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华和戴天相望一眼,有些诧异。
这月华谷中,大多房间院落,都是木质结构。
偏偏这个房间竟是用岩石打造。
连大门都是一块巨石打磨而成。
足可见这道石门之后,放着了不得的东西。
只见詹淇,在石门前站定,一副认真的模样道:“这间石室,是整个月华谷,唯一一处与吃吃喝喝无关的地方。两位小朋友定会感兴趣了。”
端木华故作惊讶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宝贝?”
詹淇神秘地道:“这个地方,是月华谷的禁地。平时谷中弟子,可不能随便进入呢。”
说罢,詹淇转身将石门一阵拍打。
拍打得杂乱无章。
但戴天却在端木华耳边低语道:“詹淇是按照八卦之中的离震两卦拍打石门。”
话音未落,只听石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一个巨大幽深的石室展现在大家面前。
在幽幽的灯烛辉映下,勉强可以看到,石室中摆满了高大的架子。
三人走进石室,端木华才看清,这些高大的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书。
端木华定睛一看,这些书,有的残破不堪,有的暗黄干枯,有的甚至如同枯叶般腐朽。
但詹淇却将这些破败不堪的书,视如珍宝般。只听他喋喋不休道:“老夫这一生,除了喜欢天下美食,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收集武学孤本。这个石室之中,全是老夫呕心沥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各地寻摸而来的。”
只见他指着一本枯朽如风烛残年老人的残缺书本道:“这个是华山的养吾剑谱,人们都以为一百年前就失传了。其实这剑谱,是辗转到了我的手中。”
詹淇又指着另一本黄如蜡质,破如酸菜的书道:“这个是点苍派七十二式中的回柳刺。本是不传之密,非本派弟子根本无缘相见。数十年前,我无意中得知了点苍派长老严如寻的丑事,并用这个丑事要挟严如寻那厮。那厮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就偷摸着把回柳刺的拓本给了我。你们可知那厮的丑事是什么?这厮在六十岁高龄之时,竟然还勾引了同门的女弟子,来了个金屋藏娇。真是笑煞我也……”
但端木华和戴天显然对这些陈年八卦毫无兴趣,而是一脸漠然地望着詹淇。
詹淇见两人不为所动,有些气恼。他便仿佛赌气般,走到一个雪白如玉的石台边,指着一本古朴的书简,高声道:“这个可是我月华谷真正的镇谷之宝。”
端木华和戴天果然被吸引了,抬头望着詹淇。
詹淇有些得意,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这本唤作昆仑斩,据说是当年威震天下的吾离双剑冰阳[54A]所写。啧啧,这可是我在巅峰时期,与昆仑派帮主常勇大战了三天三夜之后,才勉强赢回来的。”
端木华和戴天果然很是惊异。
冰阳的大名自然如雷贯耳。
冰阳的武学秘籍,竟然会出现在詹淇的月华谷之中。詹淇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端木华和戴天还在惊异之中,更加吸引这二人的东西,竟出现了。
真言宗!
一本薄薄的真言宗残本,孤零零地躺在角落一个红木架子上。
最奇的是,真言宗旁边,空荡荡的。仿佛,给另外七本真言宗留下了位置。
戴天望着真言宗,心中感慨万千。
这就是让江湖血雨腥风,让凌若渊蹉跎了四十年岁月的真言宗。
端木华却是看得心中一沉。
詹淇自称超然外物,寄情山水,只愿吃吃喝喝。
但其实,詹淇的野心昭然若揭!
收集武学孤本,是他的爱好。
其实,更是他的野心。
貌似人畜无害的詹淇,为了这份野心,可以颠倒是非,痛下杀手。
端木华不自觉地向后一退,有些戒备。
但戴天却是怒火中烧,难以自持。他上前一步,几乎贴到詹淇面前。他几乎嘶吼道:“詹淇,你的这本真言宗是如何而来?”
詹淇被戴天质问,有些发懵。他结结巴巴道:“什么,什么怎么来的?”
戴天寒着脸道:“这本真言宗,本来是若渊前辈的。为何会在你的手中?当年,你们是不是,用了阴谋设计了若渊前辈?”
詹淇红苹果般的脸,一下变得煞白。但他有着波澜不惊的能力。所以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反而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高声道:“冤枉啊!”
他一边喊着冤,一边眨巴这小眼睛。
他的小眼睛,竟然闪着泪光,仿佛真的蒙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甚至抽着鼻涕,可怜巴巴地道:“天可怜见啊!我詹淇一辈子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当真是误会我了。这真言宗,是凌若渊的不假。但我们压根没有用什么卑劣手段来设计凌若渊。其实当年,是凌若渊犯下了大错。这真言宗,是九剑门的聂轻寒,为了替凌若渊谢罪,亲手送给我们的。”
“胡说!”戴天几乎怒吼道:“一派胡言!”
