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苓再也忍不住了,侧头耳语:“他们在干嘛,神斗吗?”
“……对。”她用出这词,居然出奇地准确。下方两个boss正在恶斗,也不虞对话被听了去,燕三郎这才轻声道,“它们都是魂体,现在就要靠本尊拼出个高下。”
白苓有些茫然:“谁能赢?”关键是,赢了对己方有甚好处吗?
这个问题,燕三郎也答不上来,魂术不是他的专长,神通和体术才是。听千岁表述,罗刹醴好像很厉害,他自问现在也没本事单挑拢沙宗的宗主。
可是海神使……他望向场内,千岁曾经说过,庄南甲的魂力强大,犹胜鬼王。海神使作为他的宿敌,至少应该与他在伯仲之间。
所以,底下的战斗应该非常凶猛。魂体之间的战斗没有任何技巧和神通可以倚仗,全凭量级大小。可惜发生在罗刹的泥躯之中,他们无法亲睹。
饿鬼群同样大气不敢喘一口,静待结果。
也就过了十几息功夫,罗刹醴突然动了,戟尖朝下,直指迷藏众人。
饿鬼群一下子欢呼起来。
可是呼声未至最大,罗刹醴的身体就出现条条裂纹,紧接着“喀啦”一声,碎了。
数千斤土石落地的声音,一直传到了对面的山坡上。
欢呼声戛然而止。
这才有一道蓝光从容不迫飞出,半空中分成几道,返回各自皮囊之中。
包括海神使在内,五人缓缓睁开眼睛。
饿鬼众鸦雀无声。
海神使踏前一步,捡起罗刹醴留下的巨戟。此物也是神奇,与她左手相触就立刻缩小,变作了不足七尺长短。
千岁喃喃道:“这下子不好玩了。”
这情形再明白不过,幽魂们合力战斗,干掉了罗刹醴。哪怕知道迷藏幽魂的本事,燕三郎还是惊叹于这个结果。
也不知哪个带头,饿鬼众朝着海神使跪了下去,从里到外,密密麻麻跪满了小半个山谷。
前倨而后恭。
山坡上的三人看明白了,海神使通过决斗,夺取了对本地所有饿鬼的领导权。
从现在起,饿鬼对他们不再构成威胁。先前燕三郎见他们在谷底战斗不休,还以为海神使想封印地缝,没料到是这个目的。
花这么大力气,让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才好从容筹措。
果然活物很难以自己的视角来揣摩这些死灵的算盘。
想到这里,白苓都觉冷汗涔涔。
此时,燕三郎正取出第三支隐魂香,给两人都绕上三圈,以便隐匿行踪。
这东西并非常备用品,他也只剩下三支。
海神使吞掉了罗刹醴,成为群鬼首领。而他和千岁被困在这里,后面如何是好?一旦海神使发现他在这里……
他下意识捏了捏木铃铛。千岁再厉害,也没可能对付下面成千上万的恶鬼,以及迷藏幽魂。
千岁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你猜,她想做什么?”
燕三郎摇了摇头。这回,他是真猜不到。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海神使忽然发出一声尖啸!
白苓吃过一次亏,有防备在先,这回被震得心旌摇动,但总算没有再流鼻血了。
饿鬼众如聆圣音,魂魄都从泥身中钻出,往海神使汇聚而去。
一时间无数泥塑破裂,黑黝黝的污泥腐土铺满了谷底。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数以万计的饿鬼都化作绿光,在海神使周围飞舞不休。
海神使抬手,将一块蓝色莹石扔上半空,所有迷藏幽魂也化出原形。
蓝、绿两种光芒,在半空中交织飞舞。
紧接着莹石光华大作,竟析出无数浅蓝丝线,将光点两两相连,都维系在一起。
从燕三郎等人的角度看去,那就像天上的星座落到了人间。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这些互相连接的光点就飞快聚拢,像被无形的大手压缩。迷藏幽魂的蓝色光点在数万饿鬼魂魄中很不起眼,但那枚蓝色莹石却熠熠生辉,教人无法忽视。
无数魂体错位排列,很快就化成了一只冒着绿光的怪物,高五丈,形如河马般肥圆,但额上生有长长的骨棰,又厚又宽,看起来就像一枚重型攻城棰。
蓝色莹石,恰好就在它心脏位置。
此物外形滑稽,但山坡上窥探的几人都笑不出来。
燕三郎和千岁都看出来了,海神使这回祭出的魂石有聚合魂魄之力的作用。问题是,她纠集数万饿鬼魂力,到底想做什么?
答案马上揭晓:
河马怪物晃了晃尾巴,铺满谷底的污土就被吸引过去,一块一块将其包裹、填充。
小半刻钟后,河马怪物就拥有了实体,这一过程与饿鬼们获得泥塑实体其实一模一样,只是它的身长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丈(一百米)!
这已经是足以睥睨六道绝大多数生物的体型了。并且要不是因为谷底窄小,腾挪转身困难,千岁怀疑它还能更大。
燕三郎看在眼里,微微皱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迷藏幽魂学习进阶的本领也很惊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饿鬼道的天赋,再与自己的魂术、魂石相隔合,创生出这么古怪的东西来。
灭世之后连身体都剩不下的这个种族,在天灾前到底有多了不起?燕三郎觉得,从前他好像一直小看了迷藏幽魂。
这些东西长久享受平民的供奉,耽于安逸享乐,也掩去了自己的锋芒。
河马怪物已经塑形完毕,这就低下脑袋,朝着地缝冲去。
奔跑过程中,速度一提再提。
其吨位相当惊人,跑起来整个地面都在颤抖,并且一直传递到燕三郎三人那里去。
而后就是“轰隆”一下巨响。
它撞在了地缝上。
莫说地缝边缘的土石簌簌而落,就是燕三郎所趴的山坡也滚落无数细砂,上方两棵大树落叶无数。
整个谷地似乎都被撞晕了。
河马撞过一下,回身、助跑,紧接着再撞一记。
而后再一记、再一记……
短短一刻钟内,它就撞击了七、八下!
整个山谷都在它的蛮力下簌簌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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