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狼头大旗,最先进入视线的,正是打头的白狼。
看到身形硕大又威风凛凛的白狼,无论是城头上的官军,还是城下的风雨间将士,都不由得发生了些许骚动。
尤其是风雨间的人,似乎白狼的出现,比之刚才白见真造反更让人惊讶。
很快,逐鹿山的大部人马已经走出了密林,在城西下集结,对于正在攻城的风雨间将士也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刚刚平息下来的风雨间骚乱,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将快步跑了过来,“回禀大间主,各方随从势力已经清缴完毕。”
白昊君点了点头,转头对白昊齐说到,“将所有随从的营部,全部上城头。”
白昊齐面色微变,按照白昊君的安排,看来是根本没有给这些参与叛乱的人丝毫活路,但见白昊君面若冰霜,一时也不好劝说,转念一想道,“现在逐鹿山的人马已经来了,如果我们继续攻城,他们会不会?”
白昊君转过头来,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白昊齐,沉声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既然如此,就看谁的拳头硬了。”
但他似乎忘了一个问题,谁的拳头硬,往往是最容易受到针对的那一个。
白奉甲纵览全场,自然看到了白昊君驱赶人马继续攻城的情形,吴清堏走上前来,沉声问道,“大当家的,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白奉甲苦笑一声,现在他们属于骑虎难下,恐怕免不了要大战一场了。
城头上的兀鲁尔哈看到逐鹿山的人马,朗声笑道,“还是小王爷神机妙算,知道白奉甲定然会出兵。”
吴法言摇了摇头,虽然成功地将逐鹿山的势力搅入了这场乱局,但结局如何,终归还是未知数,毕竟现在逐鹿山是势力最弱,却也是最为关键的一部。
“大将军,你看咱们是否需要将风雨间的人彻底赶下城去?”一个蒙古大汉拍了拍腰间佩刀,大声请战道。
能够跟着兀鲁尔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都不是什么蠢人,现在自然也知道兀鲁尔哈的打算了。
兀鲁尔哈有些无语地看了大将一眼,朝着吴法言问道,“吴大人,你认为当如何处置?”
吴法言自然知道兀鲁尔哈打的什么主意,却也不在意,淡然道,“既然人家已经来了,那便给他们加把火吧。”
兀鲁尔哈看了看吴法言,朗声笑道,“果然还是吴大人胸有沟壑。”说完转身朝着刚才的那个将领道,“既然有心上阵,那你便去吧。”
那蒙将不由得有些懵,兀鲁尔哈无奈地挥了挥手,“带一支人马,出去接应一下逐鹿山的弟兄。”
那蒙将顿时大惊,“大将军,这……”
吴法言见状,笑着安慰道,“无事,就按照大将军的指令办就是。”
那蒙将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抱拳行了一礼,带兵去了。
很快,白城城西大门缓慢洞开,刚才的那个蒙将带兵策马而出,外面正准备攻城的风雨间人马顿时大惊,当即组织迎战。
双方不愧是百战老兵,蒙古骑兵甲天下,但毕竟不是真正蒙军主力,而风雨间的军队,在与官兵的交战中,同样在快速成长。
最终还是蒙军占据优势,快速冲破风雨间的拦截,率着残兵朝着逐鹿山而去。
“大哥,兀鲁尔哈是准备与逐鹿山接头么?”白昊齐面带冷笑,看着那支突围而去的蒙军道。
白昊君摇了摇头,“白奉甲不会听任何人的,他有自己的决断。”
虽然白昊齐不知道为何白昊君会对白奉甲有如此信心,但他同样如此,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白奉甲看了看眼前鼻孔朝天的蒙将,挥了挥手,让王仙芝直接将对方赶了出去。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两边作战的准备。”吴清堏走上前来沉声道。
白奉甲摇了摇头,“我们的选择并不多,但我们依然可以作出自己的选择。”
吴清堏点了点头,若是白奉甲选择与蒙军合作,恐怕他会第一个不同意,服从与乐意,终归是两回事。
“老吴,让大家做好突击的准备。”白奉甲看了看城头的局势,沉声道。
吴清堏看了看身后的军队,沉默着转身离去。
逐鹿山的方式很简单,稳步推进,目的更简单,就是要平衡双方的局势。
果然,看到逐鹿山的人马朝着城西靠拢,风雨间的攻势顿时缓了几分,但对于此刻的城西来说,并没有得到太大的缓解,而白昊君如何不清楚白奉甲的目的,继续投入军力攻城,而兀鲁尔哈不由得有些急,如此一来,恐怕自己的城头终归逃脱不了陷落的局面。
王仙芝带着一部推进得最快,在他的前面,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风雨间派出军队的面容,一个与白奉甲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在他的身后,是一直武装齐整的骑兵,正是白奉巳。
王仙芝回头看了一眼白奉甲,没有再问,直接挥师继续压上。
“告诉白奉甲,我与他本是兄弟,若是继续侵犯,就不要怪我不顾兄弟情面了。”白奉巳手中马鞭轻轻磕了磕马鞍,朝着王仙芝冷声道。
王仙芝定神看了看年轻人的面容,知道他所说不假,却没有停下推进的脚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白奉巳抬头看了后方的白奉甲一眼,冷哼一声,带着身后的骑兵快速冲了起来。
城头上的兀鲁尔哈,此刻恨不得仰天长啸,辛苦做戏,要的不就是这样么?
