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峰一觉睡到中午,仿佛又回到了初到御鼎山时,那种无忧无虑吃得饱、睡得足的清闲日子。
他打着哈欠推开门,忽然“砰”的一声,似乎把什么东西推了出去,吓得他赶紧退了一步。低头一看,又见到了之前那个端来水盆的女学生。
那女学生迷迷糊糊的揉了揉脑袋,显然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鼻子一酸,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她用幽怨的眼神看了石青峰一眼,噘着嘴道“山主,你可算起来了!我等的肚子都有点儿饿了!”
原来,那女学生一大早就来到石青峰门外,先是端着水盆,后来胳膊酸了,就把水盆放下。再后来,连站着也累了,索性坐在门槛上等。再再后来,又累又困又饿,被太阳一晒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直到石青峰冷不丁推开门,“砰”的一声把她推了出去。
石青峰赶紧走上去扶起她,带着歉意说道“对不住啊!我没想到门口有人。没摔着哪儿吧?”一边说着,一边上上下下看了几眼。
那女学生极力控制住在眼眶里打转儿的泪水,依旧噘着嘴,一瘸一拐的回到门前,弯腰端起水盆,说道“山主,该洗漱了。”
说完后,又一瘸一拐的跨过门槛,将水盆放好。
石青峰不好意思的回到房里,洗了手脸,接过那女学生递过来的毛巾擦干,忽然心里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书院多久了?”
冷阳告诉他说蚩山书院里有浣花宗的人,他很想知道那人是谁。
那女学生道“回禀山主,学生姓郑,单名一个‘茹’字,是半年前才来的书院。”
石青峰没话找话道“喔,郑茹,这名字好!这名字好!”
叫郑茹的女学生看出他没话可说,就又问道“山主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没有的话,学生要回去温习功课了。”
石青峰尴尬一笑,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好好学习,好好听先生的话!”
那女学生微微欠了欠身,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忽然又听石青峰说道“对了,你不是肚子饿了么,我请你去蚩山城中吃饭吧。就当是刚才摔了你一跤,给你赔礼道歉。”
就在昨天夜里,他打算将蚩山书院好好看看。既然要好好看看,就要做好下一番功夫、掘地三尺的准备。想起当年在御书阁翻书找书时的情景,顿时干劲十足。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先生也好学生也好黄皮子也罢,但凡是活着的、有气儿的,都要仔细留意一番!
因此,他睡了个饱觉,补足精神,打算大干一场。
郑茹作为他开门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第一个目标。
于是,他灵机一动,顺水推舟,借着摔跤的事儿打算将郑茹带到蚩山城中,趁着吃饭的功夫,好好问问。
他自以为如意算盘打得不错,虽然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嫌疑,但他相信一个常年累月枯坐在书桌跟前的年轻学生,一定拒绝不了去闹市中转一圈的诱惑。
“不去!”
郑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石青峰一愣,感觉有些懵,定了定神,反问道“不去?”
“不去!”
“你不是肚子饿了么?”
“饿了也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
郑茹顿了顿,转过身来说道“山主,您大白天堂而皇之的将一个女学生带到书院外面,一待就是大半天,您就不怕有人说闲话么?”
石青峰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郑茹道“可是我怕!山主的好意学生心领了,您要是真觉得对不住的话,就明天早点儿起吧!”
说罢,跨出门槛,头也不回的去了。
石青峰愣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心想不就是出去吃个饭么,这有什么可说的。何况我是一院之主,山主带着学生出去,不是很正常么?
他有些不理解,又有些恼火,心想那些说闲话的人也真是吃饱了撑的!要是以后有谁在背后说他的闲话被他听到,一定饶不了他!
