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白奉甲停下了脚步,面上的喜色也当即收敛了起来。
就在对面的流民棚屋之前,蓦然出现了一个全身笼罩着黑衣的老人。
一个还算熟悉的老人。
“吴大先生?”白奉甲微微侧了侧头,有些诧异地问道。
吴大有些诧异于眼前的年轻人居然还能认出自己来,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
“都说年轻人记性不好,果然是屁话。”吴大扭头朝一旁的雪地之中啐了一口浓痰,朗声笑道。
相较于吴大的轻松,白奉甲则是面若寒霜。
“不知吴大先生来此所为何事?”白奉甲不敢大意,没有理会吴大卖弄玄虚,直奔主题问道。
吴大抬眼看了看白奉甲凝重的面容,袖起双手轻笑道,“年轻人果然都是胆小。”
见白奉甲脸色越来越白,摇了摇头接着道,“小友放心,老夫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
不待吴大说完,白奉甲面色一寒,沉声追问道,“只是什么?”
吴大嘿然一笑,松开袖套,甩了甩袖子背起手来道,“只是你身边的白狼,跟老夫有点渊源,还请小友成全。”
看着对面面带笑意,一脸轻松地看着自己的吴大,白奉甲握了握拳,都没有思虑,直接冷声拒绝道,“吴大先生说笑了,此事绝无可能。”
吴大诧异地哦了一声,斜睨着白奉甲,笑问道,“若是你交出白狼,我跟吴法言说一声,不再追究你是逆匪一党,如何?”
白奉甲闻言不怒反笑,“吴大先生当真说得好玩笑,这事与我是否是逆匪又有何干,再说,在下是否是逆匪,也不是吴法言和吴大先生说了算。”
吴大也不生气,啧啧两声,赞叹道,“果然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道你们风雨间教徒弟,都不带因材施教的嘛?”
白奉甲闻言微微一愣,但当即便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也是当代吴家的传功长老,在这一块自然也有发言权,算起来二者还算是一脉传承。
见白奉甲没有回答,吴大也不以为意,“年轻人意气风发是好事,但顺势利导则更为重要,若是一味蛮闯,恐怕最后只会落得个头破血流。”
白奉甲自然不会将吴大的话听进去,现在他只好奇两件事,一个是吴大如何知道他的行踪,二则是吴大要白狼去是想要做什么?
作为吴家最为关键的人物之一,他可不信吴大可以随自己心意肆意妄为。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喜欢疑神疑鬼。”吴大瞥了一眼白奉甲,如何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淡然道,“你是白家之人,自然知道白狼与白家的关系,现在既然白狼再次回到了白城,自然也该回家看看了。”
吴大说得轻描淡写,白奉甲却是内心翻起了滔天巨浪,他敢确信不管是吴大也好,还是吴家也好,在今日之前,都绝不会知道白狼的存在,而自己今日还专门避开大道,旦即便如此依然被吴家知晓了消息,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居然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那就是家族正统的标识。
也难怪吴大敢开出让吴法言直接宽恕自己逆匪身份的价码,只要吴家得到了白狼,他是不是逆匪又还有什么关系呢?
风雨间可以用叛逆来称呼现在统治白城的吴家,但面对白狼再次择主,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而这,也恰恰是雪影没有算到的一点,她不知道白狼对于白家,对于白城的重要性,而只关注到了白狼的现身,对于城中百姓的影响。
更关键的是,白奉甲虽然知道,却恰恰忽视了这一点。
吴大看着白奉甲面色飞速变幻,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听懂了自己的话,有些满意地点点头,现在的年轻人,能这么聪明的可并不算多。
“怎么样,小友,是否愿意与老夫交个朋友?”吴大抬头,一脸笑意地看着白奉甲,颇有些老友相见的真诚之感。
可惜让吴大失望的是,还没等得及白奉甲说话,一旁的白狼早就用行动作出了自己的选择,龇着牙怒吼一声,直接朝着吴大扑来。
吴大面色微变,幸好自己知晓当年跟着百巧音的那头白狼便战力惊人,也是更是早有准备,从怀中扯出两条袋子,冷着一张脸快速在两条胳膊上一绑,轰然敲击一声,居然发出了金石相碰的声音。
白奉甲见白狼扑出,当即便要跟过去,见吴大动作迅速,心中更是一惊,有些担忧地惊呼一声,“狼兄小心!”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拔刀紧跟着冲了出去。
白狼的速度远超吴大的想象,即便他的速度也很快,但依然被白狼直接扑咬到了胳膊上。