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与一支衣衫褴褛的步卒,就此碰撞在一起。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骑兵并没有如预想一般势如破竹,而逐鹿山的步卒也没有一触即溃,三两配合,砍马腿的砍马腿,另外的人则是迅速用手中的武器砍下掉落在地骑兵的脑袋,闷哼声与惨叫声响起,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更惨烈几分。
而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咧着起皮的嘴唇,悍不畏死地朝着骑兵扑了上去,许多免不了落得被快速奔驰的马匹撞死踩死的结果,却成功拖住了以快取胜的骑兵。
可惜断定的是,来去如风的骑兵,遇到了悍不畏死的步卒,失去了速度的优势,它的结局定将异常惨烈。
事实也是如此,密密麻麻的逐鹿山步卒,犹如蝗虫一般,快速将白奉巳的骑兵包围,分割,一个个拽下马来,最终要么掉了脑袋,要么成了逐鹿山的俘虏。
此刻,无论是仓皇后撤的白奉巳,还是远远观战的白昊君和兀鲁尔哈,面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逐鹿山这些草寇流民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就连白奉巳,又何尝不是因为轻敌而落败?
“看来,逐鹿山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般不堪,或许还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另一个大敌。”兀鲁尔哈面色凝重,强大的逐鹿山对于官兵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是一头猛虎,一头绵羊,那反倒没有什么意思了。”吴法言笑了笑,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而此刻,城下的猛虎正看着原本以为的绵羊大声欢呼着,即便他们的身边,还有着无数自己同袍的尸体,但并不影响他们高声庆祝。
就连吴清堏与王仙芝面上都露出了轻松之色,毕竟在此战之前,谁也不知道逐鹿山这帮散兵游勇有多强的战力,此次交战,未尝不是一次检验。
而现在,检验的成果让他们满意,即便付出了一些牺牲。
只有白奉甲的面色凝重,因为他知道,刚才的短兵相接,终归是运气的成分居多,白奉巳败就败在自己太过轻敌,又岂知为了今天,逐鹿山上上下下已经做了多少准备?
但这些依然不够,风雨间大军的恐怖,没有实际接触,谁也不清楚,而场中众人,除了兀鲁尔哈,恐怕也只有白奉甲最清楚了。
没有犹豫,也没有乘胜追击,白奉甲下达了撤军的命令,即便王仙芝满脸不解,但依然选择了执行。
推回到大帐中的白奉巳并没有受到惩罚,相反,白昊君还温声安抚了一番,更让白奉巳心中不是滋味。
“白奉甲撤军了。”白昊齐走了过来,看了看白奉巳离开的背影,轻声道。
白昊君面色如常,显然这个消息并未出乎他的预料,“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逼着我们不打白城,若是如此,他也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白昊齐点了点头,但如此下去,自己一方却是失去了先机,反倒是逐鹿山可以得到充足的时间。
“那我们当如何做?”白昊齐沉思片刻,出声问道。
白昊君抬眼看了看日头,再看了看不得寸进的城头,淡然道,“既然他想让我们撤军,那我们便撤军吧。”
白昊齐闻言一愣,但又很快反应了过来。
鸣金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如释重负,除了城头的兀鲁尔哈。
看着快速撤退的风雨间军士,不由得感到有些可惜,这是一个阳谋,却是一个白昊君和白奉甲都不得不进局的阳谋。
而现在,这个阳谋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演变成了三方对峙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