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道宗疑惑的目光,步凡嘴角上扬,十分恶趣味的将自己的声音压的苍老些道。
“没想到是你,我的老朋友。”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道宗眉头轻蹙。“这位仙友认识贫僧?”
“何止是认识啊!我还记得......我们那些日子里是何等风流,可如今啊......你依旧俊朗,我却已经苍老的这幅模样了。”
步凡叹了口气,像是在回忆当初和道宗的往事一样,语气感慨的说道。
“想当年啊,我们一起去逛那花天酒地,身旁红颜相伴,美人如海,那是好不自在啊!”
“当年我二人绝世之颜,足以傲视寰宇,不知是多少美人的梦中心人,可惜我还是没有你那么节制,苍老的快了些,如今看来,你活的倒是不错,可惜身旁少了点......红粉骷髅。”
听着这些自己重围没有做过的时候,特别是那句逛花天酒地,道宗顿时猛呛了一口。
“仙友说过的这些经历,在下从未做过,还请莫要胡说。”道宗平静的道。
“莫非...你已经忘记了吗?还是说,你还是不愿意想起我?”步凡的语气似乎有些惊讶自己被遗忘,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叹了一声。
接着,步凡似乎又接受了这样的情况。“也罢,这也不奇怪,毕竟我们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想那一日之后,冰天雪地,你为了美人弃我而去,我赌气发誓同你相见视若不见,之后便后悔了,没想到你却将这话记在了心里,那美人......如今还在吗?”
道宗微微张开嘴,从这段话中感应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半晌后,道宗道了一句。“抱歉,在下的确不认识仙友,我身旁也没有什么美人,仙友怕是认错人了。”
这话刚说完,道宗便从步凡的斗篷底下听到了一个年轻人的笑声。“哈哈哈,没有认错人,我说的就是你......道宗兄弟。”
说起最后的名字,步凡特意将声音放低了许多,并且将他和道宗的四周用灵气封锁,一点声音也传不出去。
听到这个声音,道宗顿时楞了一下,接着反应了过来,语气惊讶的道。“是你?步兄?”
“是我,能被道宗兄弟记着,感觉可真不错。”步凡点点头,自己的脸露出一部分,正好只能让道宗一个人看到。
“......”道宗抬起头,看着步凡半晌后才道。“那日一别,便是现在才见面了,步兄倒一直都未变过,喜欢游戏他人。”
道宗的语气很是平淡,却也没有因为方才步凡的戏弄而生气,但步凡对此也不意外,若这点事情都能事情,他反倒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步凡闻言,眉头一挑说道。“有时候见面说别人一直没有变过,也真不知是夸赞还是什么?”
“我想对于步兄而言,应当算得上是夸赞,不也是步兄心中所愿吗?”道宗神色不变,古井无波的道。
“...你不也一样吗?都过去那么久了,说话还是这个调调,大概也就是少了个阿弥陀佛?”步凡抬起一盏茶撇嘴说道,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将茶放下。
“不管怎么说,其实都还是变了的,比如......身上的僧袍被穿到了里面去?这是什么意思?将佛放在心里了?还是和宏光寺发生了一些什么?我可是听说道宗师傅许久没有回去宏光寺,让修仙界许多慕颜而去的女菩萨都是心怀遗憾的走了呢。”
听到步凡戏谑的话,道宗笑容加深了一分,却没有在此回话。“我到是在外面听说了些步兄的事迹,的确让人意想不到。”
“哈哈,看来我得请你给我渡渡身上的邪气,不过我想道宗兄弟一定不会介意我现在的身份,毕竟我俩也差不多,魔灾和妖僧?”
