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法言与吴清奇相视无言,看着面前近乎半人高的深沟,都感觉有些心有余悸。
原本彼此都认为,对上白奉甲,即便是不能战胜,至少也可以战个平手,谁曾想临到头白奉甲居然爆发出如此战力。
“如果刚才中刀,此刻你已经死了。”吴清奇漠然说道。
吴法言沉默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一片残破,不由得愤怒地仰天长啸一声。
谁也无法想象,为了今天这一战,吴法言作出了多少筹划和牺牲,甚至抛弃了祖宗的基业,但偏偏被白奉甲这个未知因素破坏的一干二净。
但再多的愤怒,此番也没有别的办法,留不下白奉甲,只能寄希望于帖木儿,是否能够留下吴大等人了。
顺利回到白家的文中堂等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敏锐地察觉出不对,一个浑身浴血的白家青年,此刻正大口喘着粗气,勉强依靠在一块湖石上,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黝黑洞口,看到文中堂等人出来,凄声道,“外面已经被官兵包围了,你们快想办法突围。”
吴大面色一变,与文中堂对视一眼,留下一人看顾受伤众人,二人带着其他的流民和各府高手,快步朝外赶去。
就在白府宽阔的大院之中,无数白家府兵和青壮正与不断涌入的仆从军和少数启辰军混战,看场面,若非白家子弟都是武功卓绝之人,加之白连城蓄谋已久,白家府兵人数众多、战力出群,恐怕现在白府已经被官兵彻底突破了。
顾不得说其他,文中堂与吴大当即带着手下众人加入混战之中。
文中堂等人的加入,无疑让白家青壮看到了希望,但当看到帖木儿与邦察等人出现在府门口时,即便是文中堂,也感到心中一沉。一方面是不知道帖木儿到底带了多少兵丁过来,此番过来,若说帖木儿不是早有准备,恐怕打死文中堂都不会相信。另一方面,现在流民四处受挫,恐怕接下来官兵会集中兵力来进行清缴,如果不能及时突围,恐怕接下来迎接众人的,只有灭亡一途了。
帖木儿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原本白礼圣也想随军过来,但帖木儿并不想他掺和其中,对于白家,他自有安排,现在集中如此多的兵力,还不能拿下这些溃兵的话,当真只能说是长生天不再庇佑圣朝了。
很快,白家大院之中已经是血流成河,好歹是在白奉甲离开之后,白家妇孺早就已经通过密道转移,白连城精心准备如此多年,面对异常强大的吴家和县尹府,留有一条退路,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场中虽然血腥,但还不算恐怖。
邦察漠然地站在原地,默默地计算着场中形势,想着再过片刻,场中众人将只剩下束手就擒的份。但出乎预料的是,突然响起的喊杀声从身后想起。邦察心中一沉,转过身去,正好看见石头等人带兵前来接应。虽然同样是一支残兵,但相较于帖木儿眼下已经快捉襟见肘的兵力,已经算得上是一支大军了。
没有征求帖木儿的意见,邦察直接示意真金将帖木儿带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虽然现在局势占优,但他并不准备让帖木儿冒这个险。
有吴大压阵,文中堂等人自然也察觉出外面的不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都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院中众人得了信心,跟随吴大一阵冲杀,里外呼应,倒让邦察有些应对不及。
但邦察不愧是兀鲁尔哈亲手栽培的大将,即便里外双线迎战,但也始终能够稳住阵脚,从容调度手下军士,一时间到战得个堪堪平手。
但现在先机在他此处,只要能够拖延时间,等真金带着援军赶来,此地众人,无论是被围困在院中的文中堂等人,还是在外接应的石头等人,均逃不了被围困至死的结局。
但石头与院内的文中堂已经是心急如焚,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虽然对官兵造成了更大的杀伤,但依然算是无济于事。
一声厉啸在头顶响起,邦察面色一变,直接告诉他,应该马上躲开,这是他多年训练养成的感觉,这种对于危险的感觉,让他多次逃离险境。
今天同样不例外,当他强忍着体内伤势,纵身飞出所在的府门下,一道凌厉至极的刀气自白家府门处,由内而外贯穿而出。
刚才还团团围在府门内外的仆从军和启辰军,此刻已经伴随着刀气的消散,化成了残肢断臂,无数受到波及的军士,此刻正在高声嘶吼。
一道长长的沟壑,将内外的流民军连接在了一起,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袭白衣落在了众人身前,正是白奉甲。
身后众人已经开始欢呼起来,虽然震惊于白奉甲此刻展现出来的实力,但无论如何,死里逃生的欣喜,足以让大家忘记刚才的牺牲。
文中堂与吴大刚想迎上前去,便听到耳旁响起白奉甲的声音,“快走,我坚持不了多久。”
二人心中一紧,连忙压住欢呼的众人,带着一众军士与石头等人汇合,没有多话,一行人快步朝着城西而去。
当吴法言与言叙文带着军士赶到白府时,正好看到面沉似水的帖木儿与跪倒在地的邦察。
但当吴法言看到面前被刀气劈出的深沟后,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去,已经看不见白奉甲一行,转头朝着言叙文道,“言将军,继续追击,我等可有胜算?”
