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平贞十二年
坤和城
“让开,让开!”一行骑着清一色白马,衣着华丽的男人在大街上吆喝到。
其中领头的是一个长得美艳似妖的年轻男子,他的穿着不比其他人那般华丽,但在他身上却能看到远比一行人高贵的气质,这位正是当今梁王一奶同胞的弟弟,关北王萧瑾玉。
一直跻身关外的他今日不知为何来到这小小的坤和城中。这关北王虽是很少出现在世人眼中,但是他的威名恐怕当今大梁的皇帝还要响亮。
十二年前北疆漠地的蛮人联合北方羌族大举入侵大梁,梁军被打的节节败退,一口气连下十城。
那时梁帝年老体弱,无法统御全军,一切权利都交于当时的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关北王萧瑾玉掌管。
萧瑾玉自幼同素衣道人习武,是众多皇子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而他的能力以及统治力在江湖上也有着十分高的威望,因为这位皇子不爱权势,更喜欢江湖侠气,加上他的老师素衣道人是江湖上最为顶尖的存在,所以他在江湖上的名号或许比朝政中更为响亮。
面对域外联军的入侵,他联合江湖第一大城穆和城,才将域外遏制住,同时规定双方二十年内不能以任何理由发动战争。
这一年战乱结束,老梁帝退位,但召令还未公布天下,老梁帝便驾崩,第二年四皇子萧瑾瑜即位,年号平贞,七皇子平乱有功,封关北王。
十二年来萧瑾玉很少离开关北,今天不知为何大张旗鼓的来到了这坤和城。
坤和城中一大户人家的府邸中很多下人都在张灯结彩的忙着,门前门后,大窗小窗都贴上了囍字,院子里挂起来很多锦缎的红花,显得很大气。
“老爷,老爷,关北王来了。”一名衣冠比其他下人都要好的男人向着院里急匆匆跑去,口中大喊道。
“管家,啥事这么猴急,小心别一头栽了。”一名下人调侃道。
“狗东西,做你的工,问那么多干嘛!”管家停下来眼睛一横,瞪了他一眼。院里的其他下人见到都纷纷大笑起来。
“何事这般吵闹?”在院子里最大的门房中出来一位衣着略显富贵,看起来很威严的青年男子。
他生一双剑眉,眉眼如画,灿若星辰,嘴唇略薄,脸色如同飘渺冰冷,清冽悠然。
“老爷,关北王已经入城。”管家匆匆连声回答。
男子点了点头,嘴角一撇似乎是笑了一下,但随即收敛,又是一副原来的表情,嘴中喃喃说道:“他倒是来的快!”
“哈哈哈,萧兄来的好快,我还未来得及整理我这陋室,就被告知萧兄已经来到我坤和城,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男子笑声中走向刚骑着白驹而来的萧瑾玉一行人。
“管家,派人将王爷一行人的马匹牵到马棚好生喂养,再将王爷的下属,带进府中好酒好菜招待!”男子看向管家,瞥了一眼,和声说到。
管家叫了几个下人把马匹牵了下去,面向萧瑾玉身边的人,抬起胳膊指向屋子,说:“各位兄弟鞍马劳顿,随我休息一番吧。”
那几个人看向萧瑾玉,没有动身,直到萧瑾玉点了点头,那几个人这才随同管家一并去了。
“多年不见萧兄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呀!”男子拍了拍萧瑾玉,神色中充满着笑意的说到。
萧瑾玉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盯了一会,缓缓说到:“顾剑锋,小璃死了!”
