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棋刚开始一直在看着林、徐二人比试,他虽然嘴上对林风晚出言讥笑、耍嘴取乐,心里对他二人则是既诧异又佩服,他们陈家也有家传剑法,他虽然没有学过多少,但也知道剑法讲究灵动飘逸、虚实不定,又能出其不意、克敌制胜,所以高明的剑法往往能从用剑之人的身法可以略之一二。
从林风晚进退趋避,出招防守的身形来看,无一不透着一股洒脱大方的感觉,让人看得目眩神晕,忍不住拍手称赞,而且她的剑法似乎有一点眼熟,跟他陈家的“空凌剑法”似乎有许多相同的地方,他对于剑术一道不过是略知皮毛,以为天下的剑法都大同小异,并没有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而徐津佑既能让林风晚的剑法发挥不了作用,他自己又能稳如盘石,可见他的剑法又比林风晚高出一筹,今天真是让陈云棋大开眼界,想不到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有如此的剑术修为,他在出言奚落林风晚的时候,心里实则已对她钦佩不已,只是嘴硬着不说。
后来他见从侧门出来的刘管家不知说了什么,三言两语就把李煜说得吐血,心里一阵着急,心想他们这么没完没了的斗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万一把官差惹来也不是轻易能说清的,现在李煜又吐了血,他虽做了很多错事,但他看起来倒不像一个坏人,而且处境已经十分的可怜了,因此便大声叫道:“喂,朋友,你的主人吐血了,你还不去看看。”
徐津佑刚开始听到刘管家的惊呼之声,就已察觉到不安,听到陈云棋的叫声后,更没有怀疑,紧张之余突然剑招连闪,只见白影忽上忽下,他一剑之间竟然连攻林风晚三个部位,而且每一剑几乎是同时使出。
林风晚大惊之下,急忙举剑招架,可是这三剑实在太快、太突然,她穷尽毕生所学,也只挡开两剑,第三剑待要阻挡时,剑刃已经划到了她用剑的手背之上,鲜血立刻冒了出来。
林风晚吓出一身冷汗,手背上疼痛不已,她再也支撑不住,只能退开几步,看了一眼伤口,似乎割得不深,她持剑而立,双目紧紧瞪着徐津佑,胸口起伏不已。
陈云棋在一旁看见如此变幻莫测的剑法,惊得目瞪口呆地说:“这一剑简直是天外飞仙呀。林姑娘,伤得重不重,再就劝你不要逞强,就是不听,岂不是自讨苦吃。”
林风晚面色铁青,以为他是有意讥讽,恨不得一剑将他刺死,但手已受伤,今天无论如何也杀不了李煜,目光直射地看着徐津佑,冷冰冰地道:“今天能够见识到石通山嫡传的一剑三招,也算不虚此行,徐公子,只能改日再向你请教了。”
徐津佑抱拳道:“林姑娘,客气了。在下刚才迫于无奈才使出这招剑法,伤了林姑娘,实在抱歉的很,若非如此,在下一时之间也难以胜过林姑娘,不知林姑娘伤得重不重,要不要进屋包扎一下伤口。”
林风晚凄然一笑,说道:“不必了,今日胜不了你,我们后会有期。”说着纵身一跃,已消失在黑夜之中。陈云棋抬头向茫茫黑夜之中望了一眼,心里对这个“林姑娘”实则已生出些许好感,心想:“也不知道她的伤势要不要紧?”
