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说话的人与那云枫倒是有几分相似。这让徐远侠有些局促不安。
再观那人身上的衣服,蓝袍上绣着的七朵云纹赫然在目,显然,此人在云焕宗的地位也是非比寻常。
“原来是云松大哥,沈崖唐突了。”沈崖面对云松倒是显得客气。他一个抱拳,向云松施礼。
此时的沈崖与徐远侠二人又因为先前云松的出声,走出了院子,来到了外面。
云松见沈崖的低姿态,却是没有领情。他斜眼瞥了一下沈崖继续语气不善的说道:“沈兄弟,你在现在在外面的风评可是有些不好呢。
我们云焕宗也是顶着压力留你下来的。要不是我在会议上替你说话,你现在还不能留在此处呢。可千万要规矩些,免得给我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焕宗有为自己家仆撑腰的能力,用不着你出手。”。
云松傲慢的样子都被徐远侠看在了眼里。要是真如此人所说,他会去管一个小厮受不受辱,那先前人又去哪儿了?
但徐远侠也清楚,这里是云焕宗的地盘,云松说的话也难挑出毛病。况且,这人是云枫的哥哥,自己也就不好出口说些什么了。
此次前来云焕宗,云松云枫兄弟两人在徐远侠的心里印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看来江湖传闻还是不能尽信。
徐远侠再看沈崖,沈崖的脸上挂着微笑,也是不想说什么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响起了。
“云执事,我的住处就是这里吗?
挺好的,替我感谢云宗主的安排。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行去找一间屋子,收拾收拾住下了。”
女子的声音从云松身后传来。那个位置有回廊遮挡,先前徐远侠都没能注意到云枫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如此看来也是清楚了,为什么此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原来是带人来住进这云来别院的。
可这个心高气傲的云松又为什么甘心做这种小厮干的事情呢?
说话间,女子从徐远侠视线的死角里出来。她笑意嫣然地对着沈崖徐远侠二人施了一个礼。
徐远侠傻眼了,心思单纯的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隔了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般大喊了一声:“卓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清秀可人的女子嫣然一笑,对着二人说道:“沈大哥,徐大哥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吧。”。
女子正是那日自编自导英雄救美的卓青霜。此时的她,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伪装出的温婉和怯懦,倒是平添了几分俏皮。
云松见那女子对着二人如此亲昵,先前又是她出言打断自己,替那二人解围。立马眉头一紧用狠毒的眼光看向了沈崖二人。
无奈的是,这狠毒的警告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沈崖始终是挂着浅浅的笑容,而那徐远侠的目光早就已经死死地盯在了卓青霜的身上,哪还有时间理会云松的怒目而视。
云松见自己的目光警告丝毫不起作用,终于忍不住开口对卓青霜说道:“宗主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此处有两名男子,还将卓小姐安排到这里。
要不我为卓小姐另行寻一处安静的住处。再派几名得力的家仆保护,以免被人打扰。”。
说话时,云松还时不时瞥向那云来别院的两位住客。话语间的疏离暴露无遗。
“云执事就不用担心了,小女子与二位公子认识,能住在一处也是缘分。何况我还有自己的家仆照顾在侧,就不牢云执事费心了。”卓青霜立马回绝了云松的建议。
这让云松有些难堪。紧接着卓青霜又对着云松一笑,继续说道:“小女子要住进去了,杂事就交给下人好了,不敢再劳烦云执事挂心。”。
卓青霜这是明摆着在赶云松走,云松的面子自然是挂不住,可对着这卓青霜他竟然没有一丝嚣张的模样,就好像这浮云山庄是她卓家开的一样。
云松客气地对着卓青霜施了一礼,就告辞而去,临走前他什么都没对沈崖二人说,只是投去了一个阴毒的眼神。
待到云松走远,只听得向来波澜不惊的沈崖竟然笑了起来,还笑出了声。
原本注意力全在卓青霜身上的徐远侠也不免被他的笑声吸引,一脸好奇地问道:“沈大哥,你在笑什么呢?这云执事来者不善,以后我们可得小心行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沈崖此时才算是收敛起了笑意,他正欲开口,就听得一旁的卓青霜开口了。
“沈大哥是在笑有人的心思太过容易被看出了。”
卓青霜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徐远侠有些不明所以。难道在说他?徐远侠竟然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起来。
