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梁本就年幼体弱,再加上已经十几天没有吃过正常的东西,他能够拼尽全力从那个胖子的庞大身躯下跑走,并且跳窗离开,可以说,消耗了太多的气力。
而此刻,阿梁身体之中的气力已经所剩无几,能够向前走动已经很不错了,更别说是快速跑动了。
事实也却是如此,从窗口跳向地面之后,阿梁咬着牙,拼尽最后的气力,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按照脑海之中熟悉的路径,向着理论上安全的地方‘跑’去。
姑且称之为跑吧。
那时候的阿梁,向前跑三步就有可能跌一跤,就是所谓地磕磕绊绊。
在阿梁的后方,酒楼之中的四五个彪形大汉在听到胖子的叫喊声后,便快冲进了后厨,并在胖子的简单叙述下,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快速向从窗口跳出,向着阿梁逃跑的方向追去。
庆幸的是,跳窗出来,向着阿梁追去的汉子从四五个,减少到了三个。
是的,只有三个彪形大汉向着阿梁冲了去。
不得不说,追捕的人数减少,对阿梁来说,无比有利,被抓到的几率有所减少。
当然,这种几率的减少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是啊,别说是三个彪形大汉去抓阿梁了,就是一个彪形大汉去抓阿梁,阿梁也没有千分之一,那至于万分之一逃脱的机会。
三名彪形大汉先后跳出窗户之后,便对着阿梁大声叫喊,让其站住,同时脚下用力,全力向着阿阿梁追去。
至于听到后方汉子叫喊的阿梁,心中焦急之际,牙齿相互碰撞的力道便又加大了几分,企图用疼痛刺激自己的神经,让速度跑的更快些。
累,真的好嘞!
牙龈被咬出血的阿梁只感觉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完全没了意识,手脚上的动作只是机械般的进行着,无休无止。
那时候,阿梁甚至感觉,手脚,那至于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要不,不要跑了吧……
后方汉子的叫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阿梁的心,则是一次次的向着下方落去,最后彻彻底底的跌入了谷底。
跑?
能跑掉吗?
我……还挣扎什么呢?
反正迟早都要被后方的汉子追到,到时候,最少要挨一顿痛打,自己的身体本来就不行了,若是再挨这么一顿痛打,说不定……也活不下去了。
毕竟,挨一顿痛打,是阿梁能想到的,在自己被抓之后,将会受到的最轻惩罚,也就是所谓的至少……
在这最好结果下,他都没有活下去的机会,被抓之后的结果再差上一些呢,岂不是更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通俗意义上来讲,自己被抓之后,必死无疑。
退一步来说,就算自己侥幸没有被抓住,那今后的自己要怎么办,还能讨到吃食吗?
现在的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气力,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而只要倒下,若是不能补充足够的能量,那依旧还是会死亡。
逃,或者不逃,似乎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死亡。
既然已经是必死之局,那我……为什么还要逃跑呢?
直接停下脚步,任由那三个汉子向自己靠近,然后等待死亡的降临不久好了吗,这样,自己在临死之前,还能减轻很多痛苦。
不跑了!
真的不跑了!
管他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一直不愿向自己妥协的阿梁,终于选择了向自己妥协。
在拐进一个狭小巷子的时候,阿梁转头瞥了眼斜后方的三人后,便缓缓止住了逃跑的步伐。
既然已经选择不死亡,那就干脆些。
上天在这个时候,选择眷顾阿梁。
就在阿梁放弃挣扎,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向着地上倒去的时候,一道温润的触感从胳膊上传了出来。
也正是在这道温润触感产生的瞬间,逼着眼睛的阿梁感受到自己向着地上倒去的身体,好似被什么人给扶住了。
“是谁?”
