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凤三去而复返,雪影忍不住露出了诧异之色,袖中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生怕凤三给自己带来的是不好的消息。
现在地牢之中防卫森严,若是以往,地牢之中自然有她隐藏的暗子,但现在,周围的都是狼逐卫的人,自然找不到与外界连通的渠道。
她现在,已经与周围的城市脱离,变化了一个一无所知的人。
甚至于在凤三刚刚离去之时,她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当然也有畏惧。
因为凤三不知不觉之间,成为了她了解外界讯息的唯一渠道。
无论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有消息,总比没有消息好。
凤三走进牢中,一改此前面带笑意的模样,面露悲色,步伐沉重地走到雪影面前,掩面长叹一口气。
雪影的一颗心已经悬了起来,但她依然强忍着没有去问。
“白礼贤刚刚被发现死在了城西喇嘛寺,周围还有血迹,是被奉甲侄儿趁乱返回白家救出,但却被暗卫的人追上了。”虽然没有白奉甲真切的死讯,凤三面上依然难掩悲戚,似乎已经看到了白奉甲的死亡一般。
雪影缓缓坐倒在床上,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雪影侄女,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愿意告诉老夫,奉甲侄儿可能的去向么?”凤三转头朝着牢门外看了一眼,确定四周无人,压低声音急切地道。
雪影转头看了一眼凤三,依然一言不发。
凤三焦急地跺了跺脚,悲声道,“难道你当真要看到奉甲侄儿死了你才乐意吗?”
雪影认真打量了一番凤三,沉默地摇了摇头。
凤三看了看雪影,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也不再劝解,直接转身离开了
等待凤三走后,雪影缓缓靠倒在床榻之上,面上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自然信不过凤三,但她忍不住猜测,凤三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虽然理智告诉她,凤三所说的是假话,但她依然会忍不住为之担忧,甚至心生恐惧。
她的一颗心,已经彻底系在了白奉甲身上,而她自然知道,眼下白奉甲境况是如何的糟糕,凤三所说的情况,并非不可能发生。
这也是她最为忧心的地方。
离开的凤三脚步轻盈了许多,此前见到小沐带来的心情的不爽也消散了许多。
雪影终归被他说动了,虽然现在她还能强行保持淡然。
但在风雨间多年的他,知道一个人的心是最禁不住考验的,只要她还有在意的人。
那么便会留有缝隙,只要不断地朝着这个缝隙用力,这条缝隙,将成为一条鸿沟。
到那时,无论是谁,都将成为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至于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吴法言暂时顾不上他,帖木儿已经允诺了他。
他现在可以说是白城之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但他依然有心忧的事。
那便是白奉甲。
他始终有一个预感,白奉甲会来杀他的。
从他见到白奉甲的第一面开始,他便知道。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白奉甲都有足够杀他的理由。
而为了自己的未来,他必须尽早清除这个隐患,这也是他反复来找雪影的原因。
回到金钱帮,闫云山照例汇报了一番仆从军的情况。
这些时日,闫云山眼见消瘦了许多,这也是凤三能够轻松的原因所在。
百家盟的事情已经步上了正轨,不需要他费太多的心思,仆从军有闫云山,自然也不用他操心。
“二弟,你辛苦了。”凤三有些歉疚地拍了拍闫云山的肩膀,给他亲自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闫云山接过,道谢一声,坐了一会儿便直接离去了。
等闫云山离开,身着五彩斑斓衣衫的五毒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面带不善地看了一眼离开的闫云山,走到凤三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哀声道,“大当家的,你可救救小的吧。”
凤三斜睨了一眼凤三,放下手中茶盏,走上前去将其扶起,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啦?”
五毒顺势站起身子,哀泣道,“大当家的,小的日子不好过啊,”抬眼打量了一番凤三的脸色,涩声道,“二当家的这些时日逼迫的紧,说小的钱财用了不少,但药丸的数量却迟迟提不上来,说再这样下去,就该请大当家的责罚小的了。”
凤三心中冷笑,对于五毒的心思自然是一清二楚,闫云山是什么人他最清楚,所说的话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这些时日形势紧张,仆从军消耗也快,二当家的急切一些,也是情理之中。”凤三将五毒引到一旁坐下,轻声宽慰道。
五毒闻言站起身来,恨声道,“大当家的你最知道五毒的为人,现在大雪封路,各种药材本就难寻,加之要调配更是复杂,产出低了那是老天爷的事,与我五毒何干。”
凤三斜眼看了一眼五毒,听出他是在有意无意指向闫云山,摆了摆手道,“五毒,眼下情况紧迫,二当家的也是在为我做事,你们还要多多配合,少生些事端才好。”
五毒自然也知道眼下扳不倒闫云山,毕竟凤三与他是过命的交情,岂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撼动的。
但奈何自己的贪墨的把柄在闫云山手中,虽然百般哀求,闫云山勉强答应下不为例,但长此以往,自己白白卖命,岂不是吃了大亏?
