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点头,肃然说道:“原来如此,小子受教了。”但是他仍旧有些疑惑,接着问道,“大师,其实我还有一问,佛门戒律,僧众不可饮食荤腥,但大师我们几人在此吃这鱼生,不算是犯戒吗?”此话一出,就连冷天峰都忍不住点点头,可见就连他都同样充满疑惑。
索朗闻言一笑,说道:“我曾听上师讲过一些中原轶事,其中便有些佛门弟子的故事,我记得上师曾说南宋年间中原有一位青年男子,名叫李修缘,于杭州灵隐寺出家,法名道济,因其破帽破扇破鞋垢衲衣,神色疯癫,不受戒律拘束,嗜好酒肉,举止似痴若狂,被当时只认你称为济颠。”
四人一听索朗之言,立时明白他讲的正是在民间被称为“活佛济公”的道济大师,顿时便来了兴趣,也不敢打断发问,便开始凝神仔细听起索朗之言。
索朗这时伸手拈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道:“道济大师当年吃喝酒肉之时常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们可知到底是何意思?”说着边看着四人,“而道济大师的话其实还有后两句,可知道的人却不多。”
冷天峰在锦衣卫执行任务之时,也曾在江湖上见过有和尚不守清规戒律,一味贪图酒肉,口中说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他见到都是一笑而过,心中嘲笑这些和尚不守戒律还找到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中甚是鄙夷,可此时此刻索朗开口一问,冷天峰心中虽然仍有鄙夷之感,可却总有些怪异的感觉说不出口,当下便沉坐一旁,静心等待索朗解释。
索朗见几人面面相觑,却不说话,便笑道:“后两句话是‘世人若学我,如同行魔道’。”
苏净萱自幼便觉得天下僧人都如同倭国僧人一般,可饮食荤腥,婚丧嫁娶,直到此刻才得知,原来中原佛门会有完全不同的戒律,因此在四人中最是疑惑,这时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会如同行魔道?为什么僧人不可饮食荤腥,僧人也是人,为什么犯人可以僧人不行?”
“阿弥陀佛,苏姑娘的问题问的好,”索朗点点头,笑着继续说道,“其实佛门原本本无不可食荤腥的戒律,只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梁国皇帝梁武帝萧衍笃信佛法,已成偏执,那时戒律为僧众不可杀生,梁武帝则认为禁止僧众吃荤,便可减少杀生,因此下圣旨以皇命严禁僧众食荤。”
说道此处,索朗叹口气,说道:“也有人曾讲,梁武帝此举实为破坏僧众原有的修行,应当让僧人顺其自然,不该以皇权约束,但在小僧看来,这戒律却最是恰当不过。”
林梦婷听到此处,冷哼一声:“有什么好的,我就觉得不好,做人就应该顺应本心,渴了就喝,饿了就吃,顺应天地自然,这才是天道,为何要违背自身心意。”
“林施主此言却颇有些道家风范,”索朗点头赞道,“但我佛门修行却颇为不同,应当看破红尘,舍弃世间俗世之事,领悟宇宙之之理。若想修行以得正果,不再贪恋红尘则是必要,”说道此处,索朗先是看了看放在木盘之上的鱼生,然后缓缓道,“酒肉之食,口腹之欲,最是容易迷惑众生之物,曾有先辈高僧修行已至食酒肉与马尿粪水已无区别之境,那才是修行已得正果。”
索朗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绕来绕去,后天性子跳脱,早就听得不耐烦了,这是再也忍不住,便赶忙打断索朗的长篇大论,连忙问道:“我说索朗大师,你就别绕了,简单点说吧。”
索朗哈哈大笑,说道:“施主勿怪,是喇嘛我有些啰嗦了,简单而言,修行至一定境界,那么酒肉便再不能迷惑修行僧众,道济大师修为甚高,已不再贪恋酒肉,故而可以放肆吃喝,因为对他而言哪怕吃的是马尿粪水,对他而言也无甚区别,因为已经到达超脱之境,‘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便是此意。但寻常弟子修为不足,极难舍弃俗世诱惑,尤其是口腹之欲,因此便需严守戒律,不可被迷惑,如若像道济大师那般,只怕不触几日,便已经深陷俗世诱惑不可自拔。道济大师的修行之法实为显密双休之法,因此得正果,这才能被称作活佛济公。”
后天听到此处,嘴一撇,一脸不信,大咧咧地说道:“也不过是说的好听,济公也不过是民间传说,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脸上一脸不屑,压根不信索朗之言,“大师,我怎么觉得你是在为自己喝酒吃肉找个借口呢。”
索朗听到后天的质疑,并未多加解释,反而笑着从旁边地上捡起一小块碎砖屑,用手轻轻托起,说道:“四位施主,这砖屑乃世间不可多得之美味,几位要不吃一口尝尝?”
