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鲁尔哈看着城西发生的一幕,面色凝重,心情却并没有太紧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拖外城头,等待他们所谓援军的到来。
一个蒙古大将站出来大声请命,但并不是上城头杀敌,而且带军从城门冲杀而出。
兀鲁尔哈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头,眼前的这帮爱将确实都是能征善战之辈,但相较起来,在谋略方面,确实是相差众多。
如果是言叙文在此,恐怕不需要他多说什么,结合他的所作所为便能知晓他的目的。
但他终归是蒙古人,即便有爱才之心,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成吉思汗和世祖那般的魄力和心胸,队伍内部的倾轧有些时候才是杀人最利的刀。
兀鲁尔哈看了一圈义愤填膺的蒙将,看了一眼围拢在外圈,貌似和一众蒙将一起前来请命,却始终没有动作的汉将,心中一动,“舒展,王文,你们两人带军前去增援。”
看着两人有些诧异的神色,兀鲁尔哈面上不动声色,二人都是言叙文的亲如手足的将领,一向以言叙文为首,现在这般反应,说不定已得言叙文叮嘱。
二人对视一眼,躬身朝着兀鲁尔哈行了一礼,“回禀大将军,我二人当率多少军士前往?”
除了兀鲁尔哈,所有人都不由得大惊。
一个络腮胡大汉跳出来,大声骂道,“舒展,你这狗贼,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容清秀一些的将领转过头去,面上不卑不吭地道,“末将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听大将军将令行事而已。”
被软不丁顶回去的蒙古大汉面色赤红,正要拔刀发难,兀鲁尔哈已经抬手拦住了这场不知所谓的闹剧。
这只是汉蒙两军之间冲突的正常现象,兀鲁尔哈早已经见怪不怪,若是没有这些问题的存在,恐怕他反倒会担心许多事情。
他不单是一个将军,更是一个上位者。
“以你的意思呢?”兀鲁尔哈转向舒展,淡笑着问道。
舒展眉头轻皱,“末将无知,只知听命行事,还请大将军下达将令。”
兀鲁尔哈嘴角噙笑摇了摇头,转头看了看蚁附登车的风雨间大军,“所有的人,一律听你调遣,你当率多少人前往?”
舒展有些摸不准兀鲁尔哈的用意,转头看了一眼王文一眼,见其同样眉头紧蹙,咬了咬牙道,“依末将之见,只由末将率本营人马前去便可。”
王文闻言大惊,正要劝阻,其他围观的众人早已大笑起来,尤其是刚才被舒展堵回去的蒙古将领,似乎是怕舒展后悔,转身看向兀鲁尔哈抱拳行礼道,“大将军,舒展小儿,既然有如此决心,依末将之见,便由其率军前往平定。”
王文面色微变,面色涨红,抬手朝着那蒙将一指,正要说话,已经被舒展拦了下来。
“好,舒展,军中无戏言,既然你已立下军令,那便由你前去吧。”兀鲁尔哈看了看,既然已经达到了效果,也不再犹豫,转身从身旁侍卫箭囊中抽出一支令箭,直接扔给舒展,“去吧。”
舒展结过令箭,抬头看了看兀鲁尔哈,将赶上前来劝阻的王文拦在原地,自己率军朝着城破之处而去。
王文面色大急,单膝跪倒在兀鲁尔哈身前,“大将军,舒展此去,恐有性命之忧啊。”
那蒙将冷哼一声,“将军阵前亡,贪生怕死,做什么统军大将?”
兀鲁尔哈抬手拦下了手下大将的纷争,眼前大战紧迫,他并不需要这样的纷争扩大化。
王文在一众漠然的视线中回转到圈外的位置,一个汉人拉了拉王文的甲胄,轻声道,“需不需要禀报言大哥?”
王文看了看远处交战激烈的城西,心中叹息,这本就是兀鲁尔哈在进一步打压言叙文的实力。
毕竟白城之中并非军营之内,兀鲁尔哈的身份,有着帖木儿的支持倒也无碍,但在白城之中,言叙文便是他最大的威胁。
城西城头,此刻已经是交战激烈,舒展带来的一营将士,乃是清一色的汉人,所以也被同帐的蒙军称为弱汉营。
当然这只是蒙将的羞辱之语,舒展的此营将士,即便不是兀鲁尔哈手中的精锐,却也是当打之军。
对上攀附而上的风雨间大军,却也算是游刃有余,但奈何风雨间此刻已经得势,不住地有将士跳入城头,在前面军士开辟的立脚点修整,造成了诸多阻碍,也给了舒展莫大的压力。
而舒展又如何不知道,他的这一营将士,本就是为了送死的,甚至于他本人,能否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白昊齐未曾料到,城西居然到了这般局势,一时之间有些动摇心中的判断。
在他此前的判断里,城西失守,有可能就是兀鲁尔哈的阴谋,但现在来看,风雨间在城西已经占据了一定优势,如果能够抓住战机,定能彻底夺下城西城墙。
如此来看,难道当真是兀鲁尔哈难以支撑?
