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外门,共分三处讲堂,而这三处讲堂,又是并排而立,方便讲师来回指导的同时,又可以加强弟子们之间的学术交流。
这里本应该是一处恬静安逸、墨香广传之处,不想,今日有人却坏了此处原先的适静,逼得一众弟子怨声载道。
“今日柳夕若是不来,你们也就不要想在这里继续研习了。若你们当中有人心声怨愤,那就去找他,怪他打破了你们的现状吧。”
二人恰好刚刚走到讲堂外围的一处,便听到一阵令人不爽的声音。
柳夕伸手指了指方才说话之人,对上王二牛的目光,后者稍稍点了下头,前者心下知晓,便不再过多细问。
“师弟,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去了,若是你现在与他碰了面,难免会起争执,届时可不好了却残局啊!”
柳夕倒是没想这么多,皱了皱眉头。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他都这么直接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况且这跟你们亦有莫大的关系。”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我先去了哈!”
话罢,抬腿便朝着堂前走去,刚迈出几步,脸上的坚毅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即便他的内心再怎么波澜不惊,但面对这么多人,他也难免有些打怵。
“快,快看,柳夕来了!”
他本想在近处多观察一阵,却未曾想到有人竟第一时间认出了他,眼神之犀利,令柳夕忍不住想拜访他的八辈祖宗。
他放下刚踩进虚空中的右腿,整了整衣襟,清了清喉咙,在众人的回眸下潇洒地行进。
期间有几个心地善良之人想要劝诫他速速离开,却被他一把按住了,只见他嘴角无声地吐露出“放心”二字,他们便也不再多言。
三处讲堂前围观之人数恐怕已有百余人,但这些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柳夕跟堂前一人的脸上,未曾挪开。
“你便是柳夕?”
“是......吧?”柳夕故意拖长了声音。“想必你就是那赵帆了吧?哎不对啊!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如今看来,你好像并不认识我,那你又是为谁而来的呢?”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赵帆,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在外人看来,柳夕的底气很足。
“哼,自然是为你而来!”赵帆语气强硬,容不得半点质疑。
“原先我本以为你不敢前来,没想到却真有几分胆子。”
柳夕揣着双手,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却被赵帆轻而易举地给捕捉到。
“既然你来了,我们就好好算算这些天你旷课的事情。”
其实柳夕本就知道这赵帆既然行此等事,就必定会对他有所针对,没成想确是如此的开门见山。
“慢着慢着。”他伸手打住。“你说我旷课,我怎么不知道?”
赵帆见状,收了收眼球,眼神当中若有若无地散发出一种不屑,仿佛不丝毫在意柳夕这点伎俩。
“事到如今,你还要多作狡辩不成?至今为止,你已旷课近半月之长,堂里堂外的弟子们皆可以作证。不用耍这些无用的小聪明,老老实实坦过便是。”
“唉!”柳夕一声长叹,肩膀也稍微一抖擞。
“莫非赵讲师不知道近些天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柳夕正饶有趣味地盯着自己,赵帆的眼睛却四处乱瞟,有种不敢与其对视的感觉。
而赵帆的这种反应,也恰好印证了柳夕心中所想:
看来二牛说的果真没错,这赵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亦是常高逸一脉。这样的话,我被常高逸谋害的事情,他也必定尽数知晓!
“咳咳!”赵帆直了直身子,轻咳了两声。“事到如今,多说无用,我并未收到任何关于你的旷课缘故,而你,旷课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不用再妄想搪塞过去!”
柳夕耸耸,一脸不以为意地看了看天空。
“赵讲师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再驳了您的意思。说吧,你想怎么办?”
赵帆见其变得有些老实,当下也便松了口气,语气淡漠地盯着他。
“作为惩戒,你须将这些日子来到三清殿所获取的‘贡献’交出一半。对此,你可有怨言?”
柳夕随即立刻摇了摇头。
“哪敢呢?”
见其态度如此良好,这也让赵帆着实松了口气,先前他还以为这小子变得有些硬气了,没想到还是这副模样。
柳夕朝他笑了笑,眉眼间的笑意愈发强盛。
“二牛!”突然,他朝着后方喊了一嗓子,赵帆闻之一跳,脸上的惊愕之色层出迭见。
柳夕见状轻笑,嘴上故作安慰状。
“赵讲师莫惊,莫惊。”
话罢,回眸望向身后站着的一个大黑个子。
“二牛啊,你知不知道目前我的‘贡献’还剩多少啊?”
王二牛轻掀嘴唇,脸上虚汗连连,似是有苦难言。
“无妨,你尽管说便是。”
听了柳夕浅声的安慰,他倒也不再为他多作顾忌。
“平日里,你本就没有任务可领,再加上你又将门内定期下发的‘贡献’毫无保留地接济我们这些外门中的穷苦弟子,所以你自己的仅存的‘贡献’,恐怕连十点不到。”
闻言,众人讶异。十点的贡献值,恐怕在“兑换堂”里,连一瓶最低级的灵液都换不出来。
柳夕轻笑着以坦然的目光瞅着眼前像是“吃了死孩子”似的赵帆的表情,真是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赵讲师,赵师兄,你也听到了,我仅仅只有十点‘贡献’,若你不嫌弃,我将其全部给你都无妨啊?”