此话一出,几人立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索朗,林梦婷更是开口大叫道:“大师你疯了,这东西不能吃,你别听后天那个啥子瞎说,他什么都不懂,千万别生气,因为个傻子不至于这样...”
哪知林梦婷话还没说完,索朗已经将那块碎砖屑放入口中,大力咀嚼几下,就将那块碎砖屑吞入腹中,不但如此,索朗又伸手拿起一根枯树枝,掰断一截放入口中,同样只是咀嚼一番又已吞入腹中。
此时几人早已惊的说不出话来,树枝砖屑,这哪里是人能吃的食物,这些东西入肚,若无良医即使救治,只怕是要有性命之忧啊。
冷天峰不及多想,右手急出,立时便要使出“无妄凝冰诀”将索朗的足少明胃经封住,以求及时找到大夫为索朗医治。哪知索朗左掌轻抬,已将冷天峰右手轻轻架住,然后对冷天峰笑道:“施主多虑了,小僧并无大碍。”
索朗看着惊慌失措的四人,微笑说道:“东晋十六国时,西域龟兹国曾有位高僧名为鸠摩罗什,后秦皇帝姚兴攻灭后梁,迎鸠摩罗什入长安,其时,姚兴希望鸠摩罗什能有子嗣,便赐予宫女十余人。当时不少僧众羡慕鸠摩罗什艳福,便想学罗什,做个剃发在家的和尚,将出家生活与在家生活兼收并蓄。因此,不少僧众便娶妻生子,过起了俗世生活。”
四人见索朗又开始讲起了故事,但脸上却无比平静,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四人互相看看,脸上同样是惊疑不定,但见索朗若无其事,便只好勉强坐下,仔细听起索朗所讲内容。
“鸠摩罗什听闻一众佛门弟子如此行事,不敢疏忽大意,当即召集僧众,示以一满钵银针,对僧众说道‘你们若能与我同样,将一钵银针吞入腹中,我便答允你们娶妻蓄室,否则,决不可学我样子。’说罢,便将一满钵银针吞入腹中,与平时饮食并无二致。诸僧见其异能,不敢效仿,便再无娶妻之心。”索朗说道此处,“行事如常人,精神却可超越俗世,那时才可行世俗之人之事。”
此时后天早已呆滞,直到此刻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那您可是已得正道,修成正果。”
索朗摇摇头,微笑地说道:“小僧我不过是修行之末流,若是已得正果,又何须来这红尘历练,小僧不过是修行小有所得,但与上师相比,境界仍旧相差甚远。”
冷天峰长叹一口气,感慨说道;“那一日在宁夏卫与大师初见,当时也只当是偶遇,并未在意,哪知今次竟能与大师再次相见,并得见大师神通,在下也是万分有幸。”
索朗听到冷天峰的话,摇了摇头,说道:“冷施主此言差矣,你我能再次相见并非缘分。”
冷天峰闻言一愣,皱起眉头问道:“大师所言何意?”
索朗笑了一笑,开始解释:“今次相见,实则为我特以前来找你。”
“什么?”冷天峰顿时大惊,左手瞬间反握剑柄,作势欲出。
索朗微微一笑,又伸手拈起一块鱼肉吃了起来,他看着一脸冷峻的冷天峰,依旧一脸笑意:“施主莫急,且听我解释,”索朗思索了一下,然后开口道,“那一日我正在河南境内,突然听闻江湖人士讨论冷施主被人在京城法场救走,并听闻了夺岳八剑的传说,喇嘛也是修行之人,因此小僧原本并未想要插手,哪知就在这时,小僧突然感受到了‘伏藏’,阿弥陀佛。”
“伏藏?那是何物?”林梦婷听到此处,突然开口,她看看后天与苏净萱,同样是一脸疑惑。
冷天峰神色惊疑的看着眼前的索朗,良久,终究是将紧握剑柄的手缓缓松开,他在锦衣卫与东厂案牍库中曾经读到过关于密宗“伏藏”的记载,但他从未想过伏藏竟会在自己身上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