白昊齐不由得有些怀疑,但他很快将这些怀疑抛之脑后,设局与被设局,总是轮流坐庄,而今天,就在于这场赌局谁能赢。
“传令,让奉字营上。”白昊齐面色淡漠,朝着身旁的传令兵吩咐道。
传令兵闻言微微一愣,见白昊齐面带冷意的转过头来,方才慌忙而去。
“二当家的,这个时候动用奉字营,是不是?”一个面容苍老,身材却依旧魁梧的大汉策马走上前来,轻声问道。
白昊齐抬头看了看正被舒展缓缓压缩的据点,沉声道,“既然兀鲁尔哈想赌,那老夫不妨与他赌大点。”
那魁梧大汉闻言,当即闭口不言,很快,一直穿着普通盔甲的行伍直接从风雨间大军的最后方隆隆开进,所过之处,周围的将士却给予了最高的崇敬。
“奉字营!奉字营!奉字营!!!”所有将士举起手中的兵刃,朝着路过的步卒和骑兵的混合队伍欢呼。
而所有的奉字营兵卒,对于旁边的欢呼却仿若未闻一般,只是整齐划一地迈动着机械的步伐,朝着白城城西而去。
城头之上,兀鲁尔哈的关注点并没有在城西之上,他更关注的,是白昊齐会如何应对?
看到白昊齐传令调兵,他心中的好胜之心却已然被激发出来,但当他看到前来的居然是那支编制奇特的部队之时,即便是兀鲁尔哈,也不由得面色微变。
见此形状,其他不明情况的将领不由得相互打听起来。
“奉字营,风雨间各营第一营,所有的步卒都是百战老兵,而且据说,只有跟过风雨间奉字科后辈的兵卒,在将官卸掉奉字科名后,其下部署方才可以进入奉字营。”
“为什么有这条规矩?”
“风雨间这些年,一直借着剿匪救民之名,行练兵之时,所以练的都是精兵强兵,而他们的将官卸去科名之后,这些人就成了抢手的饽饽,为了平息内部纷争,风雨间便定了这么一条规矩。”
“那这些人如此不成体系,何以让大将军都有些色变?”
“不要小看这些人,他们骑步混编,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上能马战,下能步战的主,所以战力惊人。”
“若是战力如此恐怖,何以此前知悉不多?”
“嘘,知悉不多,是因为需要他们的地方不多,而只要需要他们的地方......”
“为何欲言又止呢?”
“那是片甲不留。”
兀鲁尔哈毫不犹豫地抽出两支令箭,扔给了王文和刚才与舒展冲突的蒙将,“你们二人,各率两营将士速去救援。”
王文面色一喜,无论如何,只要舒展能够脱离险境,哪怕与风雨间大名鼎鼎的奉字科交手,也丝毫不惧。
奉字营在所有的欢呼声和瞩目之中快速行进到白城城下,兀鲁尔哈面色更冷,刚才他观察了一番这群人的步伐,居然丝毫不差,即便是步卒,也未曾被骑卒落下。
王文等四营人的加入,瞬间让舒展减轻了压力,正要询问王文何以前来支援,城墙之下传来的欢呼声更大,舒展三人在交战之中知悉不清,一直在旁观战的众人却已经是神驰心动。
这是一群什么人啊,就穿着普通的甲胄,手脚并用附在城墙之上向上以奇快的速度向上攀去,而那些骑兵也纷纷弃马,直接让坐骑朝着来路而去,自己则化为步卒,紧跟着朝着城西而去。
兀鲁尔哈面色阴沉,似乎与白昊齐遥遥对视了一眼,手中令箭再下,两营军士再次被派出。
而那蒙将知晓自己要救援的就是舒展,心中纵然一百个不愿意,却也不敢疏忽大意,很快便将身前的风雨间军士砍翻在地。
那蒙将走进城墙,提起一根撑杆,直接向着城墙上扫去,当即见了成效,扫落军士无数。
但他很快就遇上了对手,一个看起来寻常无碍的军士,趁着撑杆尚未返回时,霍然抬起头看了看城头的蒙将,顿时将那蒙将惊得一愣。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神,居然会出现一个普通士卒身上?
兀鲁尔哈看着攻势迅猛的风雨间军士,心中不由得想要骂娘。
而正在此时,一支穿着褴褛的军士,拿着明显是拼凑而成的武器,正缓缓向着白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