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神情悲怆,言语之中尽显无奈怜惜之情。
夫子教化世人,将玄奥难懂的“道”化为世人易学易懂的“道”,一切书本文字皆是工具,旨在开化民智。
这便是白先生身为儒生却只论道,道为万物之本,为万物之源,重礼、法,轻根本,这便是舍本逐末,废弃“德”与“慈”,而追逐名利,这更是背道而驰,仁由慈发,礼为法表,仁义礼智信是为人之道,守得人道方感大道。
苏禅望向屋外悠悠道:“日暮夜升,暗沉之时方才百鬼夜行,人鬼难分,人间便是鬼域,劫数啊……”
……
泮池水涨,双星震荡,万里晴空旱雷炸响。
夫子庙方圆百里大地震动,所有人都以为是地震了,人们在惊慌中惊叫奔逃,却没有人发现夫子像出现一道裂缝。。
结界内,大殿中,轶十七注视着眼前这位白衣青年,震撼、惊讶,不知所措。
他独自进入大殿后,发现殿内空空荡荡,唯有一把剑插在台上,三尺青锋,似金非金,似铁非铁,似木非木,周身散发莹莹白光,令人心生朝拜之意,恍若面圣一般。
轶十七并不知这便是圣器,只以为是件十分厉害的法宝,白先生让他命名,必然不是简单起个名字。
他盯着剑沉思许久,这把剑不知是何材质,但却饱含浩然之气,剑为器之君子,轶十七心中有了答案,运转真炁,纯白真炁汇于指尖,他在空中勾勒,终绘出三个字——君不器。
“君子不器。”
轶十七微微一笑,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将空中“君不器”三字推出,剑身立即绽放耀眼光芒,似乎是因为终于有人懂它,终于寻到知音而大为欣喜。
白光晃的轶十七不得不抬手遮挡眼睛,他眯着眼睛,透过指间缝隙隐约看到有一道人影从白光中走来。
待白光逐渐消散后,轶十七身前便多出一“人”,一身白衣不染一尘,剑眉星目面庞棱角分明,那一双眸子里透着一股锋芒,但在这锋芒之下又蕴含着一丝柔和。
“你是剑灵?”轶十七不可置信。
君不器撩袍跪倒在地,拜道:“君不器拜见主人。”
“君不器?”轶十七这才相信,眼前这位白衣青年便是方才的那把剑,他连忙将其搀扶起来,不由得再次打量一番,他修万物有灵道迄今为止最强不过是凝聚出凤凰虚像,那也是他拼死一试,却从未想过能使法宝启灵。
“你的主人不是我,我只是帮你起个名字而已,你真正的主人是白先生。”凡是具有灵性的法器便称的上是灵宝,灵宝世间罕有,更别说是能够化成人形,更是千年难遇,轶十七不敢乱认。
然而此刻大殿门推开,苏禅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结果还没靠近就被君不器拦下,一股剑意涌现,苏禅背后的桃木剑竟被吓得发抖。
君不器乃是圣器,有圣贤之明目,有浩然之正气,可辩忠奸善恶,能斩天下邪物。
苏禅很识趣的后退了半步道:“白先生说你已经通过考验了,还说剑灵既然已经认你为主,今后便让它跟着你吧,至于厉千尘,他就在安霖佑棺内。”
安霖佑棺内是厉千尘?那安霖佑的尸身又在哪里?
轶十七一心只有厉千尘,此刻顾不得其它,急匆匆的便出了门,当他出门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结界,回头看去,原本进入时的门户也消失了,身后只剩下苏禅和君不器。
苏禅说:“别看了,白先生赠剑自有他的用意,何况它已经认你为主,今后跟着你也算一大助力。”
现在就算轶十七想还也不知道怎么还,他对君不器说:“你有自己的思想,我会尊重你的任何决定。我现在四处逃亡,今后如果遇到危险,可能还要劳你庇护了。”
说着,轶十七对君不器深鞠一躬,一拜未到底君不器伸手阻拦,轶十七好奇的抬头,君不器一言不发默默的走到他身旁。从今往后,它便是轶十七最忠诚且强大的护卫,这将成为它毕生的使命。
安霖佑为九藜所杀,死后魂魄成聻,被九藜打入轶十七体内,如今为救厉千尘还要将他的墓掘开,轶十七心中有愧,如果不是因为他,安霖佑不必死,更不会魂飞魄散。
安霖佑被葬在何处,轶十七还要询问安佑禾,安佑禾本还在等轶十七查明真相,期冀着能够见安霖佑最后一面,但是事与愿违,轶十七没有告诉安佑禾真相,只是谎称已经将安霖佑亡魂超度,被安佑禾问起安霖佑有没有什么话留给他,轶十七想了想假借安霖佑之口,让安佑禾不要再执迷,放下执念开始全新的生活吧。
安霖佑对安佑禾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理已经无法得知,逝者已矣,纵然是有仇怨爱恨也都成为过去,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下去。
九藜擅长变化之术,他将厉千尘变成安霖佑的样子,当天轶十七去悼念时,棺中之人其实正是厉千尘。此刻回过头来再想,轶十七想起那个僧人所说的困象,也许并不单纯是说安霖佑,他在暗示轶十七,厉千尘就被困在棺中,只是当时轶十七全然没有察觉端倪。