言毕,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让赵帆看了想撕烂他的嘴脸。
“哼,既然你没有,我就不信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赵帆眼露凶光,面目狰狞地环视着在场的众人。
“方才你身后的那人不是说了吗,你把你自己的‘贡献’给他们,那我找他们要也无可厚非吧?”
众人听见这番话,脸上无不是羞愤交加,各个攥着拳头紧咬牙关。毕竟,谁都不愿将自己在宗里生存的本钱交出去,若是没了“贡献”,在宗里可以说是毫无立身之处。
显然,这是要巧取豪夺了,奈何柳夕却制止不了,心中早已骂了这宗门千百遍:
靠!啥破宗门,法律呢?封建社会难道要复辟了?
想了一会儿,他都想要狠狠地踹自己几脚:
什么脑子,这里本就与古代差不多少,若是至今尚且存在封建制度,也实属正常。
就在柳夕为眼前这事摇摆不定间,头顶,传来一声极为有力的话语。
“赵帆,我看你这外门讲师是当腻了吧?”
众人闻言之,皆朝头顶上方观望。
这时,于天空之上,缓缓落下一名黑袍老者,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但是其真实年龄又何止如此。
修仙界,境界修为越高,自身的寿元也会随之相应增加,而容貌,也会如同新生。
柳夕看到这在天空中矗立的老者,脸上无不是一阵艳羡之色。即便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等情景,但每看一次,心中便愈发的震撼。
“华叔,你知道这老者是什么境界的吗?”
柳夕本无意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惊动魂海里的这一尊庞然大物,但意识,却不知怎么就轻易地传递了出去,兴许是自己太过激动了也说不准。
“呼~”魂海中的黑龙吐了一口白气,跺了跺脚,瞪着浑圆的眼珠,语气极为不满。
“不就是个化境实力的弱小人类,值得叫醒本尊吗?”
“好好好,华叔我错了,您接着睡,不打扰您老人家了。”
柳夕抽出意识,望向现在已经抵达地面的黑袍老者,也不知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赵帆,真当这里是你家不成,肆意妄为之风,都盘到这里来了。”话罢,朝着柳夕瞥了一眼,后者却不知怎么,总觉得老者眼神里透露出些许善意,这令他有些摸不到头脑。
老者仅仅是一瞥,便继而转过头去,再度望向身前的赵帆。
“此事的前因后果,我已尽数知晓。柳夕身体有恙,旷课之事我可为他作证。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便来此质问,当真是肆意妄为!”
赵帆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急忙跪倒在地。
“杜长老,行此等事确实是我不对,我一人所为之事,还请长老大度,从轻发落。”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杜彭生啊!三清殿上上下下,除去宗主之外,便是以眼前这位黑袍老者为尊,若是论境界来看,甚至还在宗主之上。
宗主管内门,老者负责外门。就算是借赵帆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多加辩解,如实交代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老者不是前些天才刚出宗的吗,怎么会这么快回来?这也是他今天敢于逼迫柳夕的主要原因,本想挑个合适的时机,没成想,让他最担心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谅你态度诚恳,我变不再多加惩戒,自己去执事堂领过吧。”
老者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外人听起来,一切都是那么毋庸置疑。
赵帆朝老者施了一礼,又恶狠狠地撇了柳夕一眼,便匆匆离去。
这件事,无疑便到此为止了,可是,在柳夕看来,他与老者之间的事情,恐怕还没有那么快结束。
“你随我来。”黑袍老者随意地指了指他,当下便欲先行离去。
一旁的王二牛一把拉住他,面目有些担忧,柳夕眯着眼,拍了拍他那双大手,示意“无妨”,旋即便紧跟在老者身后。
待二人走到一处空旷无人之地,老者便驻足停下,转身若有深意地盯着柳夕。
二人对视一会儿,老者轻启唇齿。
“身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柳夕听之一愣,随后算是了解了个大概,冲着老者微微施了一礼。
“托前辈的福,伤势离痊愈,已然不远了。”
看着柳夕此刻脸上恭敬与从容,这倒是令老者心头不禁有些惊奇。
“你知道我是谁?我想先前我与你并未谋面。”
柳夕闻言,目光一定。
“若非是那日将我救治回来的杜彭生杜长老,那还有谁?”
听了这个回答,老者脸上的淡漠神情倒是并未有所变化。
“救你?”杜彭生摆摆手,像是否定。
“并非是我救了你,若是深究的话,说是你自救也不为过。那日,我可是亲自探查过你的周身各处,生机全无,若是问为什么最后你还能活过来,想来应是天意如此。如此说来,赔上我一颗‘复骨丹’,倒也是无关痛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