吴大冷眼看着死死咬在自己胳膊之上的白狼,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畜生终归是畜生,换来换去也不过那几招几式。
一抬左手,猛然朝着白狼硕大的狼头击去。
但让吴大没有想到的是,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左拳,白狼的眼神之中丝毫没有慌乱,反倒是闪现出一丝仿若戏谑的神色,心中微动,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离地而起。
定睛朝着身下看去,方才发现白狼吊着自己的胳膊,整个狼身一剪,硕大狼尾直接扫到了自己的腿上,一股巨力直接将自己击飞了出去。
吴大心中惊怒,没想到自己人老成精,今天居然被一条畜生给耍了,趁着白狼松口,身体翻转之间,单手向着雪地一击,顺势站起身来落到雪地之中。
而白狼与白奉甲也不是第一次配合,平日里为了自己的美餐,白狼也是下了不少力气。
一刀直指吴大眉间。
吴大心中一股邪火升腾,正愁没地发,双手一拧,直接交错着向着雪寂抓去。
白奉甲眼神一缩,对于吴大所用招式,他印象之中风雨间并没有,看来当年一位教习所说的并无虚言,若是还在白城就好了,而现在的吴家,绝对是继承当初白启遗产最丰富的人。
趁着白奉甲缓神之机,吴大嘴角狞笑,双脚一蹬,踢起一团浮雪,翻身一转,直接朝着白奉甲踢去。
白奉甲回刀身前,勉强挡住吴大侧踢,想要再占据主动,吴大却哪会这般容易给他机会。
姜还是老的辣。
这句俗话丝毫没有谬误。
先机一失,白奉甲就此陷入挨打的局面,吴大当日对战白家老太爷时表现出来的战力,现在已然是显露无疑,一时之间逼得白奉甲连连后退,看得一旁游走的白狼更是心急不已。
即便占据优势,吴大却是越打越心惊,现在自己虽然始终压制着眼前的年轻人,但却并未真正给白奉甲带来丝毫实质性的伤害。
看着北边越来越近的城卫军,吴大暗骂一声,“一群狗崽子,终于他娘的知道来了。”
白奉甲感受到身后略显凌乱的步伐,心中反应过来当是军队无疑,心中当即一凌,若是吴大一人,自己还可寻机脱身,若是真让军队围了上来,恐怕自己到时候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能了。
偷眼看了一眼对面偷偷隐藏着身形,一直悄默声打量着这边战况的流民,白奉甲心中一沉,都已然到了门口了,难道就此成为永别么?
答案自然是不!
一道身着白衣的倩影快速出现在城南的陋巷之中,在她的身后,紧紧跟着的,是早就前去报信的石头。
虽然他不知道吴大是谁,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敢站在这里阻拦白奉甲的人,定然不是庸手。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界之中,白奉甲哪里还忍耐的住,一直被吴大压着打的憋屈更是在一瞬间爆发。
眼中瞬间泛起血红,手中的雪寂眨眼间便被寒霜覆盖。
“啊!”一声怒吼震颤了整个街巷。
吴大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在朝着自己的体内侵袭。
心中蓦然一颤,一个熟悉的名词涌上吴大的心头。
“冥灵决?”
吴大眼中露出一丝狂喜,感觉自己这一趟当真是来值了。
面上哪里还有刚才的和蔼和亲近,一双手瞬间泛起乌色,与雪寂交击之间,清脆的碰击之声充耳可闻。
但他低估了眼前的白奉甲。
一刀,一刀,一刀紧跟一刀,一刀更甚一刀。
吴大很不幸,他成了第一个见识到狂刀与冥灵决融合后的人。
那种霸道和狂暴,成为了他今天最大的失算。
砰然一声,吴大胳膊上的护臂断成了两半,摔落在雪地之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足以看出护臂分量之重。
吴大刚才的欣喜早就已经退去,面上所剩下的,唯有凝重,嘴角已经隐隐泛出血迹。
果然是年轻人好啊。
吴大心头发出一声无奈的感叹,眼前的白奉甲就如同永远不会疲倦的疯子一般,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刀。
但吴大身为吴家当代的传功长老,对于武学的眼光,自然非凡俗可比,他知道,眼前的白奉甲绝不是疯子。
他只是进入了一种状态罢了,而今天,自己成了眼前年轻人的试验品。
吴大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苦练五十年的绝学乌金手,居然被生生劈出了一条白印。
那是破功的迹象。
看着眼前依然没有丝毫气竭模样的白奉甲,吴大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赢了。
但他并不是个愿意认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