厉千尘非同寻常凡人,他的经脉虽毁,但所修的修罗道乃是不死道,在被轶十七救出来时,仍旧沉睡不醒。
“厉千尘虽说大难不死,但此刻也只剩半条命了,想要让他苏醒唯有百鬼泣,这样吧,你带他先找个地方安身,百鬼泣由我去寻。”
在看到厉千尘面色苍白的躺在棺中时,轶十七就险些瘫坐在地,泪水滚落,他跳入棺内,将厉千尘抱在怀里,之后无声的哭了起来,苏禅见状无奈摇头,交代了一下便直接离去了。
轶十七满心自责和愧疚,同时又有委屈和庆幸,他自责没有照顾好厉千尘,愧疚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九藜的伪装,委屈十方客与妖邪对他的所作所为,庆幸厉千尘还活着。
他抱着厉千尘哭了许久,泪水将厉千尘肩膀打湿,他捧着厉千尘的脸颊,轻轻擦去厉千尘脸上的尘土,一股别样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他的心跳莫名加快,看着近在咫尺的厉千尘,不由得抿了抿嘴唇,他的心里莫名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你是我的,只属于我。
在君不器的注视之下,轶十七吻上了厉千尘的额头。
君不器想替他背厉千尘,他直接拒绝,他不允许任何人碰厉千尘,他背上厉千尘,赶着夜色离开了陵园。
……
蓝天白云,阳光正好,走在这条不知名的小路上,枫树的叶子像是为这条小路铺了一层火红的地毯,行进时耳边伴有沙沙的声音。
枫叶凋零,似是在诉说一首壮丽的悲歌,将垂暮与死亡演绎的别开生面。
入秋了,那个穿着米色风衣外套,戴着圆框眼睛的高瘦男人,再一次来到了这个静谧之地。
他在路边的长椅坐下,小心翼翼的将一份精心准备的猫粮放在地上。
一个月前,他在这里偶遇了一只出生不足半月的黑色小猫,也许是被它的主人遗弃,发现时,小猫断断续续的凄惨叫着,它的腿受了伤,看起来很是可怜。
因为这只小猫,他来这里的次数频繁起来,他为其疗伤,在树下为其搭建起一个简单却可以遮风避雨的窝。
小猫很顽强,它很快便痊愈了,每次只要听到脚步声响起,它都会偷偷的探出头张望,它似乎认定这个男人就是它的主人。
看着愈发长大的小黑猫,白孝慈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他将小黑猫抱在怀里,小黑猫没有因为进食被打断而生气,相反的,它用那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白孝慈的手掌,很享受这样的爱抚。
“小黑,天气转凉了,日后只会更冷,我想带你回去,回去后给你重新搭一个更好的家,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白孝慈右手搂着小黑猫的身体,左手轻轻的抚摸着小黑猫的头,小黑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用舌头舔了他的手指,发出“喵喵”的叫声。
“放心,不会关你,我的家很大,很暖和,家里还有一个朋友,它比你大一岁,你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小黑猫又是“喵喵”的叫着,只可惜白孝慈并不懂它在说什么。
怀抱着小黑猫,将要起身时手机响了,在看到手机里的信息后,他便露出一副按耐不住的喜悦之色。
他帮小黑猫挠痒,同时笑着说:“看样子我家里真的要热闹起来了,你知道吗,我的好朋友们也要来我家了,他们是很棒的朋友,是我最喜欢的人。”
小黑猫用它的爪子探着白孝慈的手,“喵喵”叫着,似乎是在询问是什么样的人,好像连它都很好奇似的。
爱民路108号,这栋民国时期建成距今百年有余的别墅便是白家。
白孝慈是非常有名的侦探,从记事起就开始跟着他父亲学习推理侦察,他在大学时期学的法医学,之后又进修了法学,现在是法学院内最年轻的教授。
这是轶十七与白孝慈的第一次碰面,白孝慈感到惊讶,对于轶十七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首次见到真人,他感叹人世间竟然有男人长的如此美丽,同时心中终于释然,为什么厉千尘愿意为轶十七做那么多,因为轶十七也在全心全意的对厉千尘好,他们之间的付出是相互的,是可以为对方舍命的情感。
别墅很大,装璜很古典,白孝慈为他们准备了三间客房,轶十七婉拒了,他想时刻看到厉千尘,哪怕只隔着一堵墙也不行,白孝慈尊重轶十七的决定,为二人安排了最大一间客卧,房间里是一张双人床,至于君不器则被安排到了对门,君不器本不愿意,它是剑灵,可以变回本体,时刻守卫在轶十七身边,轶十七没有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