱残,双手俱断,丽泰谓之肯降否,景隆公大骂而亡,天地感动。十年后,其子君骆公再立仁义堂,倾万金以换胡丽泰之命,胡丽泰当夜杀至,洛家妇孺童子多力战而亡,君骆公拼死搏杀,丽泰惧之而出战神天兵。君骆公首级被取,其身立于除恶廊前,七日后方颓。五年后,其子方鼎公以十五岁稚龄重立仁义堂,悬红万金以杀胡丽泰。胡丽泰三日后无疾而终,悬金无人领取,三年后改作他途。”贺奇大声朗读出石碑上的家族史记,双目已红。
“洛家仁义传家,名不虚传。”红思雪感动地说。
“好,好男儿,当如此!”红天侠一竖大指,赞道。
“师弟,咱们耽搁了不少时间,再不快点,可要坏了大事。”
“彭兄弟!”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霍然响起。映入眼帘的是醒目的一双满是喜悦的大小眼,锃光瓦亮的光头在夕阳的余辉下熠熠生辉。
“郑大哥!”贺奇眼中一热,兴奋地大叫一声,两个人已经抱作一团。
铜拳铁掌郑担山也兴奋的高声欢笑,将贺奇抱起凌空打了几个盘旋才将他放到地上。“好兄弟,听说你在巴蜀洞庭的英雄业绩,你郑大哥我兴奋地连尽数百坛美酒,要不是大事当前,我早就跑到洞庭湖和你共同作战了。哈哈,痛快痛快,想不到巴山七煞那么不可一世的绝代凶人,竟然毁在彭兄弟你一个人手里。”
“那都是兄弟我酒后所为,做不得准的。再说,我大哥也功不可没。”贺奇笑着连连摆手。
“什么大哥,错,大错。”郑担山仰天大笑,洋洋得意。
“郑大哥,你这是何意?”贺奇奇怪地问。
“华不凡现在只是你的二哥,我才是你大哥。”郑担山笑道。
“难道你们……?”
“不错,我和华不凡八拜为交,从我们结拜之时,也把你一起算进来了,所以现在你是我三弟,我是你大哥!”
贺奇大喜,连忙倒头拜下,道:“大哥在上,请受三弟一拜。”
“哎,起来,起来。”郑担山连忙将他扶起,“三弟,你武功盖世,我郑担山本来不敢高攀,但是二弟挚诚相邀,而我也对你着实喜爱,所以老着脸皮占你一个便宜,你不介意吧?”
“不会不会。”贺奇大声笑道,“今夜我们大吃一顿,好好庆祝一番。”
这时,郑担山的目光才看到红天侠,红思雪和左连山一干人等。他连忙上前一一行礼。左连山对他还算客气,而红天侠双眼一翻对他不理不睬。原来他和少林寺有些小过节,所以对少林子弟没什么好感。郑担山一听说这就是天下闻名的赤焰龙王,着实惊喜了一番,对红天侠的傲慢无理完全不介意,还认为是前辈高手当然的风范。红思雪对他淡然一笑,朗声道:“大哥你好。”
郑担山又惊又喜,忙问:“姑娘,你为何这般称呼于我。”
贺奇大笑一声,道:“大哥,这是小红鹰红思雪,也是小弟刚刚结拜的义妹,算起来,是你的四妹,理该叫你一声大哥。”
郑担山大喜过望,笑得合不拢嘴,一把拉住贺奇的手,笑道:“三弟,我这次结拜真是赚到了。连天下闻名的年帮帮主都成了我的四妹,这份威风,真是不同凡响啊。来来来,你的四弟彭无惧也到了江都,我这就去把他找来,咱们先找个馆子大吃一顿,明天再结伴好好逛逛江都城。”
“这,我……”贺奇正在迟疑,红思雪笑着说:“三哥,你们一起去,我和爹爹,左大哥也走得累了,正要歇歇。”
“四妹,那张纸条,记得交给方姑娘。”贺奇被郑担山拉出几步,忽然想起,大声嘱咐。
“记得了,我这就去见方姑娘。”红思雪道。
“千万记住,告诉方姑娘,写这张纸条给我的是张放,一定要提他的名字。”贺奇大声道。
红思雪点点头,而贺奇已经被郑担山拉出了老远。
在仁义堂的正厅,红思雪,红天侠和左连山见到了江湖中人人敬仰的君子剑洛佩贤。这位众人称道的仁侠君子身高六尺,白面长须,凤目长眉,笑容和蔼亲切,典型江南人士的儒雅风貌,一柄配有紫竹剑鞘的四尺长剑斜挂腰际,长袖迎风,说不出的磊落潇洒。
红天侠和他一见如故,大笑一声,道:“人们都说君子剑洛佩贤乃是世间罕见的风流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洛佩贤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红先生最近似乎身染恶疾,双目无神,手脚虚浮,虽然说话中气十足,但是似乎真气行不到四肢。”
红天侠愣了愣,忽然大笑了起来,道:“好,好,不愧是君子剑。句句实言,听着让人着实痛快。好,告诉你又何妨,我被人挑断手筋脚筋,加上锁骨,琵琶骨受损,差点成为废人,如今能够站着走路,我已经足以自豪。哈哈。”
洛佩贤悚然动容,道:“红先生可是为年帮之事身受此苦?”
