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闲呆呆地看了萧梁半晌,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梁重复道:“我说,你们俩要共同面对这个混乱的朝局,而且,最后甚至还要亲手铲除你们的兄弟!”
杨闲十分恼怒,一拍桌子,他站了起来:“怎么可能?为什么?他们是我们的亲兄弟,为什么要铲除他们?”
萧梁叹道:“其实我也不想,我会在去世之前一一找他们谈话,如果他们听进去了,就会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如果不听,那只能麻烦你们铲除他们了。”
杨闲沉默许久,低声道:“你不能自己做这件事吗?”
萧梁苦笑道:“只要我还在,他们就不敢露头抢夺皇位,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我死了,并且把皇位传给了老八,他们将会群起而攻之,他们可以说是老八篡位,也可以说是老八修改了我的遗诏,更可以说,皇位原本是传给他们的。总之,他们虽然都是一群不堪重用的怂货,但他们的谋士还都是有些谋略的。”
杨闲道:“希望他们会听你的话吧,但是,我猜他们大部分都不会听的。”
萧梁疑惑道:“为什么?他们可不像你一样对我这么无理,他们一直恭恭敬敬,对我有求必应,我自觉对他们也很好,他们为什么不听我这个父亲的?”
杨闲苦涩的笑了笑:“其一,皇位的诱惑,谁都挡不住的;其二,他们只是表面上对你毕恭毕敬,其实,他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时候你能够把皇位传给他们;其三,说实话,你对所有的皇子都不算好,你只是个不称职的父亲罢了。”
萧梁听罢,表情古怪的沉默了半晌,叹道:“都是我的错啊!现在想想,政事、国家、天下、万民,这些都跟我有个屁的关系?到了现在,不但我的国家没有治理好,我还失去了我所有的亲情,这辈子,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杨闲很想上去安慰萧梁,但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字眼,杨闲很清楚,当初的萧梁就是不重视他的儿子们和妃子们的,对年轻的萧梁来说,妃子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而儿子只是一个个考察的对象,他并不亲自教导他们,也不会花时间陪着他们。
而且,在庞大的深宫之中,人虽然很多,但那些人都是一些提线木偶,只会照着吩咐行事,一点儿笑的影子都没有。而那个唯一鲜活和正常的男人还有许多其他的女人要宠幸。在这种情况下久居的女人,他们的精神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问题,而正是这些有问题的女人带大了这些皇子们。所以,才造成了今天这个结果。
好在,这些女人中偶尔也会出现一两个比较正常的,比如杨闲和萧闻的母妃,比如萧闻的养母,就是这两个正常而坚强的女人养育出了杨闲和八皇子萧闻这样的皇子,才让庞大的南越帝国有了可靠的继承人,而不至于沦落下去。
杨闲站了起来,“希望我的兄弟们都会好好听你的话,停止他们篡位的荒唐想法,一辈子做个太平王爷,否则,虽然我很不情愿,但是,我真的会铲除他们,一个不留。”
杨闲的眼神凌厉而锋锐,激得阅人无数的萧梁也打了个寒颤,萧梁只把杨闲当成了他的儿子,却忘了他这个儿子还是江湖上大名鼎鼎,令人闻风丧胆的“剑鬼”。
杨闲缓缓向外走去,萧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杨闲潇洒挺拔的背影,忽然有了一种欣慰的感觉,“哎!都长大了!”
萧梁喊住杨闲:“记住,在朝堂上,要叫我父皇!而且,你要叫萧闲!”
杨闲没有回头,只是朝着身后的萧梁挥了挥手。杨闲的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这个死老头儿!”
或许,普天之下,能够叫一位皇帝是“死老头儿”的人,也就只有杨闲这一个了。
……
很快,又到了朝会的日子,大臣们早早地来到了金殿之上,趁着皇帝还没来,大臣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最近京城,尤其是皇城所发生的一些新鲜事。
一个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十分严肃和死板的老头儿不满地和身边的两位朝臣嘀咕道:“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皇上前几天亲自到皇城门口迎接了六皇子殿下,还拉着他同坐御辇,这简直有违孝道!成何体统啊!”
说着,山羊胡气得胡子都撅了起来,就像是在与自己的儿子置气一般。
一旁的大臣劝解道:“宋公莫气,说不定陛下有自己的理由呢,且待一会儿陛下上朝,我等询问一番便知端的。”
留着山羊胡的宋公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没过多久,萧梁登上了金碧辉煌,充满了皇家气派的龙椅,在上面端正地坐下,开始问:“卿等有何事?奏来!”
