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已经酝酿了很久,可没想到竟如此出奇的大。四处山洪横流,澜沧江水更加的汹涌澎湃。
“各位客官,前方山体滑坡堵塞了江道,咱们沿途靠岸啦。”
几名船工披着蓑衣斗笠,用力拽住帆蓬扯着嗓子喊着,又有一名船工打着赤脚在船舱中来往穿梭。
“我们要怎么办……”
“何时才能行船啊?”
顿时一阵骚乱,哭喊咒骂声充满了船舱。
那名穿梭的船工,似这样的也见得惯了,不理会任何人,只是大声的吆喝。
“各位客官可以安坐船舱等待,也可以到上面的小镇打尖。最快也得到明天行船啦!”
“这位小哥,慢行。”
声音并不大,可瞬间从嘈杂的声音中传到船工耳中,那船工微微一愣,见是一个卖唱的老汉,又要大跨步的走开。
可是身子忽然被一只手拉住,双腿竟如同钉到船板上一样,迈腿不得。
哪位卖唱的老汉,微微一笑道:“小哥,慢行。”
这位船工,久涉江湖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见识倒是一等一的好。
此时见那老汉,用一只手就能轻松的粘住自己整个身子,便知道绝非寻常人,客客气气的打千说道:“老人家,您是有什么事问吗?”
老人松开手,神情谦恭的问道:“敢问小哥,岸边小镇是不是密支镇。”
船工连忙点头道:“没错正是,正是。”
老人点点头,“哦”了一声,又问道:“那祥光寺是不是也在附近。”
船工又快速的点头道:“正是,正是。”
“好好好,也省的绕路了。”老人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便对船工道了一声谢,用一块油布把自己的弦子包好,待船身停稳,也不顾雨大风急,举起一把破黄油伞,向着岸上走去。
地面本来就湿滑,又被山雨一冲,裹挟下来的泥土让路更加的泥泞。
那老汉并不在意,脚下也稳稳当当,丝毫不担心,有被滑到的危险。
临江酒馆内热气腾腾,烈酒混合着泥土和酸腥的体汗味,能把从外面猛的一头走进来的人顶个跟头。
酒馆内八张桌子,众人三五一群,八九一伙,纷纷的挤在一个个长条凳上,七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说话声蒙楞翁楞哇啦哇啦,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谁在听,每个人都通红着脸扯着嗓子的边说边频频的点着头。
小伙计明显有些照顾不及,怀里抱着一个油腻腻的托盘,只是转圈也早已经蒙了头向。
密支本来是个临江小镇,说不上繁华,都是比较熟悉的茶商来往穿梭荟集与此。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竟多了很多带刀背剑的江湖中人,其中还不伐夹杂着一些独行的妖兽。
这个小镇唯一的酒馆早已人满为患,被挤得满满当当座无虚席。今天恰逢大雨,人却越来越多了起来。
这时一个老汉身形佝偻衣衫褴褛,背上背着弦子,被风雨一打,更显得瘦骨嶙峋,一边收着手里的破油纸伞,一边轻轻的跺了下脚,溅起地上的黄泥汤子四处都是。
“老汉,咱这酒馆可没地卖唱,赶紧走吧。”
谁料那老汉,竟是憨憨一笑,从腰里摸出两个制钱,往小伙计的托盘一丢,大声的说道:“来壶好酒。”
那小伙计却更是犯起难来,似乎有很多话又不便直说,只能嘿嘿一笑,道:“您看,我这小店,实在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不如……,不如……”
老汉指着外面对小伙计皱眉说道:“你看这外面,哗哗的大雨如瓢泼,你让我上哪去。再说你这不还有一张空桌吗。”
正对门果然有一张大桌,收拾的干干净净,老汉一边说着,一边向那张桌子走去。
小伙计慌忙拦到前面,面带紧张的说道:“哎,老汉……客官,那张桌子坐不得啊。”
“哦”老汉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难道怕我付不起你酒钱?”说着从腰里又摸出两块铜板,往托盘一扔,借势绕过小伙计一屁股做到了椅子上。
伙计一张苦瓜脸的一拍大腿,“哎,哎呀呀,你这客官怎么就听不懂呢。这里不能坐啊。”
老汉这时真的有些不高兴了,脸色一沉说道:“你这个伙计,难道欺负我是外乡来的吗。”
小伙计一脸为难的说道:“不是,我是说整个小店都被一个客人,包下来了。。”
话音刚落,大门口一个人说道:“整个店都包下了,可是这张桌不是还空着了吗。”
声音不大,却字字落到伙计的耳中。他慌忙回头一看,一个黑袍少年人,正在一位白衣白裙的姑娘搀扶下走进了店里。
顿时店里一片安静,人们眼光齐刷刷的向这两个人看来。
那少年长相平平,身穿黑色麻布长袍,用兜帽盖住了头,可是眼上缠着的一条白色纱布更加的显眼,走路头略显木讷,一看就是个眼睛有疾的瞎子。
而那女娃子,体态婀娜雍容高贵,身上白裙无风自动,露出俏小的一张脸,婉如白玉,眉如杨柳,眼似寒潭,一头青丝如墨散披在肩头。一双手,腕如耦,指如笋,肤若凝脂,轻轻的搀扶在那少年的肋下。
更为奇怪的是,外面大雨倾盆,二人一没有打伞,二没有蓑衣,身上却没有一星雨点。
不是牟十三和琉璃,还能是何人。
他们两个听说明天才能开船,心里一下也烦躁了起来,加上船舱拥挤,老人喊,孩子闹,实在也令人心中堵得慌,就商量着到岸上的小镇打尖,顺道看看是不是有其他的脚力能早一点赶往威远。
外面虽然雨大风疾,琉璃一道风幕护住两人全身,别说雨点,就是那乱箭也休想打在身上。
“怎么。我们有钱还不能喝酒了吗?更何况外面那么大的雨。”牟十三一边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块银元丢到托盘中间,大大方方的坐到了桌上。
伙计本想还说什么,可是见那老汉和牟十三一个赛一个的出手阔绰,早已经笑逐颜开,尤其是那两块银元,足够自己一家三口无忧无虑的吃喝一个月了,点头打躬的说道:“三位贵客不是小的不通人情世故,不过有一宗事……小的还得说在头里。这张桌子的确没人,可是小店却被人包了下来,要是那位做主的爷万一来了……”
牟十三当时也就明白了小伙计的顾虑,笑着说道:“不妨事,我们也就是一壶酒,吃个东西,很快。再说,现在外面雨那么大,做主的哪位大爷也不一定过来,你说是吧。”
小伙计心想反正连着连天,那做主的也没来,今天又下着这么大的雨,应该也不会来了,放着银子不挣,那才是傻瓜呢。
于是满脸堆笑的说道:“是是是,那三位爷,是如何点餐啊。”
老汉早已认出了这两位是同船而行的人,眼见少年出手阔绰,做事稳重,也不好沾了便宜,就对伙计点手道:“我们三人的一起点了,酒帐钱全算我的。”
牟十三摆了摆手,笑着对伙计说道:“你只管上三壶好酒,炒两个拿手的小菜,待会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伙计点头哈腰的,咧着荷花一样的嘴去后面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