红天侠笑而不言。左连山猛地走上前,道:“是啊,红大侠是被宗浩古和龙千鳞害成这样的。他为了解散年帮,真是受尽了苦楚。”说完连连摇头。
洛佩贤向红天侠深施一礼,道:“红先生义昭日月,洛佩贤谨代天下苍生向你致谢。”
红天侠猛地一摆手,笑道:“以前的事,提来做甚,不如与我把酒一聚,才是正理。”
洛佩贤大喜,道:“洛某正有此意,不意红兄竟然先行提起,我这就让人准备酒菜,今夜不醉无归。”
“好,哈哈哈哈!”红天侠甚是欣喜,仰天大笑。
红思雪忙走到他身边,小声道:“爹爹,饭菜不妨多吃,但是酒要少饮,你伤势刚好,千万小心调养。”
“乖女儿,懂得管你爹爹了。”红天侠笑着说,“好,今天爹爹高兴,多饮一些,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红思雪还要规劝,洛佩贤的目光已经落到她的身上,笑道:“这位一定是红侄女儿,早闻江湖上出了个小红鹰,为人英侠仗义,而且做事大刀阔斧,干净利落,想不到今日终于得见。”
红思雪神色自若地万福拜下,悠然道:“小女子行走江湖不过数年,些许浮名,大多是溢美之词,做不得准。”
洛佩贤眼中闪过激赏的光芒,连连点头,笑道:“盛名而不骄,便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也多有不及。红兄得女如此,足以自豪。”
红天侠得意之极,笑道:“这一点红某从不妄自菲薄。”
洛佩贤微微一笑,道:“我们这里除了我非常想见到令父女的风采,还有一个人最想见到令女。”
红天侠一怔,问道:“是谁?”
话音未落,只听得内堂帘栊一挑,一个身着月白色文士装,手摇折扇的绝美女子,微笑着走出门来。正是江湖上多谋巧断,才智无双的智仙子方梦菁。
看到彭无惧和华不凡携手而来,贺奇大喜过望,抢步上前,拉住华不凡的双手,道:“二哥,我们又见面了。”接着用力一拍彭无惧的肩膀,笑道:“四弟,怎么想到到江都来的。”
华不凡用力按住贺奇的肩头,道:“三弟,听说你和年帮的过节,我们都急坏了,星夜兼程赶到洞庭湖,只看到满湖的渔民都在争相敬拜三弟你的往生祠,才知道你在洞庭湖大展神威,杀千年神膳,破年帮总坛,散尽年帮帮众,真是翻云覆雨,做出了好大一番功业,做哥哥的脸上着实光彩非常。”
彭无惧大声道:“三哥,你以后要做大事,一定要带上我,这么多精彩好戏,我竟然没有捞上半场,对人说你是我的三哥,都不知有几人相信。”
贺奇歉然一拍他的肩头,道:“三哥知错了,下次带你去。好不好!”
彭无惧欣然点头,又道:“三哥,你交我的双手刀法,我和侯阿大已经领悟的七七八八了,有空闲你指点一番如何?”
华不凡笑道:“这里耳目众多,指点武功诸多不便,还是先谈谈司徒前辈的事吧。”
贺奇神色一肃,道:“司徒叔叔有何遗愿未了不成?”
一直站在一边的郑担山这是走过来说:“来,咱们先去找洛府家丁凑些酒宴,再从长计较。”
就着洛府明亮的烛火,贺奇颤抖着看完了彭无惧递给他的司徒伯仁的遗物。那是一本封页已经发黄的册子,上面一字一泪地记述了司徒伯仁在隋末所遭遇的惨事。看那笔记,乃是司徒伯仁自己所书,想来是留给后人的遗嘱。
原来,司徒伯仁籍贯乃是江都人氏,家中财源兴旺,妻子贤淑,更有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儿,生活本来还算美满。但是,隋炀帝临幸江都之时,广召宫女,供他淫乐,更有巴陵会专门挑选年幼女孩,自小训练她们充当宫廷歌女。
司徒伯仁的女儿不幸被他们看中,于是巧布天仙局诓哄司徒伯仁上钩。司徒伯仁一时贪财,落入他们的圈套,家产被骗取一空,妻子离家出走,女儿也被抓去抵债。司徒伯仁从此漂泊江湖,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赚够银两,将自己的女儿赎回。但是这个愿望还没有达成,他已经在与巴山七煞的战斗中壮烈牺牲。只留下这本泛黄的册子,记述着自己追悔不及的一生。
“四弟,司徒叔叔对我们彭门忠心耿耿,二十年来,始终如一。他的遗愿,我们说什么也要完成。婶婶是怎么说的?”