一直没有露面的言叙文已经换回了副将的装束,面沉似水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末将此番最大的任务,便是扫平大将军入城的障碍,既然他们逃了,以末将看来,倒也不需要追,只需要等到大将军移军过去,都是一群土鸡瓦狗,不消几仗,便可土崩瓦解。”
吴法言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它,看了一眼帖木儿,见其同样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自然不好再说其它。
众人收束军队,正要撤回县尹府,吴法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不好,帖木儿与言叙文对视一眼,马上想起了什么。
下一刻,在吴法言的带领下,刚刚收拢起来的军队便开始全速向西而去,而在哪里,闫云山正在苦苦支撑。
吴清堏此时展现出惊人的军事天分,一支由狱卒和囚徒组成的军队正与闫云山带领的仆从军纠缠在一起。
原本被打入鬼狱的囚徒,都是城中威震一方的狠人,加上这些年来,吴清源大规模镇压各方势力,鬼狱之中云集了一群心狠手辣之徒,当然更多的都是原本的平民或者流民,现在得了吴青堏的允诺,自然是悍不畏死,仆从军在这支散乱军队的围攻之下,居然节节败退。
闫云山纵然有回天之力,此刻也是回天乏术,只能是苦苦坚持,不让吴清堏与城中流民汇合,否则城中形势定然一片糜烂。
而只要等来吴法言等人的援军,即便鬼狱军战力惊人,恐怕也不敢以卵击石。
可惜的是,闫云山非但没有等来吴法言,先等来的却是白奉甲以及流民军。
前后夹击之下,即便仆从军战力出众,却也难敌绝地求生的流民军。
再加上有白奉甲这个狠人,雪寂再现,一刀破除前方结成阵势的仆从军,配合娴熟的石头,当即带着一队流民冲杀过去,转瞬之间便冲破了闫云山的阵营。
流民军与鬼狱军,就此汇合。
闫云山眼见无力回天,只得下令撤退,文中堂却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非但没有理会吴大带着众人撤退的要求,直接让王志铭等人带军冲杀,直接将撤退的闫云山各路打的溃散方才罢休。
但文中堂也知道,他们的时间本就无多,眼见情况差不多,便下令收束军队,带着众人缓缓靠拢鬼狱军,明面上是合成一处,隐隐之间还保持着距离,让有些虚脱的白奉甲暗暗称赞。
吴清堏单人策马前来,看着勉强支撑的白奉甲,没有多说什么,转头朝着石头问道,“城中发生了什么?”
石头看了一眼面相凶恶的吴清堏,沉声道,“言叙文来了。”
吴清堏静默一阵,轻声道,“原来如此。”接着问到,“接下来如何?”
白奉甲强打精神,直起身子道,“朝西,进逐鹿山。”
听到这话,除了吴清堏等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对于白城中人,逐鹿山可谓是声名远扬,但这个名声显然不好,这个时候进入逐鹿山,除了送死别无他途。
对于手下的言论,吴清堏并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等待白奉甲的解释。
白奉甲看了一眼众人,勉力道,“逐鹿山中将会有人接应。”
此话一出,不单是吴清堏,就连文中堂等人均是一惊,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恐怕白奉甲对于今日情形是早有所料,提前做准备倒也是情理之中。
一念及此,众人对视一眼,各自约束手下众人,缓缓跟着打头的石头等人朝着逐鹿山而去。
大军走后不久,吴法言等人便赶至此地,看着缓缓消失在密林之中的大军,一时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