萧瑾玉的话音刚落,顾剑锋便狠狠地抓住他的肩膀,两眼通红,平时的威严,稳重已然消失。
他歇斯底里的怒喊到:“萧瑾玉,当年你说带着小璃去漠北,你说能照顾好她的,现在你说她死了就死了,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萧瑾玉默默地低下了平日里高傲的头,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没有办法继续保持那种傲气。他知道自己对不起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的男人。
关北王这个称谓是多么强大与威严,除了皇帝亲临他萧瑾玉已经没有任何人值得他低头,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支柱,这个国家的守护神,如果他低头了,那这个国家也会跟着他低头,这就是关北王这个名称所承担的分量。
“师父云游四海,不知所踪,十二年前回来一次就是看小璃,而且他老人家又亲自出手帮助你平复了战乱,他走的时候把小璃托付给你,你就这样回报他的吗?萧瑾玉你枉称师父之下第一人,你连一个弱女子都保护不好,你有什么用!”顾剑锋大声的责骂道。
“小璃呢,她在哪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带我去!”顾剑锋一把抓住萧瑾玉的胳膊拽着他就冲出了门外。
“师弟你冷静点,小璃她不在漠北。”萧瑾玉甩开了顾剑锋的胳膊说道。
顾剑锋与萧瑾玉同出素衣道人门下,小璃更是素衣道人养女,三人自小在京城同素衣道人习武悟道。小璃的纯真无邪更是让她在道学方面有些极高的天分,由此深受素衣道人的宠爱。
素衣道人收徒不受任何人限制,曾有人传言当今皇上也想入素衣门下,但无奈素衣不肯,皇帝见状感到皇威受损,大发雷霆打算将素衣道人幽禁起来,不知是当今皇帝当时年轻气盛还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派了近千名禁军去捉拿素衣道人,素衣道人见状眉头未曾一撇,拂袖而去,近千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去没有任何办法。由此素衣道人的威名广为传播,有了天下第一道的美称。
顾剑锋与萧瑾玉的武学天分很高,性格像是符了素衣道人的性子一般,被素衣道人主动收为了门徒,自此素衣道人再未收徒。十二年前的一战后,素衣道人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世俗里了。
“小二,在来一壶桃花酿,半斤酱驴肉!”
不知何处的一家酒馆里传来这么一声吆喝,店小二放下翘起来的二郎腿,随即起身回应到:“你说你这道士,说这一堆大道理,却荤酒不忌,一看就是一个假道士。”小二把酒肉放到了那人桌上,侃侃的说着。
“哈哈,你这店小二,你只管上酒上肉,哪来那么多话,我每年都要来几次,何时亏过你酒钱!”年轻道士倒了一大碗酒喝了下去,醉醺醺的说道。
“那倒也是,你是我这竹里馆为数不多的回头客了,也就是你能品的我家酒香,我可跟你说,我这桃花醉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酒。”店小二脸满意的夸赞着自家的酒水。
“你这人好生无趣,这话你每年都要说上几遍,说的我头都大了!”道士不屑的回答。
八月的风像是带着一股子怒气一样在竹林里吹动着,林中蟋蟀沙沙响,偶尔会传出来几句拌嘴声!
“不在漠北,萧瑾玉你休要诓我!”顾剑锋一脸生气的说道。
“师弟,你可知小璃的身份?”萧瑾玉没有为自己辩解,反到突然问了句。
小璃是素衣道人的养女,他们三人相处十年,素衣道人也未曾讲过她的来历,也同样不允许打听。
顾剑锋自然摇摇头说道:“我怎么知道,这件事一直是师父避而不谈的话题,你休要扯开话题。”顾剑锋仍然不依不饶的大声喝道。
“你这急性子,要是我说小璃还有救呢?”萧瑾玉也不甘示弱的厉声说道。
虽然对于顾剑锋他心存愧疚,但是萧瑾玉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关北王,当今皇帝的亲弟弟,顾剑锋这样咄咄逼人他实在有些不高兴了。
顾剑锋哪有想的那么多,他丝毫没有注意萧瑾玉情绪的变化,只是当听到小璃还有救时,原本灰暗的眼眸中又透露出新的希望的光亮。“你说什么,小璃还有救!”
“没错,师父曾说过海外有仙山藤阁,据说可学的活死人肉白骨之术。”萧瑾玉见他心情稳定下来,轻轻说道。
顾剑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听最后最后一个字在他口中蹦出,便立即拽着他向外面走去,“走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你说的仙山呀!”