一些大臣奏上了一些亟待决定的问题后,金銮殿内渐渐地安静下来,萧梁刚要开口提杨闲入朝的事情,只听阶下一人高喊:“万岁,臣还有一事要询问陛下!”
萧梁向下一看,见出声的人正是丞相宋靖。萧梁不禁有些头疼,他这个丞相什么都好,就是遇事太死板,经常在礼法的问题上纠缠不休,容不得一点逾越,想来,定是迎接杨闲的时候做的有些不合礼法,被这个死板的老头子发现了。
萧梁故作镇定:“丞相,何事?”
宋靖不慌不忙道:“臣前日听闻,六皇子殿下回来了,臣理解陛下爱子心切,想要亲自去迎接的想法,但是,一国之君出去迎接一个现在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官职和爵位的皇子,是不是有些过了?这是其一;其二,六皇子身为儿子和臣子,有什么资格要父亲和君主走那么远的路迎接他?这是不忠不孝啊!请陛下明断此事!”
萧梁一听宋靖的这些慷慨陈词,脑袋顿时大了三圈,这宋靖别的都好,就是爱钻牛角尖,尤其是礼法方面,只要自己做错一点儿,都会被抓出来,骂个狗血淋头才算完。
但是,今天的朝会,萧梁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萧梁马上道:“传六皇子萧(杨)闲上殿!”
说完这句话,萧梁放松了不少,甚至嘴角还带上了一丝坑儿成功的笑容,我看你小子怎么对付这个宋靖!让你嚣张!
在萧梁想的功夫,杨(萧)闲已经踱步迈进了金殿,随即规规矩矩地向着萧梁行了礼,站在了一旁。
萧梁道:“诸位卿家,这就是六皇子萧(杨)闲,虽然朕也可以为你们解释前日朕出城去迎接他的原因,但是,朕想让你们也看看朕儿子的才华,所以,就让他来为你们解释吧!”
杨闲在心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说:“你不就是自己应付不来了吗?”
但在表面上,杨闲还不能表现出什么,只是淡淡地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宋靖身上,刚刚在殿外,杨闲便听见了一个老头儿洪亮的声音,想必就是这个逼视着他的老头儿了。
宋靖见六皇子看他,挑衅一般地又一次重复了一次刚刚说的话:“六皇子身为儿子和臣子,有什么资格要父亲和君主走那么远的路迎接他?这是不忠不孝啊!请陛下明断此事!”
杨闲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应宋靖,“敢问这位大夫,可知道周文王夜梦飞熊?”
宋靖不以为然:“自然知道。”
杨闲继续道:“敢问大夫可知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典故?”
宋靖几乎要拿鼻孔看杨闲:“自然知道!”
杨闲也不看宋靖的表情,继续问:“敢问大夫可知祁黄羊‘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
宋靖似乎有些不耐烦:“如果殿下想要用这些典故打败我,我奉劝殿下还是不要想了,老夫不说博览群书,但也是考过状元的人,比起典故来,恐怕殿下还差些火候。”
杨闲也不气馁,微微一笑道:“周文王能够为姜子牙拉车,周公能够为了选拔贤才而吐掉已经到口中的饭菜,祁黄羊能够举荐自己的儿子,难道我的父亲就不可以为了迎接贤德的儿子出城相迎吗?这明明是明君所为,却被你们说成是不忠不孝,你们这些人该当何罪?”
宋靖一怔,他感觉杨闲说的话似乎没有毛病,甚至还很有道理,他想反驳,可是,如果再反驳的话,就会涉及一些对皇帝萧梁和皇家有侮辱性的言论,这种话在朝会上说出来不合适,所以,宋靖只得道:“六皇子殿下惊才绝艳,老夫佩服!”
萧梁不失时机地在上面开始介绍:“闲儿,这位是宋靖丞相。”
杨闲向着宋靖躬身一礼:“宋丞相,刚刚多有冒犯,请见谅。”
宋靖对萧(杨)闲的印象顿时好了许多,皇子对大臣施礼可不多见,严格来说,皇子算是君,而他自己是臣,君为臣行礼,自然会让臣子深受感动,宋靖自然也不例外。
宋靖连忙以手相搀,“老臣不敢当,不敢当!”
宋靖激动的热泪盈眶,自古以来,哪个臣子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宋靖现在的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为南越赴汤蹈火了。
萧梁见此情景,满意地点了点头,内心嘀咕着:“这小子有两把刷子啊!连宋靖都服他了,厉害!”
萧梁趁此机会,趁热打铁,直接把萧(杨)闲成为朝臣的事情敲定了下来,这次朝会的任务,圆满结束!
而接下来的事情,才是他最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