林风晚走后,几人都忙过来探视李煜的情况,只见他脸色苍白,嘴唇边隐隐带着血迹,胸口仍是起伏不断,喘息不已,时不时还猛烈咳嗽一阵,徐津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看了一眼刘管家,似是像他询问。刘管家却只是流着脸泪,不知从何说起。
徐津佑知他有难言之隐,便说:“先扶主人进去休息吧。”然后便搀着李煜要向屋里走去,谁知李煜罢了罢手,用微弱的声音说:“这位小兄弟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不能失了礼数,请他也进去喝杯茶吧。”
徐津佑听说,便走过来道:“这位朋友,刚才你仗义出手,相救我的主人,想来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好人,在下感激不尽,不知可否愿意进去小坐一会。”
陈云棋听了这两句话夸赞的话,心中极为受用,忙抱拳说:“兄台过奖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小弟武艺低微,实在没有帮什么忙,承你相邀,我就不推辞了,正想结识兄台,好向你讨教一下高明的剑法。”
徐津佑淡淡一笑,又客套了几句,便引着他从侧门进入了后院,两人在路上互通了姓名,又交谈了几句闲话。
黑暗中转辗来到一间偏厅,屋里点着若干盏灯笼,照出昏黄明亮的灯光,厅内布置简陋,只有普通的桌椅器具,没有任何的装饰之物,几个年纪老迈的仆人站在门外,两个二十来岁的丫环,一个忙着给李煜打水洗脸,一个则在斟茶倒水。
陈云棋暗暗看着这里的环境,感叹不已,想不到亡国之主的生活竟是这般寒酸。
只见徐津佑与刘管家扶着李煜在厅中间一张长条形的案几前坐了下来,李煜脸色还是没有好转,身体像是十分的虚弱,一个丫环捧着一个脸盆,从里面拧出一条毛巾,替李煜擦掉了嘴唇的血迹与额头的汗珠。
李煜擦了脸之后,面色似乎恢复了一丝红润,他看着丫环问:“英儿了?”那丫环低眉苦脸地说:“娘娘回来以后,就一直躲在房里不肯出来,而且哭了好久,主人你又不在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生怕娘娘想不开,做了傻事,因此一直守在门口,听到里面有声音才放心。”
李煜望向偏厅右侧的一扇房门,久久说不出话来。
陈云棋离坐在李煜不远的案几前,心想:“他说的英儿到底是不是那位相传美艳无双的小周皇后?她发生了什么事,竟会让李煜这般伤痛欲绝,吐血不止?”
徐津佑惨白着脸色,骤然问道:“主人,娘娘发生了什么事?”他此前一直不知道皇后已经回来,直到听了他们的对答才明白,但他知道皇后是三天前进宫的,现在见众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顿时心里便也如明镜一般,只觉心中怒气翻涌,恨不得冲入皇宫大开杀戒。
李煜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右侧房门之前,伸手按在房门之上,语气悲凉地说:“英儿,你怎么样?出来让我看看你!”里面半响没有回话,只依稀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之声,李煜又说:“是我对不起你,当初就不该让你进了皇宫,本以为可以许你一生的荣耀,谁知……”说到此处,再也无法言语,眼泪直直掉了下来。
他正自泪流不止之时,忽听到里面一个娇弱的声音大声道:“你走开,你这个懦夫,我恨你!”李煜悲怆道:“我是个懦夫,我是个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的懦夫,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求你开开门,让我看一眼你。”
他说完之后,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无奈之下只能转身回去,刚走了没几步,房门忽然从里面缓缓打开,走出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她穿着淡绿色的衣裙,衣衫有些凌乱,有的地方还有破损,脸色十分憔悴,看不出一点的血色,细白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淤痕,脸上也有一些浅浅的伤口,一头乌黑的头发也似乎好久没有打理,显得乱糟糟的。
她目光中仿佛带着很深的幽怨,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将长长睫毛都湿润得东倒西歪,不像个样子,可她纵是如此的憔悴不堪,也还是拥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陈云棋远远看见这个女子,先是被她的容颜所震惊,而后又见她如此衣衫不整,身上还带有明显的伤痕,心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南唐小周皇后,果然是风华绝代,但不知为何会是这般模样,似乎是受到了谁的凌辱。
小周皇后走出房间,厅里的人俱是神情哀切地看着她,一些仆人丫环都默默抬起衣袖来擦拭泪水,仿佛她遭遇的一切足以让每一个人都黯然泪下。
李煜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强烈的冲击让再一次觉得心中气血翻涌,一阵咳嗽后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慢慢抬手想去抚摸她的脸颊,猛然间小周皇后却一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她面容平静地说:“我今日所受的耻辱都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软弱无能,我又何至于成为别人纵欲的工具。”所有人都泣不成声,但是都不敢过来劝解,因为从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狠绝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都真的可以在几天之内就完全变了样子。
这时只见徐津佑拿着剑,一副横眉倒竖、咬牙切齿的样子往外面走去,李煜便问:“你去哪?”徐津佑停下脚步,声音哄亮地说:“我去杀了那个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