贺奇一边说,一边回忆着原著的剧情,好似这司徒伯仁的女儿在一家妓院里做头牌,号称琴仙子,乃是武林七仙子之一。
当时的彭无望前往为其赎身,反而被一群豪门弟子羞辱。
“三哥,娘亲已经让人变卖了彭门所有的家产,兑成贞观钱庄的飞钱,叫我携带南下找你。娘亲说,便是砸锅卖铁,也要将司徒叔叔的女儿赎回来。”彭无惧沉声说。
“嗯嗯”贺奇不住点头,却颇为无语。
彭家讲义气,这自然是应该的。混江湖若是没有一个好名声,那就是自绝于武林正道,对一个镖局来说,那简直是灭顶之灾。
不过讲义气到这种程度,那就有些过了。
彭家自然是有些家业的,可将所有家产变卖,就算是赎出了司徒伯仁的女儿,彭家可又怎么保证对方的生活呢?
哎,总之,为彭家众人的智商感到忧虑啊。
这没有了彭无望,整个家族衰落好像就在转眼之间。
贺奇胡思乱想的时候,华不凡在旁边大笑起来,道:“说到这里的青楼妓院,我知道有个人最为熟悉,明天我找找看,是否能寻到他。由他带领,必能无往而不利。”
彭无惧大声欢呼,重新高兴了起来。
郑担山忙道:“来来来,我们今夜定要尽欢而散,三弟,你可要告诉我你大战年帮群丑的每一个细节,一处都不准遗漏。”众人一片热烈的响应声。
听着窗外贺奇等众人惊天动地的喧哗谈笑之音,红思雪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看着红思雪脸上的笑容,方梦菁了解地微笑了一下,道:“红姑娘,虽然我们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和你可以说是神交已久,不介意我叫你一声思雪吧?”
红思雪这才会过神来,连忙说:“方姑娘太见外了,我就叫你一声菁姐,从此咱们姐妹相称,岂不是好?”
方梦菁一笑,道:“固所愿尔,不敢请也。那我就叫你一声雪妹。”
两个人相视而笑。方梦菁又道:“雪妹,你看那贺奇如何?”
红思雪没想到方梦菁突然谈到这个话题,俏脸一红,道:“这,菁姐,我……”
方梦菁轻笑了一声,道:“我看雪妹对彭无望已经芳心暗许,是也不是?”
红思雪罕有地扭捏了一下,想要砌词敷衍,但是看到方梦菁明如秋泓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双目,终于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我的心中已经满是他的身影,情难自禁,若还奢望遮掩,只能徒惹人笑,菁姐看透我了。”
方梦菁想不到红思雪如此爽朗坦荡,对自己也如此信任,心中一阵感动,道:“雪妹,若是彭兄能够得到你的青睐,实在是三生有幸。可惜,他似乎对你……”
红思雪再次苦笑,道:“彭大哥乃直肠直肚的汉子,我对他的心意,他是不懂的。”
方梦菁神色一动,道:“雪妹难道没有对他说?”
红思雪摇头道:“这样的事,我们身为女儿身,那是说不出的。”
方梦菁微微摇头,谓然叹道:“雪妹为他想得如此周全,难道从来没有为自己想过?”
红思雪幽幽地望着窗外的灯火,叹道:“其实这样也好,能够常常在他身边,看着他,守着他,和他说话,也够了,便是相恋中的男女,想要的也不外如是。我又能再求些什么?”
方梦菁悚然动容,长叹一声,道:“雪妹对他能有如此深情,我实在羡慕。”
红思雪失笑道:“菁姐取笑了,听人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乃是人生不如意事,我这般模样,是情非得已,何来羡慕之情?”