一念及此,五毒也是恶从胆边生,沉声道,“大当家,非是小的搬弄是非,只是眼下仆从军都在二当家的掌控之下,恐怕长此以往,对大当家的有所不利啊。”
凤三闻言微惊,霍然抬头看了一眼五毒,语气冷漠地道,“五毒,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五毒此刻反倒不惧了,壮了壮胆子,咽了口唾沫,走上前去轻声道,“前些时日,二当家的又来催促小的加紧生产毒丸,说了一句话,让小的至今心惊不已。”
凤三目露凶光地看着五毒,让五毒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但依然强打着胆气抬头看向凤三,这反倒让凤三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哦?二当家的说了什么?”见状凤三收敛神色,端起茶水,状若无意地问道。
五毒闻言一喜,收敛喜色轻声道,“二当家说,大当家一点也不爱惜他的仆从军。”
凤三手中的茶盏霍然震颤了一下,洒出了些许茶水,面露凶光地看向五毒。
似乎是怕凤三不信,五毒咬了咬牙,沉声道,“更让小的担忧的是,前些日子,二当家的甚至亲自前来,逼问小的毒丸的配方。”
凤三放下手中茶盏,面色冷漠地问道,“你给啦?”
五毒慌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小的知道这配方关系重大,自然不敢相与,但也因此得罪了二当家的。”
凤三右手轻轻磕碰着手中的茶盖,没有做声,堂中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片刻之后,凤三冷漠地道,“你下去吧,”等五毒行礼离去,又沉声道,“记住,今天你所说的,都要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五毒闻言一惊,心中却是一喜,沉声应了一声是,躬身走了出去。
堂中仅剩下凤三一人,却见其肥胖的脸上面色变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重大决定。
但想让他单纯凭五毒的几句话便去怀疑闫云山,自然是虚话,但若是丝毫没有芥蒂,恐怕凤三也就成了圣人。
毕竟他知晓闫云山对仆从军投入了多少心血,也知道自己对于仆从军的使用让闫云山几次相劝,五毒所说的,已经让他先入为主地怀疑起来。
只是他还需要时间去查证。
五毒与闫云山,此刻是他的左膀右臂,但若是威胁到他的地位,他并不介意抹除掉任何一人。
特别是想要找五毒要配方的闫云山,更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一念及此,凤三心头抑制不住地涌出一股烦躁之意,端起茶水一饮而尽,依然没有消除体内的烦躁,似乎还更多了一些。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正是此前被帖木儿带去的小三。
从帖木儿返回白城之后,也是为了报答凤三在刺杀吴清源时所作的牺牲,吴法言第一时间便将小三送了回来。
看到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种,凤三心头的烦躁之意稍褪,脸上浮现笑意,朗笑一声,走上前去将小三抱了起来。
“儿子,你怎么来了?”凤三在小三脸上亲了一口,喜声问道。
小三推开凤三满脸横肉的脸,奶声奶气地道,“爹爹,小三想阿娘了,小三什么时候能见阿娘啊?”
凤三闻言,扭头目露凶光地看向身后跟过来的丫鬟,吓得那丫鬟慌忙跪倒在地。
凤三转过头来,一脸宠溺地看着小三道,“小三不要着急,你娘亲犯了点错,爹爹正在惩罚她,等她改过了,爹爹自然会带你去见她。”
小三面带疑惑地看向凤三道,“娘亲犯了什么错,爹爹能不能不要惩罚娘亲,直接惩罚小三不好吗?”
凤三闻言,亲了亲小三粉嫩的脸蛋,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冷意越发的重了。
此刻的后堂之中,一个女子缓缓解开脚下的镣铐,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屋顶,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