“小璃被漠北抢走了,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小璃的身世我也是刚刚查清,她是羌族漠北圣女的女儿,上一代圣女与师父交情不浅,上一次的漠北内乱,圣女战死,临终前她将女儿托付给师父,也就是小璃。现在漠北将小璃暗害,又将小璃带到了漠北铁城,所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抢回小璃,不然学到什么仙术也是白费力气!”萧瑾玉表情的怒气显露出来,漠北这个他最憎恨的民族,这一次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成功的又让他们之间的仇恨增添了一步。
“那还等什么,回关外!”顾剑锋斩钉截铁的说道。
“师弟,这次我可是收到你的请帖来的。”萧瑾玉紧紧望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让他失望的话。
顾剑锋还是以前的那个耿直少年,“管家,让下人们撤掉这些,以十倍的礼金退给慕家,这门亲事取消!”顾剑锋沉声说道。
管家眉头紧锁,“老爷这恐怕不妥吧,慕家老爷与老太爷是世交,你这样完全是让慕家难堪呀!”
顾剑锋用力的眨了眨眼,“你只管去做,剩下的等我回来。我自然会去找慕家老爷请罪!”
“萧兄我们走!”顾剑锋坚定的看向萧瑾玉。
他没有让萧瑾玉失望,因为萧瑾玉知道如果没有顾剑锋,这件事不可能成功,因为顾剑锋不仅是这坤和城的第一富商,他还有一个更响亮的身份,江湖第一大城穆和古城二城主,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古道剑仙顾剑锋。
萧瑾玉将他的随从叫出来,一行人一人提着一壶酒,骑着一匹白马,消失在了八月的树荫下。
顾家大院中传来几声恶犬的叫声,管家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又做了撒手掌柜,这次的烂摊子有点难搞呀!
京城
八月正夏,城中的大梁圣树,百年桂花树飘着弥漫全城的香气。
据说这大梁圣树是大梁兴衰的写照,是大梁开国皇帝萧叶尘在仙山藤阁求来的气运之树。
当年的申亥战乱这桂花树,几近凋零,后来大梁取胜,这桂花树又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自此以后民间就流传了这么一个民谣‘大梁叶尘,仙山取树,此间圣树,大梁气运’,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都经常不自觉的就哼唱了起来,他们将桂花树看做了圣物,是不可侵犯的。
当归酒肆,全京城最受欢迎的酒馆,不是说它有多大,多名贵,而是他的酒就像他的名字一般不管是谁,不管在京城多大的官职,喝过他家的酒都会让人回味无穷。就连当今圣上都派宫里的小太监去买他家酿的当归酒。
酒肆中众多酒客谈笑风生,扯着古今大事,把酒言欢。
店老板两指轻轻波动着那看起来很陈旧的算盘,笑盈盈地看着这群客人,心中不知想着什么如意算盘。店小二肩膀挂着沾有大片油渍的毛巾,站在门口咧嘴傻笑,就好像这个月工钱结清了一般。
“孟兄你听说了吗,关北王离开漠北,去那坤和城了不知作甚去了。”
“方兄,这王侯家的事我们还是少议论的好,这可是京城,耳朵太多了,别给自己惹来杀头的罪名呀。”
“也对也对,不敢说不敢说。”
……
两个酒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店小二在外面大声的吆喝着,街头小贩更是七杂八碎的议论着,这京城看起来与寻常城无异,但街面和亲的表象不能掩盖住来自那座繁华阁楼的刀山剑林,这座阁楼就是皇宫。
“陛下,关北王离开了关北,前往坤和城方向了。”一名两鬓有一缕白发的太监面向一个男人声音柔和的说道。
那男人身着黄金蟒袍,身形单薄,他的眉眼与萧瑾玉很像,但远不如萧瑾玉那般美艳似妖,此人正是当今大梁的皇帝,昭义帝萧瑾瑜。
“瑾玉去坤和城?”萧瑾瑜似乎有些疑惑,半晌,他又喃喃说了一句:“大概是羌璃的事吧。”旋即转身走向了外面,“这大梁恐怕要变天了。”
天空中雷声作响,豆大的雨点重重的打在地面,下雨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下雨了。”京城街头的小贩一个个抱怨着,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的货物装了起来,急匆匆地拖拉回家了。
刚才还是繁华喧闹的京城,一瞬间安静下来,大概真的要变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