在意识到自己被人给扶住的时候,阿梁心中微微一愣,眼皮微微跳动后,缓缓的睁了开来。
当阿梁睁开眼睛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他今生见到过的最美之人。
是的,阿梁见到的人,就是柳洁儿。
那时候的柳洁儿和阿梁差不多,都是穿着极其破旧的衣服,头发凌乱,脸上还有这样,或者那样的脏东西。
总之,给人的第一影响,就是脏。
至少,大多数人看到这样的柳洁儿,都不会第一时间觉得对方很美。
可柳洁儿的样貌落在了阿梁的眼中,却是不一样。
在阿梁的眼中,柳洁儿简直就是美不胜收,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阿梁,看呆了。
也就在阿梁愣神之际,柳洁儿拉着他,就向着巷子深处靠近左前方的位置跑了去,那里,有一堆累积在一起的枯草。
似乎是柳洁儿给了阿梁动力,在柳洁儿的拉着下,阿梁已经无力动弹分毫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再次动作,顺着柳洁儿拉着的方向前行。
“跟着我!”
一道好听到极致,如同九天梵音般的声音传进了阿梁的耳中。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柳洁儿说话。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动听的声音。
柳洁儿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阿梁没有任何犹豫,便向着草垛之中挤了去。
阿梁的身躯全部进入草垛之后后,柳洁儿也跟着躲进了草垛之中。
柳洁儿的身体刚刚进入草垛之中不久,数道脚步声夹杂着粗犷的骂骂咧咧声从后方传了出来。
三个手持刀尖的汉子出现在了巷子口。
三名凶神恶煞的汉子扫了眼巷子,便径直向着草垛的方向走去。
巷子,其实是条死胡同,而根据阿梁的身高以及两边的墙体判断,阿梁是不可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翻越围墙,达到对面。
那阿梁还能去哪里了呢?
毫无疑问,肯定是躲到了什么地方。
而这样的巷子之中,只有那堆在左前方角落的草垛最有可能。
“小子,我数三个数,要是你出来,这件事就算了,我们不会怪罪你!”三人走到草堆前,一名汉子盯着草堆,用威胁性的话语开口,道,“而你若是不出来……”
那名汉子说着,抬起手上的长刀,在清冷的月光下挥了挥,随后向着草垛之上一指,道,“要是再不出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三。”
“二。”
“一……”
汉子吐出口的最后一个一字的音拉的很长,好似是给草垛之中的人机会,让他快些爬出来。
可遗憾的是,汉子拉了很长的一字音,直到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草垛之中都没有动静。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汉子冷冷的说了一句,便抬起手中的长刀,同时对自己身边的两名汉子,道,“我们一起来让这个小贼后悔自己没有出来吧!”
“好!”
“好!”
先后两道铿锵的声音传出,剩下的两人也握紧并抬起手中的武器。
“上!”
那名汉子吼了一声,便率先把手中的长刀向着草垛之中扎了去。
剩下的两人也不示弱,抬手跟着把手上的武器向着草垛之中扎了去。
那名男子把长刀全部刺入草垛之中后,并没有立刻拔出来,而是转头看向身边同样没有立刻把武器拔出来的二人,笑道,“你说,我们谁会第一个让那小贼见血?”
“我觉得是我,你们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是我!”
“那可不一定……”
“既然你两都不相信,那我们就拔出来看看呗!”
那名汉子口中说着,便把长刀缓缓的从草垛之中拔了出来,脸上的神色张扬,好似无比肯定自己的长刀已经次到了小贼。
“怎么会……”
当长刀被彻底拔出来之后,那名汉子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原因无他,自己分明感觉刺到了什么,可是……为什么一丝血迹都没有呢。
“看来大哥你的运气不是太好啊!”第二个用武器向着草垛之中刺去的汉子看到第一名汉子手上干干净净的长刀,脸上闪过一抹笑意,道,“看来,应该是被我刺到了!”
他,分明感到自己刺到了什么东西,为此,才会表现的如此自行。
第二个汉子说着,便和第一个汉子一样,极其缓慢的把手中的武器向着上方丑了去,似乎,也是在吊人胃口。
当武器的尖端被彻底抽出来的时候,其他两名汉子眼中露出了鄙夷之色,好似在说,“我还以为好厉害呢,其实……也不过如此!”
“怎么会这样?”看着干干净净的武器尖端,第二个汉子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口中更是小声的下意识嘀咕道,“我明明感觉自己刺中了对方啊,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插中呢?”
“肯定是感觉错了!”第三个汉子大笑一声,道,“一定会是我先插中对方!”
