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源眉头紧皱,伸手拉下面上的湿巾,朝着门外看去。
只见蒙放满脸惊慌,额头上全是汗水,在如此冷冽的天气,还能跑出这么多汗水,足见其内心的紧张。
却也是太紧张了,眼见吴清源正看着自己,蒙放心中一紧,没有留神脚下,差一些摔了一个跟头。
吴清源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亲信”。
蒙放连滚带爬地跑到吴清源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吴清源大声叫道,“老大人,大事不好了,白蓁蓁她失踪了。”
原本吴清源并没有觉出事情有多么严重,因为暗卫并没有向自己汇报,但当蒙放说出白蓁蓁三字时,吴清源整个人坐直了身子,将对面的蒙放反倒吓了一大跳。
“什么时候的事?”吴清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着蒙放冷声问道。
蒙放心中一惊,顾不得深思什么,慌忙答道,“具体什么情况属下也不知晓,只是刚才白家二少爷来到府上找县尹大人,属下方才知晓此事。”
吴清源缓缓靠倒在卧榻上,脑中心思电转,瞬间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白礼贤既然选择将消息报给县尹府,说明白家已经尝试了足够多的办法,却一无所谓,为了不触犯吴家的逆鳞,只能选择前来禀报。
而白礼贤在与吴法言谈及此事之时,没有避开蒙放,就意味着他,或者是白连城那个老家伙也想让自己知道。
至于暗卫没有就此事进行汇报,却也怪自己一时大意,因为和白连城确定下来吴法言和白蓁蓁的婚事,为了表示对亲家的诚意,将布在周边的暗卫全部撤了回来,加之这些日子都忙着老驼背的事情,反倒是疏忽了这边。
但现在后悔是无用的。
吴清源眼睛霍然睁开,朝着胆战心惊的蒙放问道,“除了白礼贤,还有谁来了?”
蒙放闻言,心中一沉,飞快回忆起来府衙前的情形,似乎想起了什么,朝着吴清源大声禀道,“老大人,属下想起来了,还有一个赶车的车夫。”
想了想,有些诧异地看着吴清源道,“这个车夫装扮还挺神秘,不过大下雪天的,带个兜帽也正常,后面白礼贤进了府衙,他便自己在衙外等着。”
吴清源冷笑一声,朝着蒙放吩咐道,“好,你去将那个车夫请到这里来。”
蒙放闻言一惊,没有明白吴清源的用意,正要发问,却听远处遥遥传来一道声音。
“吴大人好机敏,居然已经知晓老夫的行迹。”蒙放面色骤然一变,已经知道来人的身份。
反倒是吴清源面色冷淡,并没有因为来人有什么异动。
蒙放有些尴尬地回头看向吴清源,显然来人是跟着自己找到了此处,却见吴清源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可以退下了。
蒙放有些忐忑地倒退着离去,正要关上门,便感觉身旁传来一阵劲风,正惊讶间,抬头便见一个背影站在吴清源的塌前。
见此场景,蒙放手下动作更不敢停滞,慌忙关上门赶紧离开。
屋内,吴清源看着自己曾经的岳父,现在居然用大人称呼自己,倒也不知是好笑还是如何。
“白老太爷亲自莅临此处,想必是为了白蓁蓁一事吧?”吴清源面带冷色,朝着白连城静默地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恐怕还是当年白芷死后,二人第一次见面。
白连城同样冷着一张脸,轻哼一声,朝着吴清源道,“老夫知道吴大人手眼通天,虽然蓁蓁已经许配给法言,但终归尚未成亲,此番失踪,自然是我白家之责,但寻起人来,终归比不上官府,”看了看吴清源道,“所以还请吴大人加以援手,将蓁蓁早日找回才是。”
吴清源支撑着坐直身子,目光在腿上微微停留,这个场景自然被白连城分毫不差地收入眼中,不由得眼皮微跳。
“老太爷说的哪里话,蓁蓁已经是我吴家的儿媳,既然失踪,我们定当竭尽全力找回。”吴清源抬起目光看向白连城,洒然一笑,朝着白连城拱了拱手道。
白连城目光炯炯地看着吴清源道,“好,希望吴大人不要让老夫再次失望才是。”说完也不再停留,直接转身便要推门而去。
手掌刚刚触及到门框,仿佛想到了什么,停住身体冷声道,“蓁蓁是我白家的儿女,乃是千金之躯,如果这番吴家不拿出点诚意来,吴大人想必知晓,老夫是可以选择悔婚的。”
吴清源淡然一笑,朝着白连城拱手道,“还请老太爷放心,我吴家定然竭尽全力。”
白连城冷声一笑,“好,老夫自然希望吴大人竭尽全力。”
说完再不停留,门框碰击之间,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而在屋内,吴清源的神色逐渐冷了下来。
吴法言将白礼贤送出府衙,朝着车上兜帽遮顶的车夫点头示意了一下,目送马车消失在承平街尽头方才转身回去。
“县尹大人,不知找在下来,有何指教?”
