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可没有赏雪的情调,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的生死问题。
一个小家族的家主最先发话,虽然家族不大,但此人身形高大,手下子弟更是作战勇猛,就在昨日,紧随着文中堂多立战功,即便是白奉甲都对其欣赏有加。
家族够小,战功够大,第一个说自然异常合适。
“鄙人乃是战家家主战方圆,手下府兵两百人,家中老少一百二十余口,现在正躲在城外,敢问白大当家的,鄙人的这些府兵,还有我的家中老少,将会如何安置?”战方圆说话很直接,却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白奉甲眼光快速扫了一眼文中堂,却见其眼观鼻鼻观心,正在闭目养神,仿若置身事外一般。
虽然无法分辨战方圆站出来是否与文中堂有关,但这个问题白奉甲不得不大,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答案。
石头想要站起来,却被白奉甲示意阻止了,这个问题必须由他来答。
“各位家主稍安勿躁,今日邀大家前来,便是为了解决这个事情。”说着朝着坐在门边的张一丰点了点头,很快张一丰便带着两人从门外抬进来一副巨大的地图。
众人心中一奇,虽然不知道白奉甲弄什么玄虚,但看到如此巨大且详细的地图,便可知白奉甲是准备充分,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文中堂也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地图搁下,白奉甲走上前去,点了点地图中最核心的地方,“各位,此处便是我们现在身处的逐鹿山。”
众人聚拢过来,便听白奉甲接着道,“此地我们已经储存了粮草万担,披甲十万,足够我们渡过这个冬季。”
白奉甲的手指向东一指,“此地虽然苦寒,但距离白城百里之遥,山高路远,官军想要围剿不易,我们下山侵扰却是易如反掌。”
一干人等见状,不由得点了点头,同意了白奉甲的说法。
却见白奉甲接着道,“各位再看,往西走,此处乃是百里沃野,此地牛羊遍地,只要我们将这片沃野控制在手中,就不愁粮草供应。”
众人见状,不由得轻吁了一口气。
回到座位,白奉甲静静地环顾堂中一圈,文中堂重新回到了一副老神神在的样子,一言不发。
吴清堏是场中现在最有权势的人,只因为他的鬼狱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战力着实惊人,关键是破坏力惊人。
此刻,正如所有人都想要离鬼狱军远一点一般,吴清堏的存在在堂中便是一个特殊存在,左右虽然放置了椅子,但所有人都自觉地与他隔开而坐。
吴清堏也不在意,此刻见众人不说话,嗤笑一声道,“白家兄弟虽然说得很好,但可曾预料到,兀鲁尔哈大军即将移军就食白城,届时百万大军压境,一座小小的逐鹿山,恐怕不易保全。”
众人闻言顿时面色煞白,刚才白奉甲说完,众人都觉得此地是世外桃源,都忽视了兀鲁尔哈的存在。
文中堂抬眼瞥了吴清堏一眼,心中暗赞,吴家的这几个兄弟虽然秉性不一,却都是人中龙凤,无一凡俗。
白奉甲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吴清堏道,“吴前辈问得好,”上前两步,再次走到地图前,手指绕着逐鹿山转了一圈,淡然道,“诸位请看,逐鹿山山势绵延,东西纵深小,南北纵深长,乃是一道天然屏障,更有鹿见愁等天险。”
等众人消化了话中的信息,白奉甲接着道,“且不说兀鲁尔哈没有百万大军,即便他有,在东边一字排开,想要攻打,也是千难万阻,更何况吴前辈难道忘了,兀鲁尔哈为何移军就食白城?”
所有人顿时恍然大悟,兀鲁尔哈移军白城,还不是因为被风雨间纠集的大军围攻散乱,不得不躲进白城,想要借白城的坚城抵挡一二?
众人气氛顿时欢快轻松起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白奉甲出身何处。
文中堂扫了一眼堂中情形,淡然问道,“不知道白兄弟是否会与白家联合?”