第三个汉子口中说着,便也如同之前的二人一般,缓缓把手中的武器向着上方抬了去,好似这样,在看到最后结果的时候,能让剩下的二人大吃一惊。
不得不说,三人的想法,惊人的一滞。
等第三个汉子把手中的武器彻彻底底拔出来的时候,另外两名汉子同时露出鄙夷的神色,口中半是玩笑式的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原来也和我们一样啊!”
“这……怎么可能?”第三个汉子的脸上露出与之前两个汉子看到自己无比干净武器之时,相同的表情,同时开口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差不多的话语,“怎么可能,我分明……分明感觉插到人了啊,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
“咳咳,既然谁都没有第一个差到那名少年,那……”第一个拿长刀向着草垛之中插去的汉子轻咳一声,道,“那我们继续,直到谁第一个把带血的武器拔出来,我们就判定对方赢了,如何?”
“好!”
“好!”
两道声音先后响起,三名汉子几乎同时抬起手中的武器向着草垛之中刺了过去。
与之前的快速插入缓慢抬起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三名汉子都是快速把武器向着草垛之中刺去,然后又快速把武器从草垛之中拔出来。
显然,三人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知道自己若是慢上一些很可能就让剩余的二人赢得了比赛。
在枫叶城这里,杀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然,这里要看所杀的人是谁。
若是所杀之人有权有势,那杀人者便要以命抵命,甚至连累家人;而若是所杀之人是个普通百姓,那杀人者只要有权有势,那么,就可以有恃无恐,安然无事;而若是所杀之人是个无家可归的乞儿,那只要不是被杀人者的仇家看见,多半不会有事,因为,谁都不会在乎一个乞儿的死活,若是因为一个乞儿而去得罪另外一个人,那是极其不值得的事情,没人那么傻。
也正是因为如此,三个彪形大汉才会这么有恃无恐,感对阿梁直接动刀。
时间流转,十几息的时间转瞬而过。
三名汉子早已气喘吁吁,有的叉腰不再抬手用武器向着草垛之中插去,有的则是干脆手握武器,双手叉腰,根本不去刺草垛了。
至于之前打的赌,早已忘记在了脑后。
算了吧,为了一个没有奖励的比赛,而把自己累的半死不活,不值得。
第一个抬手用武器向着草垛之中刺去的汉子看着自己干净无比的长刀,有些不解的摇了摇,随后有气无力的开口道,“你们说,那小贼人呢?我分明看到他跑进了这条巷子,怎么会……没人呢?难道说……那个小贼根本没有跑进这条巷子中?”
“不,不,不可能!”第二个抬手用武器向着草垛之中刺去的汉子摆了摆手,虽然气喘吁吁,却极其自行的道,“我的视力你们知道……我是不可能看错的,那小贼肯定跑进了巷子之中,不可能有错。”
“我也确定!”第三个抬手用武器向着草垛之中刺去的汉子缓缓把手中的武器从草垛之中拔出来,斜目瞥了眼手中干干净净的武器之后,才应声道,“那小贼肯定是跑进巷子中了!”
“既然我们三人都看到小贼跑到巷子之中,那……就不会有错!”第一个汉子眉头微微皱起,环顾一圈一眼可以望穿的小巷之后,后悔目光,眉头微皱,口中疑惑的道,“可……这里趋势已经没有了别的出路了!这小贼,到底跑哪里去了?”
“难不成……”三个汉子几乎同时开口,却都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而是一起快速转头看向了草堆,“难道说,那小贼就在这草垛之中,只是我们没有刺中?”
三人异口同声的开口道,“把草垛给掀了!”
话音落下,三人也不迟疑,抬起手中的武器用了扒拉着土堆。
仅仅过了数息的功夫,草垛之上的干草便都被撇开,里面的情景算是彻底露了出来。
三名汉子盯着草垛之下的情景,眼中闪过一抹无语与气愤之色。
他们算是知道,自己的武器插入草垛之中为什么会有插入身体之中的感觉。
很简单,因为草垛之中有一块朽木,就是那种很软很软,却又有一定张力的木头,当然,现在的朽木已经不能完完全全的称之为朽木了,因为,眼前的朽木已经千疮百孔,说不定只要风雨轻轻吹打,便会让这朽木彻底消失。
这,便是三人不停向着草垛之中插去,插进朽木之中的场景。
“呼……”
一阵微风吹过,朽木竟然真的彻底垮塌,更有一部分细小的木屑随风而动,向着远方飘去。
除了知道自己的武器插入草垛之中为什么会长生那种插入身体之后的感受外,他们还知道,那名小贼是怎么消失的了。
原因很简单,草垛的后方,也就是墙体之上有一个,长宽都是一尺,通向外面的洞口。
“妈的,让这小子给跑了!”
