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杨闲很快就不再想这样的问题了,他的脑子已经完全被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占住了。
暗殇阁的人已经沉寂了许久,杨闲在房顶上举目望去,附近的村子里也都没有他们的影子。而往常出现这样的情况时,就表明不久之后暗殇阁又会去一个新的村子拉壮丁了。
而附近还没有被暗殇阁光顾过的村子,只剩下了杨闲和梅逍所在的这一个村子。
杨闲用脚指头都想得到,下一次暗殇阁的目标一定就是他们这个村子了。
平静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从小到大,杨闲与梅逍过过的最安定平凡的日子就是这一段时间了。他们一个小时候长在深宫,一个小时候长在江湖;一个陷在勾心斗角的漩涡里,一个浸在残酷血腥的生死场中,几乎没有过过一天的平静日子。对他们来说,这段时间的平静弥足珍贵。
普通农家的生活平淡而乏味,但对于杨闲与梅逍来说,却是难得的岁月静好,在院子里的阳光下,杨闲与梅逍每人手中拿着一柄木剑,互相切磋,手上随意用出的武阳剑法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说白了,两个人就是在玩。
不一会儿,杨闲停下了手中的木剑,脸上渐渐严肃下来,道:“过几天,暗殇阁那帮人可就要来了,到时候,我们不能带着剑。”
梅逍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不能先把剑藏起来吗?”
梅逍抽出自己腰间的黑色怪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剑身,眼中带上了一丝恳求的神色。
杨闲郑重地摇了摇头,道:“我们不知道会去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只能找个地方把两把剑藏起来。”
梅逍轻轻一叹,道:“从小到大,这把剑从未离开过我。”
杨闲也看着那把漆黑色的剑,道:“你还没有给它起个名字吧。”
梅逍思考了一下,道:“苏珽小师叔的剑叫‘隐锋’,你的剑叫‘凭栏’,我的剑应该叫什么呢?”
杨闲看着那把剑,又看了看梅逍,道:“不如叫‘地藏剑’吧!”
梅逍抬起头,问道:“哦?为什么想起了这个名字?”
杨闲微微一笑,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是地藏王菩萨的名言。我虽不信佛,但我还是知道你有一颗佛心。”
梅逍摇摇头,道:“过奖了,但我还是打算听你的,这把剑,就叫‘地藏剑’了!”
杨闲笑笑,望着逐渐黑下来的天空,严肃道:“希望我们这一次的行动能够顺利吧!”
梅逍与杨闲并肩而立,忽然问道:“师弟,你说等我们回到武阳殿的时候,武阳殿会是一副什么样子呢?”
杨闲怔住了,在他离开的时候,武阳殿已经是一个死气沉沉的门派了,即便是没有暗殇阁,恐怕它也坚持不了多久,而如今……
杨闲不敢再想下去,他只能希望武阳殿能够越来越好,其他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
第二天一大早,暗殇阁的人便来了。
杨闲与梅逍刚刚练完了一套拳,门口的嘈杂声便是一浪高过一浪,杨闲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发现了几个身着黑衣的身影一闪而过,显然是暗殇阁的人来了。
这些暗殇阁的人还十分尽职尽责,几乎是挨家挨户的敲门,一户都没有落下。
到了中午时分,一个黑衣人敲响了杨闲等人所在的院门。
杨闲与梅逍拉着刘大黑藏到了屋中,刘老头打开了大门。
门口的黑衣人彬彬有礼:“老人家,请问您家有没有身强力壮的汉子?我们那里需要有人做工。”
刘老头笑着把那人赢了进来,装作凄苦的样子道:“哎呀,我说小兄弟,你可算来着了,我们家的粮食早就吃得差不多了,再没有人出去挣些米面,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那黑衣人眼前一亮,道:“那老爷子,你们家有儿子?”
刘老头儿点了点头,道:“是,老汉我有三个儿子,我这个老头子是不能去了,就让他们跟着你去吧。”
那黑衣人显得有些兴奋,这一家就有三个壮小伙子,看来这次的任务离完成不远了。
黑衣人道:“那就让他们出来见见吧,如果都行,我就把他们都带走。”
刘老头儿点点头,大声喊道:“老大!带着你两个弟弟出来!”
杨闲听到刘老头儿的喊声,用手肘碰了碰刘大黑,道:“大哥,我们出去吧!”
刘大黑点点头,眼中尽是凝重,带着杨闲和梅逍走出了屋子。
三人的身上都穿着普通庄稼汉的衣服,都装作神情木讷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三个普普通通的村民。
那黑衣人打量了一下三人,也没有看出杨闲和梅逍的身份,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就把这三位兄弟带走了,他们的工钱会直接送到村里来,老人家不用担心!”