他来蚩山之前,不是在庙里就是在御鼎山上。那两处地方都是不沾人间烟火的清净地。凡夫俗子市井百姓之间,除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的事儿,聊得最多的就是别人的闲事。他初到凡间,对很多事情还都不习惯,对那些喜欢在背后嚼舌根子的人既恼又不理解。
郑茹走后不久,有人送来饭菜。石青峰昨晚吃的太好,又加上刚刚被人拒绝,基本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小碗汤。饭后便一个人去了书院里面,拣了一条小路,开始寻找那女鬼提到的“夫子洞”。
传闻,儒家至圣先师出生时因为长相丑陋,又加上其母与其父年龄相差太大,被世人不容。万般无奈下,那位刚刚出生的至圣先师被弃之山洞。后来,其母悲痛欲绝,返回山洞寻找幼子。却见一只斑斓猛虎卧于其侧,另有一只老鹰,扇动翅膀为其驱暑。后来,便有了“龙生虎养鹰打扇”的传说。
石青峰沿着小路仔细寻找,尤其是那些角角落落,以及摆着假山怪石的地方,每到一处都围着转几圈,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蚩山书院并不算大,他转了不到半天,便将书院转了个遍。除了盖有学堂、学舍的地方,基本上把有可能出现“夫子洞”的地方转了个遍。
然而,别说什么“夫子洞”,就连个普通的“洞”都没有看见。他不死心,又反方向转了一圈。这次散出气息,以免有阵法遮蔽。但转完第二圈后,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忽然,他看见树林中有个人正在锄地。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方童生!
“又是方童生!”他心中念道。
“方先生,忙着呢?”他加快脚步走上前去,同方童生打了个招呼。
方童生听出是他的声音,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转头作揖行礼,抹了抹头上的汗,说道“嗐,瞎忙。我看这里闲着好大一块地,就寻思着开辟出来种点菜。”他伸手指了指左边三四丈远的地方,接着说道“去年秋天时,我在那边种了半亩白菜。或许是因为这林子里的土地没出过力,那些白菜一棵棵长得又高又大,比起外面买来的都要好呢!这不,我寻思着在这里再开出一块地,和那边半亩连在一起,以后方便管理。”
石青峰见他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湿透,说道“你歇一会儿,我来帮你开荒。”
方童生一听这话,立刻急道“使不得,使不得!这种又脏又累的粗活,怎么能让山主动手呢!”
石青峰伸出手去,示意他将锄头递给自己,笑道“我小时候干过,说不定比你干的还好!给我吧!”
他以前在寺庙中时,经常跟在师父身边种菜浇水。现在见了锄头,禁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顿时有些怀念,也有些手痒。
方童生露出焦急之色,眉头紧皱,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说道“不行不行!万万不行!你是蚩山书院的山主,还是蚩山城的副城主,怎么能干这种活呢!”
石青峰伸手抓在锄头把上,笑道“那我就以书院山主还有蚩山城副城主的名义,命令你把锄头给我。”轻轻一拽,又道“你不会想抗命吧?”
方童生攥着锄头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石青峰,恋恋不舍的将那锄头往前推了推。石青峰刚要接手,方童生又一把拉回去,弯下身子,撩起一块衣襟,将锄头杆儿从上到下擦了一遍,这才重新递给了石青峰。
石青峰握着锄头,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庙里无忧无虑的生活。方童生站在一边看了片刻,见石青峰干的有板有眼,又快又漂亮,禁不住问道“山主,你以前在山上修行时,也会做这种粗活么?”
石青峰笑道“山上有专人来做。正式弟子只管修行,没工夫做这种活计。”
方童生稍稍犹豫了一下,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负责做这些伙计的人也能修行么?”
石青峰道“负责做这些伙计的人都是入门以后没有通过考试的人。他们中有些人舍不得离开山门,便心甘情愿留下来当杂役弟子。在此之前,都学过最基本的练气功夫。”
方童生眼眸一亮,追问道“那怎么样才能成为入门弟子呢?有没有年龄限制?”
石青峰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放下锄头说道“御鼎山每隔几年都会举行‘天玑试’,凡是通过‘天玑试’的人,都可以成为入门弟子。当然,山门也会主动派出专人,去山下各个地方寻找那些根骨好、天赋高的修道天才,提前将其纳入门内。通过‘天玑试’的弟子在修行一段时间后,会有一场考试。只要通过了考试,便可成为正式弟子。”
他想了想,微微皱眉,又补充道“至于年龄,这个我倒没听说过。但那些参加‘天玑试’的人基本上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最大的也就十七八岁。如果年龄太大,根骨、心性都已定型,很难培养。”
他将方童生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低着头,红着脸,顿时明白了他心里的意思,于是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去参加‘天玑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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