第三个汉子看到墙体之上的破洞,口中大骂一声之后,直接朝着破铜吐了口口水,眼中的愤怒之色难以掩饰。
再去追吗?
开玩笑,这都过去了多长时间了,还追什么追!
枫叶城是不大,可也不小啊。
想要在黑夜之中抓到一个乞儿小贼不是没有可能,可却需要大量的人力与时间。
至于他们三人要是想要找到那小贼,消耗的时间可能就不止一个夜晚了。
说不定十天半个月,那至于数年都抓不到。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们三人抓到小贼的机会难如登天,所以,才会很泄气与愤怒的说,让那小贼给跑了。
“跑了?”听了第三个汉子的话语,第一个汉子斜眼看向对方,冷冷的开口道,“三弟,谁说我们让那小贼跑掉的???”
第三个汉子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不解的把目光投向第一个汉子,疑惑的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那小贼跑哪里去了?”
“哎!”第一个汉子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道,“若是我知道那小贼跑哪里去了,还会在这里陪你一起拿着长刀向着草垛之中刺去,好似过家家一般吗?”
“那……”第三个汉子更是不解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道,“那大哥是什么意思?”
未等第一个汉子开口,第二个汉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第三个汉子,略显焦急与无语的道,“这你都想不到吗?”
第三个汉子一脸疑惑的问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显然,这第三个汉子是真的不知道第一个汉子的意思。
“哎!”第二个汉子重重的叹了口气,道,“那个小贼已经被我们解决了,就连尸体都被丢到乱葬岗去了!”
“那小贼不是……”
第三个汉子口中说着,同时抬手指了指墙下洞口处的位置。
“我知道了!”口中的话语还没有说完,第三个汉子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猛地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哥和二哥,道,“是的,是的,那小贼已经被我们解决了,还给丢到乱葬岗去了!”
“那我们现在要去干嘛?”
“当然是把尸体抬到乱葬岗啊!”
“可是,没有尸体啊?”
“三弟,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啊!我们当然不是去乱葬岗了,而是去喝酒!”
“喝酒?”
“是啊,不然怎么用掉去乱葬岗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呢?”
“可是这喝酒不是容易被发现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
三名粗犷的汉子把手中的武器收好了之后,便大摇大摆的小巷外面走去,之留下一段朽木随着风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他们好像走了!”
墙的另外一面,把脑袋贴在墙面之上的柳洁儿缓缓把脑袋收了回来,口中小声的说了一声,似是自语,又似是对身旁的阿梁说的。
破洞的另外一边,阿梁好似魔咒似的盯着柳洁儿,一眨不眨。
柳洁儿转眼看向阿梁,见对方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脸蛋之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红晕,有些害羞,又有些愤怒的道,“你看我做什么?”
阿梁好似并没有发现少女话语之中的那一丝怒意,依旧盯着少女,口中呆呆的道,“好看!”
听了阿梁的话语,柳洁儿脸上的红晕明显又扩散了一圈。
“不,不……不理你了!”
小声的说了一句,柳洁儿便转身向着一尺方圆的小洞之中钻了去。
墙体的另一面并不是巷子,而是一户人家的院落,所以,柳洁儿二人没有走动,更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躲在墙体旁边,准备等着墙体另外一边的三人离去,再出去。
庆幸的是,那三人离开的比较快,而柳洁儿与阿梁也没有被院落的主人家发现。
看到柳洁儿离去的背影,阿梁口中小声的叫喊一声,便也转身向着洞口钻去,同时开口道,“你等等我!”
“谁,是谁在哪里???”
阿梁刚刚转身,身体还没有进入洞口之中,一道粗狂的呵斥声便从后方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