刘老头儿笑着点了点头,站在门口与他的三个“儿子”挥手告别:“好好干活,早点回来!”
“父子”四人演了一场苦情大戏,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那黑衣人也并未起疑,与三人说着话:“三位兄弟怎么称呼啊?”
刘大黑道:“我叫刘大黑,这两个是我弟弟,刘二奎、刘三壮。”
杨闲看那黑衣人苦苦地忍着要笑出来的冲动,自己也不禁莞尔一笑,当初这名字起得是有些草率了。
许久后,黑衣人终于平静下来:“三位这名字,真的很有乡土气息。”
杨闲装作憨实的样子问着:“啥叫乡土气息?”
黑衣人回头看了杨闲一眼,道:“就是好的意思。”
杨闲:“哦!”
黑衣人在心里笑得前仰后合,暗殇阁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不就是这种智商不太够,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又能干活的人吗?这次,一下带回去三个,上面的奖励肯定不少!
黑衣人在前面走着,开心得快要跳起来。
杨闲与梅逍相视一笑,看着前面那个步伐轻快的黑衣人,暗暗地笑了笑,这暗殇阁也不全是离殇老头儿那种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这种底层的人还是很好骗的。
黑衣人把他们三人带向了村口,村口停着许多马车,而且这里已经聚集了几乎整个村子的壮年男人,刘大黑显然与他们很熟,带着杨闲和梅逍两人与村民们攀谈了起来。
村民们对刘大黑熟悉,可不代表对杨闲和梅逍也熟悉。每一个村民看向梅逍和杨闲的眼神都带着戒备和警惕。
刘大黑在村民们之中一介绍,再加上杨闲与梅逍两人也嘴甜,很快就与村民们熟络了起来。
杨闲他们之所以敢与这些村民明目张胆地攀谈,是因为杨闲与梅逍用余光盯着暗殇阁的人,发现他们并不关心这些村民在谈论什么,杨闲放下心来,这才让刘大黑与村民们介绍了他们两个。
杨闲与梅逍全程都用余光盯着那些暗殇阁的人,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们,发现这些人的武功都不是很高,且对这些村民的看管也不是很严格,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些人逃跑。
他们聚集在这里,还有一个个的村民不断地加入这个队伍,不久后,大约整个村子里的壮年男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暗殇阁的人中,一个领头的看人聚得差不多了,一声令下:“各位,请上马车吧!”
村民们也不迟疑,纷纷爬上了马车。这马车都是经过改造的,比一般的马车大了一些,一辆马车大约能坐十个人左右。
刘大黑拉着杨闲和梅逍先爬上了一辆马车,等着其他人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晒得很黑的汉子爬上了马车,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破旧的背心,结实的胸膛裸露在空气里,虽然看起来不是十分壮实,但力量应该是不小的。
刘大黑看见来人,招呼道:“李威,你怎么也来了?”
李威看见刘大黑,也笑了笑,道:“还不是因为没钱?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就被我媳妇儿贡献出来了。”
李威转向梅逍和杨闲,道:“这二位有些面生啊!你们是?”
刘大黑连忙介绍:“这位是我二弟刘二奎,这位是我三弟刘三壮。”
杨闲和梅逍欠了欠身,“李威哥好。”
李威看了看他俩,问刘大黑:“我怎么没听说你还有两个弟弟?我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啊!”
刘大黑笑笑,也不惊慌,缓缓道:“这两位确实是我的弟弟,就是小时候家里揭不开锅,他们刚出生就寄养在了别人家,瘟疫流行的时候那家人都死绝了,这才回来的。”
李威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们一家可真够苦的了。”
刘大黑道:“都过去了。”
刘大黑顿了顿,向着杨闲道:“二弟,你知道吗?你李威哥还学过一段时间的武呢!听说是跟着一个佛土的云游僧人学的。”
杨闲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漫不经心地问着:“哦?是吗?看来李威兄是高手,以后要是我们受了欺负,可就仰仗李威兄照顾了。”
梅逍打量着李威,没有说话,但那眼中的神色,在李威看来,是与杨闲的话一样的意思。
李威被杨闲这几句话恭维的极为舒服,道:“二奎兄弟放心,只要有人敢欺负你们,还要问我李威的拳头答不答应。”
李威问着杨闲:“还没出发,你怎么就想到要被欺负的事情上去了?”
杨闲笑了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的时候被欺负惯了,长大了自然要为自己找个靠山。”
李威笑笑,显然对杨闲的话十分受用。
很快,车上又上来了六个本地的庄稼汉,就在几人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时,车厢前半部分忽然一沉。杨闲把马车的帘子掀起了一点儿,发现是一个黑衣人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马车滚滚向前,载着这些毫不知情的庄稼汉们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那里,将是这些人一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