戴天揪住詹淇的衣领,几乎将詹淇提将起来。
戴天死死地瞪着詹淇,厉声道:“你说,凌若渊犯了什么大错?”
詹淇的衣领被戴天揪在手中,丝毫动弹不得。他的圆脸,憋得通红,只能费力地道:“凌,凌若渊,当年,杀师灭祖。”
戴天将手中的詹淇一把扔出去,发出可怕的声音:“你撒谎!”
詹淇被扔出去后,几乎在地上翻滚了数圈。
好不容易停止了翻滚,詹淇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更加委屈了。
只见他眼圈一红,抽抽搭搭地道:“如果我詹淇撒谎,我詹淇,就,就不得好死!”
戴天还想追问,却被端木华一拉。
端木华紧紧拉住戴天的手,有些担忧地望着他,低声道:“你且冷静些。”
说完,端木华转过头,对着詹淇冷冷问道:“你说,凌若渊杀师灭祖?”
“没错。”詹淇吸着鼻涕道:“凌若渊,她,亲手杀了她自己的师父曾澜!”
戴天突然双手抱头,发出可怕的吼声,仿佛痛苦非常。
端木华心中大恸,一把将戴天抱住,柔声安慰道:“戴天,你冷静些。这些不过是詹淇的一面之词。未必是真的。”
戴天的痛苦之色却没有丝毫减轻。只听他喃喃自语般道:“我已经不止一次,听他们说,说若渊,若渊前辈杀师灭祖。怎么,怎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端木华心中酸涩不堪。
戴天自小,就是凌若渊的守灯人。
他的人生信念,似乎就是默默守护她。
在戴天的心中,凌若渊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凌若渊在他的心中,是高高在上,正直无畏,纯洁无瑕的。
仿佛是那碧泉中的一朵白莲花。
戴天不能容忍,任何伤害,诋毁,抹黑凌若渊的事情存在。
但是如果,他的人生信念突然崩溃,这让他如何自持?
倘若凌若渊,并不是戴天想象中的凌若渊。倘若白莲花,也不是表象般纯净美好,又该如何?
如果一切都只是戴天的一厢情愿,那该多么可怕!
端木华只觉得自己怀中的戴天,剧烈地颤抖着。
端木华想要安慰戴天,却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紧紧拥抱戴天。
但端木华,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
她抬起头,竟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背部,正在汩汩冒血。
端木华下意识地将戴天一拉,连退数步。
她这才看清楚,自己的背上,赫然扎着詹淇的夺月索!
夺月索是一条银索,末端却铸有锐利的尖齿,可以将目标牢牢咬住。
而此时,夺月索的数枚尖齿,已经深深扎入了端木华的后背。
端木华忍痛将夺月索一把拔出,抬头望去。
只见刚才还在地上吸鼻涕的詹淇,哪里还有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已经站起身来,冷笑着望着二人。
“詹淇!”端木华厉声道:“你这是为何?”
詹淇阴恻恻地一笑:“端木掌门,本来老夫对付你们两个小娃娃,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但真言宗是老夫毕生追求之物。老夫自然马虎不得。”
端木华心中一凉,自己担心之事,竟然成真。
她心下黯然,万分后悔自己明明看清了詹淇的野心,却仍然心存侥幸。
对于这些诡魅之人,心存侥幸就是自取灭亡。
但此时此刻,已经由不得端木华后悔了。
只听詹淇又得意洋洋地碎碎念起来:“老夫听闻你们两个小娃娃,扬言要取回八大门派的真言宗,在江湖之中掀起了不小风浪。老夫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们会来找我。老夫不费吹灰之力,就等到你们将真言宗送上门来,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端木华咬着牙齿,冷声道:“原来你想要我们身上的真言宗。”
詹淇圆圆的脸,笑容可掬。他的声音,甜腻得如同少女:“你们不如乖乖将真言宗交给我。省得临死之前,还要受些折磨。”
端木华向后一退,有些不可置信:“你要痛下杀手?我是堂堂凌霄阁阁主,你杀了我,不怕天下人唾骂吗?”
詹淇翻了个白眼:“小娃娃,你还是太天真。不杀你们,我这杀人越货的爱好,就是事实。杀了你们,这些所谓的事实,便成了一场永远不能证实的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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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A]冰阳:见彼得猫的雪《半水青烟半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