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府璇安,琊关六府之首,北凕界内最繁华的都城。
巍峨的城墙雄厚方正、高耸入云,在初升的朝阳下,隐隐泛着金光。
离得近了,便能发现其上覆盖着赤铜鳞甲,无数铭文盘绕其间,灼灼生光,给人以神秘莫测、凛然难犯之感。
“这璇安乃是青和帝君所建,耗时八年,动用数万灵匠。墙身鳞甲皆经过单独淬炼,紧密相连、坚不可摧,对抵御北凕频繁的兽潮十分适用。”
经过半月的辗转,一行人总算来到了此次行程的终点。
见殷寻望着城池默不作声,贺延只当她是好奇,便凑上前去,耐心作着讲解。
邢骁就站在他俩身后,闻言也跟着抬起头来。
少年的身量拔高不少,容貌却只是俊美清秀,与那日菩提镇中的殊艳判若两人。
由于先前伤势太重,殷寻斟酌之下,决定以丹药为引,帮助邢骁直接突破了筑基。
然而褪去满身伤痕之后,少年的样子实在太过扎眼。
他夺尽了春花秋月的风情,又似高山深海般凌厉,竟然已有了前世七八分的风采。
这样的外貌,又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在群魔乱舞的北地,简直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无奈之下,殷寻只好将闲置的避颜珠忍痛割爱,也算报答了少年谷中的相救之恩。
而经过半月的相处,少女也对目前的邢骁真正了解了不少。
他能够听懂简单的人语,但或许是因为常年没有交流,开口说话十分艰难。
殷寻花费了半天,才勉强教会他使用称呼。
“殷、寻……”
她指向自己,耐心地说着全名。然而少年只瞪着黑亮的眼睛,反反复复地念着一个“寻”字。
“……”
少女叹了口气,又抬手指他:
“阿、九……”
邢骁歪着脑袋,这回倒听懂了。
他膝行几步,快速挪到殷寻身边,贴着她的裙子,像只大狗一样躬身趴了下来。
少女看着他那副明显兽类的做派,无奈之余,又不免有些心疼。
从南疆森林出来之后,邢骁所受到的,都是来自同类的虐待。是以他对于车队的众人,总是表现出很强的排斥。
先前贺延见其可怜,特地送来了整套的新衣,但邢骁嫌弃上面的味道,情愿光着也不去穿。
最后还是殷寻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出了一套长衫,才避免了阿九当众裸奔的命运。
有时候回想起来,少女也忍不住感慨。
前世他陷入癫狂,整天对着她絮絮叨叨。现在重活一回,自己却反过来教他说话,还真是世事轮转,变化无常。
……
“为什么这家伙独独黏你?”
狄洛围观全程,实在没办法将眼前的忠犬与殷寻形容的魔头联系起来。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妄心残留的作用?”
少女摸摸脑袋,其实也很困惑。
这一世他俩的接触,满打满算也就三次。以邢骁对人类的戒备,为何单单执着于她?
自打那日下地之后,少年便不曾离开她三尺。即便是睡觉的时候,也只愿蜷着身体缩在车厢的角落。
虽然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动作,但日子久了,还是让人困扰。000文学
尤其他们如今已经到了北凕,马上就要进入璇安。少年该如何安置,成了殷寻纠结的一大难题。
“难不成你要一直带着这厮?”
趁着车队登记入城的档口,狄洛瞟了眼跟着的少年,再一次出声问道。
“伤也好了,基也筑了,连避颜珠都送出去了,救命之恩总算还清了吧?
“这里可是北凕,势力交错,妖魔混杂,带着这么个话都说不清的累赘,咱们还怎么去找机缘?“
它顿了顿,有些狐疑的看向少女:
“我们之前可说好了,这辈子专心修仙,不谈恋爱,你该不会要反悔吧?”
“说什么呢?人现在才多大?”
殷寻弹了下虫子的甲壳,颇有些哭笑不得。
“再说了,阿九现在也是筑基,指不定比你还厉害些。”
“阿九阿九的叫得这么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他关系多好。”
狄洛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死丫头叫它的时候,不是虫子就是直呼其名,相处这么久,也没见取过什么爱称。
少女微妙的听出了一丝醋意,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我叫的亲切,只因’邢’是他的族姓,现在都还没认回去呢。”
她抿了抿唇,接着叹道: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我不再打算与人牵扯,就不该把他留在身边。”
………
北地的城镇风光确实和中州大不相同。
相较于亭台楼阁的精致华美,这里的建筑更多了一种宏大古朴的气韵。
叶罗伽河穿城而过,将璇安分为南北两区。南区规划严谨,坐落着城主府邸、修者公会以及各大商行。北区则星罗棋布,被大大小小的私人住宅、集市店铺填满。
然而北凕各城最大的特色,是没有设置屏蔽结界,允许人类与妖魔混居。只要不在城内公然行凶,即便现出原形也不过略受责罚。
是以街道之上,常可以看见各种肖似人类却举止怪异的生物。虽然有时候惊悚了一些,但这一举措,也使此处的商业贸易高度发展起来。
那些在中州有价无市的魔躯兽骨,这里很容易便能买到,而不少的魔人妖修,也会来此处购置丹药和法宝。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北凕被沧海正道称作蛮夷之地,甚至一度断绝往来。流连此间的修士,要么实力非凡,有所倚仗;要么便是投机取巧,妄图利益。
……
进入城内之后,刘元忙着交接货物,很快同众人告别。贺延得到传书,临时有事,也先行离开了队伍。
殷寻拒绝了护卫的陪伴,只拿着贺延留下的地图,独自往南区走去。如今天色尚早,她打算先去趟商行,卖掉些私藏的储备。
主街上客流频繁,人妖混杂,行走起来颇为吃力。邢骁紧紧跟在她旁边,以身为墙,倔强地辟出条道来。
相较于处在车队中的拘谨,此时的少年反倒自在了几分。或许是因为混迹于妖魔之中,更像他从前生活的状态。
虽然不敢当街行凶,但乖张和暴戾是异类的本性。邢骁的维护太过明显,被他推搡的妖魔来了脾气,纷纷变了形想要吓他。
然而对上少年满含煞气的目光,原本凑近的怪脸却打着跌退了回去。
“阿九……”
殷寻叹息一声,无奈地牵起少年的手掌。
邢骁立刻乖顺了下来,他垂眸看着两人相触的位置,方才的凶狠仿佛只是个错觉。
虽然对璇安并不陌生,但毕竟隔了一世,周围的景像依旧让少女饶有兴趣。
她带着邢骁且走且看,突然在前方的告示牌上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