此话一出,堂中瞬间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白奉甲,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堂中所坐众人,有些希望与白家联合,比如很多城中家族,就算是王志铭等,也未尝没有这个心思。
但更多的人,是担心与白家联合的,比如石头等人,还有最关键的,吴清堏。
如果与白家联合,虽然他一直与族中不睦,但出身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的,这也注定了他的特殊性。
白奉甲看了一眼场中形势,沉声道,“各位请放心,此番撤离此处,一方面是尽可能保存实力,暂避兀鲁尔哈大军锋芒,更重要的是,也是让官军和风雨间大军正面相碰,我们保全此地,以待良机。”
文中堂与吴清堏对视一眼,转头看了一眼白奉甲,心中暗奇,没想到白奉甲一副武夫模样,心中却也是颇有沟壑。
现在摆出一副第三方势力的模样,学的却是三国这一招,合纵连衡倒也未尝不可,反正暂时是将一干人等全部都安抚住了。
只是文中堂与吴清堏二人都知道,此事并非长久之计。
兀鲁尔哈与风雨间定然会围绕白城有一场大战,届时逐鹿山便是双方拉拢和防备的对象,如若真是如此,那么逐鹿山就可以左右逢源,彼此渔利,只需要等双方战罢,择机下山,便可拿到最大的好处。
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两败俱伤便也就罢了,如若双方其中一方是压倒性胜利,那么逐鹿山定然难逃覆灭结局,更甚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是虎视眈眈的逐鹿山,兀鲁尔哈和风雨间双方,说不定都会暗中联手,先行将逐鹿山剿灭了再说。
只是现在一切都还为时尚早,将堂中众人安抚下来才是头等大事。
二人沉默,其他人见状,既然大事已经解决,倒也不好提及其他的。
白奉甲轻松一口气,如若这两位大佬撺掇众人闹事,恐怕逐鹿山尚未建起来,便会坠落尘埃。
“既然如此,各位家主,便请按照各处安排,将自己手下派出来,尽可能修建营造,提防官军偷袭。”白奉甲示意,张一丰很快便报出了一叠草纸,上面便是各处还需要修建营寨的地方。
一众人领到自己的任务,不由得心惊,想要张口喝问,却见文中堂不知何时站到了白奉甲身旁。
只见二人轻声嘀咕了几句,白奉甲顿时面带喜色,紧接着文中堂便转过身来,朝着众人道,“诸位,诸位,营寨乃我等此后安身于此,遥控周边数百里的基石所在,如何重视都不为过,所以还请各位不要藏私,将自家能够干活的人都带出来,先修自家落脚的地方,再修各处防范的营寨。”
见众人有些丧气地低下头,文中堂也不在意,接着道,“今日我看山上各处营造修得颇为用心,但还有可以稍微提升一些的地方,今夜我添补几处细节,届时将图例发到各位手中,请大家按图修建。”
张一丰听完,偷眼看了一眼白奉甲,见其同样看向自己,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这活确实麻烦,能将它甩出去,张一丰是期盼已久。
文中堂抱拳行了一礼,转身回到了座位中。
白奉甲见众人没有异议,顿时暗松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吴清堏道,“吴前辈,此番前来山中的,不说十万,也有七八万之众,人多事多,免不了有个磕碰冲突,前辈执掌刑狱多年,经验丰富,能否劳烦前辈,制定几条山中规矩,也方便兄弟们执行。”
吴清堏看了一眼白奉甲,见其面色不似作伪,又环顾了场中一圈,众人原本齐刷刷盯着他的视线,见其看过来,慌忙低头避过。
吴清堏心中冷笑,沉声应道,“好。”
白奉甲再松一口气,又朝着文中堂道,“文前辈,山中营造修建,非但是众位兄弟安身之所,更是山中安全屏障,近些时日,还会有各府家眷源源不断地进来,还请前辈全权负责此事,一丰兄弟将会全力配合,早完工一天,兄弟们便可早安心一天。”
文中堂看向张一丰,见其满脸笑容地朝着自己抱拳行了一礼,心中大定,同样应了一声是。
大体事宜商定完毕,堂中众人陆续散去。
文中堂与吴清堏两人同时走到门口,对视一眼,却直接分道扬镳,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很快,偌大的堂中便只有白奉甲一人,张一丰趴在门边看了一眼,正要进来,却被白奉甲直接抬手阻止了,“有什么话议事的时候说。”
张一丰心中一怯,一时间没有明白白奉甲是何意思,却被见状转回来的石头直接提走了,只留下白奉甲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偌大的大堂之中。
“我的一丰大哥,以后你可长点心吧。”石头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面前依然一脸不解的张一丰,哀叹道。
“你当现在的山中是咱们城南啊,这些人进来,用得好都是一群扑向官兵的狼,用得不好,他们就是一群扑向我们自身的一群狼啊。”
无论是白奉甲抑或是文中堂等人,都明白,此刻山中的局势,已经不是复杂二字可以形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