沈崖则是看着云松离开的位置,过了一会儿才对着卓青霜说道:“比起卓小姐,那人确实是太容易被看穿了。”。
卓青霜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崖,她满脸笑意。
“沈大哥真是绝顶聪明的人,小女子的那些把戏看来是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了。”
“哦?卓小姐有什么把戏吗?”沈崖面带浅笑,平静地说道。
“行了沈大哥,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小女子也不再藏藏掖掖了。”说着,卓青霜一拍手,只见回廊后又走出数人。
待到人都出来后,卓青霜继续说道:“你们几个帮我收拾屋子,屋子要挑挨着沈大哥和徐大哥的。清楚了吗。”。
从卓青霜身后出来的一共有六人,都用一种不善的目光看着徐远侠,其中一人却是不敢与沈崖对视。这六人正是那日冒充地痞调戏小姐的卓家护从。
沈崖从一开始就看破了那出闹剧的真相。他自然是不会惊讶。徐远侠就不一样了,他如遭五雷轰顶,呆在了原地。看着那六人,此时已经换上家丁服饰,一时间竟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卓青霜瞧他这样,回头对着徐远侠做了一个抱歉的动作,还吐了一下舌头,模样动人又俏皮。
此时的徐远侠还是一头雾水,看着走入院子里挑屋子的卓青霜和那六个“淫贼”。他只能向沈崖求助。他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向沈崖,希望他的沈大哥能告诉他答案。
此时的沈崖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回头走向了院子。
看着沈崖背影的徐远侠,最终得到了沈崖的回答。
“不要问,猜猜看。”
徐远侠和卓青霜不知道,就在回廊的远处,有几双眼睛一直看着这一系列事情。唯有神念笼罩范围巨大的沈崖察觉到了那几个人的存在。背转过身去的他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昨夜从那瘦小的人嘴里知道了那天晚上的真相过后,乔萱儿就陷入了迷茫。
那瘦小的家伙原也是有方客栈中准备伏击镖局的那伙人中的一个。
和信里说的一样,韩啸确实是与他们勾结。但是韩啸只想借机装死脱离镖局。怎知那伙人出尔反尔,不仅杀了客栈老板和伙计还意图毒死镖局众人。
忍无可忍的韩啸最终杀光了那些人,留下了其中唯一反对杀人的那个瘦小青年。
韩啸的最终离去也只是因为愧疚。
之后发生的官道劫镖确实与他毫无关联。得到了这些消息的乔萱儿不知怎么心里似乎轻松了许多。
但同时,乔萱儿还知道了另一件怪事。
那就是韩啸动手杀人的时间,正好就是自己在黑暗大堂里迷路的那段时间。
那个躲过一劫的瘦弱青年还告诉她,韩啸的几次杀人都是在客栈大堂进行的。照理来说,如果那时候的乔萱儿真的是在大堂里迷路的,她怎么可能没发现韩啸和那伙人的火拼。
想到这里,乔萱儿的背脊就是一阵发凉。她再一次想到了那青衣男子用冰糖葫芦杀人的神鬼手段,结合那夜发生的事情,这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
因为几个空无一物的红木箱子,自己险些丧命,镖局的众兄弟除了秦大哥也死的差不多了。乔萱儿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要把他们拖进这死亡的陷阱当中。
但她也很早就意识到了,先前江湖上一系列的镖局惨案,或许都与这神秘的青衣男子有关。直觉告诉她,自己的镖局在这场博弈中扮演的不过是一个诱饵。
乔萱儿也清楚,他们镖局对于那人来说不过是只蚂蚁,可以轻易捏死。那人付出了相应的价钱已经是仁至义尽。乔萱儿也想起了何掌柜的事情,以那人的手段,何掌柜在托镖的时候,该是已经被他控制了。
这是乔萱儿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在那个男人那双冷漠的眼睛里,蕴藏的究竟是什么?这飞来横祸背后又隐藏着多么可怕的秘密。
这些问题直到乔萱儿许多年后死去的那天都没想明白。
确实,她永远无法明白“沈崖”的心思。那个如今已经以沈崖的身份入住云焕宗云来别院的男人,从一开始就与她这样的凡人女子有着天壤之别。他和乔萱儿或是秦勇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他们不会知道,弱小的他们竟然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那个借舍在沈崖身上的谪仙。
此刻,对于乔萱儿来说,揣度那深不可测的青衣男子已经毫无意义。她尚不能放下的,只有那个年少时答应与她浪迹江湖的人。
如今,又是一个夜晚降临了,两骑在逐渐昏暗的天色里离开了沧州。独臂的秦勇深知,因为韩啸的事情乔萱儿心事重重,也不去搭话。
良久,那女子的背影突然一颤。她手臂抬起划过了脸颊,似乎是在擦去什么。秦勇假装没有看见。
就在此时,那女子突然回头,对着独臂的秦勇绽出了她这两天来的第一个笑脸。
“秦大哥,我们先去把韩师兄找回来吧!”
……
与此同时,沧州九环山顶的浮云山庄中,云来别院里正悄无声息地上演着一场死亡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