等吴法言回转到堂中,凤三已经怡然自在地坐在堂中喝着茶水,眼见吴法言回来,朝着吴法言粗略拱了拱手道。
吴法言并没有在意风三的轻慢之举,坐回椅中,缓缓饮了一口茶水,斟酌片刻方才道,“白蓁蓁失踪了。”
凤三刚才还放松的神色闻言却骤然紧张了起来,整个人弹身而起,直接跃到吴法言身前追问道,“什么情况?”
吴法言苦涩一笑,轻声道,“刚才白礼贤来过了,说以为婚期将近,白蓁蓁都没有丝毫反抗之意,看守之人一时大意,没想到居然让她给溜了。”
凤三闻言不由得大急,在堂中兜起圈子,一脸急切地道,“如此说来,那我们的计划?”
吴法言闻听此言,面色骤然一沉,朝着凤三示意噤声,站起身来推门朝着四周望了一圈,方才谨慎地关起门来,一脸责怪地看向凤三。
凤三也自知失言,闷声坐倒在椅中,朝着吴法言道,“既然如此,需要我们做什么,县尹大人直接吩咐吧。”
吴法言闻言面色稍霁,走到凤三身旁,轻声叮嘱起来。
白礼贤坐在车厢中闭目养神,走到一半却发现马车停了下来。
骤然睁开眼睛,拉开车门帘走到外面,却见车夫打扮的白连城站在一片空地上,抬头看着头顶不断飘飞的雪花。
“阿爷,可是有什么发现?”白礼贤不敢托大,白连城既然敢停下马车,自然是相信四周是安全的,但对于白礼贤而言,现在恐怕没有任何人比眼前的这位“自己人”更加恐怖了。
白连城闻声转过头来,朝着白礼贤招了招手,并肩站在一株枯败的柳树之下,双双抬头看着簌簌飘落的飞雪。
“你放蓁蓁走,阿爷不怪你。”白礼贤正忐忑间,白连城的一句话,顿时将他打掷下了谷底。
白礼贤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之中,颤声喊了一声阿爷。
白连城轻叹一口气,伸手将白礼贤虚扶了起来,反倒让白礼贤一时之间没有弄明白白连城意欲何为。
“从知晓蓁蓁失踪的消息时,阿爷便知道与你有关。”白连城拍了拍白礼贤身上的积雪,轻声叹道。
白礼贤面色一红,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们兄妹自小关系便密切,比不得你们大哥,能在咱们这种家庭,还有这么深情谊的,已算难得,这也是阿爷为何对你们颇为看顾的原因。”白连城背起手来,仰天轻叹道。
白礼贤闻言面色微变,白连城的话中蕴含了太多的意思。
“只是这番比不得你们儿时过家家,蓁蓁必须要嫁进吴家,此事不容更改。”白连城语气霍然转冷,不容置疑地沉声说道。
白礼贤身体微颤,跪倒在地朝着白连城祈求道,“还请阿爷看在蓁蓁年少的份上,收回成命吧。”
白连城面色肃然,却没有再去扶白礼贤,冷声接着道,“你知晓这两日,阿爷为何知晓真相,却一直没有问你么?”
白礼贤闻言微愣,刚才便想问这个问题,却听白连城自问自答道,“因为阿爷不希望你此番被你大哥抓住把柄,就此失去竞争的资格。”
白礼贤身体骤然一震,看向白连城的目光顿时变了,直接磕到积雪之中,泣声哀求道,“哪怕让孙儿放弃家主之位之争,也请阿爷收回成命。”
白连城背在身后的双手骤然握紧,转过身来,一把抓起白礼贤,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怒道,“很多事情,不是你说应该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的。”
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将吃痛的白礼贤放下,无奈地道,“蓁蓁此番嫁过去,事关你姑姑的大仇能否得报,你决不可阻拦。”
白礼贤闻言更加惊惧,虽是只言片语,却猜出白连城在其中绝对有极大谋划,但见白连城模样,恐怕此事就到此为止了,他知晓白连城的性格,若是该让自己知道的,定然会说,反之哪怕是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会惹来厌烦。
但此番事关白蓁蓁,白礼贤一时间有些犹豫是否要探听一二,正犹豫间,却听白连城接着道,“不过这件事情倒也不算是全无好处。”
白礼贤抬起头来,收起脑中思绪,顿时灵光一闪,朝着白连城问道,“阿爷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