方梦菁长长叹了口气,道:“如果一个女子虽然见尽天下才俊,但是仍然心如止水,宛如古井无波,不能对任何人动情生爱,那才是人间不如意事。”
红思雪神色一动,道:“菁姐,难道你便是这个女子。”
方梦菁苦笑一声,道:“正是。”
夜风瑟瑟吹来,屋内的烛光闪动了一下,屋檐上的燕巢里传来几声乳燕的轻鸣。东厢房里贺奇等人的笑语喧哗远远传来,反而衬托出此时的安静。
“你一定很奇怪,世间竟有这样的人。”方梦菁微微一笑,对红思雪道。
红思雪捋了捋鬓角的秀发,茫然摇了摇头。
“我三岁能识字,七岁能赋诗,十五岁读书五车,过目不忘,后和家父云游天下,风雅俊杰之士,所见不知凡几,杂家百艺,均有涉猎,上至当朝士大夫,下至市井屠狗客,皆可交谈甚欢。但是,心中寥落,实不足为外人道。”方梦菁站在窗前,望着房外的夜景,悠然道来。
“难道以菁姐识见之深,交游之广,竟无法遇到一个心上人?”红思雪惊讶地问道。
“怪只怪我生性好强,论辩之时,往往言语锋锐,令人无法招架,每令人心存敬畏。而那些对我言听计从,恭谨崇拜的男子,我却无法有任何好感。”方梦菁苦笑道。
“如今仁义庄内武林七公子,青年才俊可称一时无量,难道菁姐都无法心动?”红思雪笑了笑,道。
“武林七公子盛名并非虚设,但是或忠厚有余,或过于迂腐,或粗旷不羁,或心无城府,或风流成性,或傲慢无礼,或痴于所学,不理外务,难以令人倾心。”方梦菁“啪”地一声,将手中折扇打开,轻摇几下,缓缓道来。
“菁姐,你……你的要求太高了。”红思雪笑着说。
方梦菁脸色一黯,道:“雪妹说得正是。从小我的眼角就很高,总梦想着我钟情的男子应该是世间难得的英雄好汉,即任侠仗义,又情深似海,不但学富五车,才华横溢,更兼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不知世间岂有如此完美之人。每遇到一个相得男子,我总是将他当成了我梦想中的钟情男子,谁知交谈数语后,每每失望于心,弃之而去。”
红思雪叹息了一声,道:“菁姐,其实喜欢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你看到他的时候,自然会感觉到。根本不必特意想些什么。”
方梦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所以我非常羡慕你,能够找到让自己倾心的男子。”
红思雪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起了贺奇瓜洲江中,伸手将自己揽回船上的样子,泛起一丝甜意。
“其实,我一直在心里偷偷地想,我应该是喜欢彭无望的。”方梦菁忽然石破惊天地说。
“啊,你……”红思雪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咯,”方梦菁将折扇掩住嘴,轻笑了一声,道:“吓你一跳吧?”
红思雪失笑道:“确实如此。”
方梦菁的眼中射出缅怀的神色,幽幽道:“我和彭大哥初遇在齐州客栈,那时候罗一啸关刀凶猛,就要取了我父女和华不凡华兄的性命。彭大哥路见不平,义助我们挡过一劫。当时他只要放手而为,十招之内就可以斩杀罗一啸。但是他敬佩罗一啸乃英雄人物,不忍杀之,将他放走。那磊落豪迈的心胸已经给了我深刻的印象。
一年前,彭大哥腰配七把长刀独闯洛阳金府,杀金氏五子,败谢满庭,破越女宫剑阵,刀伤金百霸和金夫人,英雄气概直冲云汉,但是还不足以让我动心。当我看到他因为敬佩金天虹的孝心而放过金氏夫妇的时候,我却心中一动。因为,我看到他襟前的一朵月夜流香,虽然历经血战但是容颜不消,颇似一身是血,护在金氏夫妇面前的金天虹。由此得知,贺奇因为惜花而惜人,别有一番柔情。这种柔情,却让我心动。
后来,彭大哥数次义助爹爹和我逃脱青凤堂的追杀,最后一次还差一点丢到性命。可以说对我有数次救命之恩。我曾经想过,便将一生深情尽数给了他罢。可惜,我真的做不到,我真的动不了 情。”
听着方梦菁的悠悠话语,红思雪不禁痴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可知道,你比我幸运了?”方梦菁苦笑着收回注视着窗外的目光,深深地看着红思雪。
“大哥虽然是世间少见的英雄人物,但是若论风流倜傥,潇洒英俊,确实难入菁姐你的法眼。”红思雪笑道。
“雪妹,你真坏,我把心里话都掏出来说于你听,你却取笑我。”方梦菁“啪”地一声将折扇一合,轻轻向红思雪打去。
红思雪笑着一缩头,连忙告饶,心里却甜蜜地想着:大哥,幸好你是个相貌普通的少年,否则……
就这样,两个当世少见的奇女子促膝谈心,巧笑轻语,竟夜不息,然而贺奇交待给红思雪的事情,却被她一时忘记了。
第二天清晨,贺奇头一个爬下床,洗漱完毕,来到院子里打了一趟从侠客岛学来的五岳颠倒拳,作完了吐纳运功的早课,立刻去找彭无惧,华不凡和郑担山一干人等。他们已经约好,结伴去找华不凡口中那个最熟悉青楼妓寨的高人,然后去寻访司徒念情。
不过,贺奇已经找好了理由推脱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