步凡淡淡的吐出了两个称呼,却让道宗脸上忽然一滞,不过紧紧一瞬便恢复过来,并未被步凡观察到。
所谓魔灾,就是此时修仙界给步凡的称呼。
作为修仙界魔门复苏的征兆之一,还是犯下了滔天恶行的人,再加上玄元宗的恶意宣传,步凡很光荣的得到了这个称呼。
这个称呼出现之后,很快的就传开了。
而步凡原本就臭不可闻的名声更是因为这件事变得更差了。
而妖僧就是步凡此行过来等道宗大半年的原因了。
“差不多一年以前,我‘游历’之时曾听闻一个关于妖僧的传闻,传闻这妖僧嗜杀人命,已经足足杀了数百人之多,身上煞气浓郁,人面似妖魔。”
“但又有人说,这和尚不仅实力强大,长的极美,所杀之人皆犯下罪行,但不管那一条都让别人给这人冠上了妖僧的名号。”
步凡似笑非笑的盯着道宗,只见其面色不动,但步凡却也不会因此怀疑自己的猜测,不然不就白等这大半年了吗?
“虽然一开始没有往道宗兄弟你身上想,但......后来听到关于你的传闻越多,我就越是止不住的往你身上想,接着我观察了一下你的行动路径,差不多觉得你接下来会往这走,便提前过来等着了。”
“如今看来,你果真是过来了,看来你的变化之大比我也差不了多少。”
“步兄厉害,那妖僧说的正是在下。”沉默良久,道宗十分坦然的回答道。
步凡眨眨眼,也是丝毫不隐藏心中想法就道。
“说来我也是只是闲来无事而已,你也知道,天天被追杀的日子也挺难的,就想要过来见见故友,看看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惨,如果你也惨的话,我心里也算有个安慰。”
思忖一番,步凡接着说道。“所以,是什么让未来前途无量的高僧变成妖僧了呢?”
“世事无常罢了。”道宗说这话时,始终盯着步凡,原本一双平和的眸子此时像是两根刺一样扎进了步凡的眼睛。
“我脸上有饭吗?”步凡迟疑的问,这应该算是感叹的话说的明显很针对自己。
道宗微微张开嘴,一声叹息传了出来。“步兄请和我来吧,换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会将一切告诉你的,这件事......想必你也应该知道。”
闻言,步凡神情一震,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应该知道的?
步凡在脑子里转了转也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索性只能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之后,步凡跟着道宗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中,走到最深处,步凡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这时,道宗先是将一块巨大的玉床取出来摆在地上,紧接着又忽然从掌中掏出一个玻璃罩,将玻璃罩打开,仅有掌心大小的玻璃罩里面忽然飞出一个人影。
看到这个人,步凡大吃一惊,这不是莫涵邱师妹吗?
此时的莫涵邱面容端详,如同睡着了一样平静的躺在道宗取出的玉床上。
步凡张开嘴‘啊’了半天,迟疑的指着莫涵邱道。“这...这是...?”
“正是步兄的师妹,莫姑娘。”道宗一双眼睛十分温柔的看着莫涵邱道。
“不是,我是说她怎么了?”步凡摆摆手问道。
此时的莫涵邱看着虽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步凡还是能看出她此时正处于一种生死未知的状态。
说是生死未知,其实在步凡看来莫涵邱每一个方面看来都已经死了,感觉不到任何生命存在的气息。
只是这外表看起来像是活着,再加上道宗将其带着,极有可能却是没死。
“.......”道宗回过神来,脸上忽然多了些哀愁。“这一切皆是为了救我。”
原来,道元古境之后道宗并没有回到宏光寺,反而开始进行苦行僧般的生活,途中惩恶扬善,普度众生。
而这一路上,他却并非是独自一人。
他被莫涵邱给缠上了,准确的说...是遭到了莫涵邱穷追猛打的疯狂追求,一副你不从了老娘老娘就一直跟着你的架势。
步凡大概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想想还真挺有意思。
当时作为佛门高徒的道宗自然不会被俗世人的情感所束缚,自然是万般拒绝。
当然,对于这些话,莫涵邱一点也没有听,反而以‘我就是你们佛祖派下来给你断情根的人’这样的理由留了下来。
若是道宗真能在她的百般追求之下没有任何动摇,那边留她一个人伤心,让道宗去修他的佛。
若道宗中途动心了,那就跟着她莫涵邱走,忘了他的佛。
二人之间多出了这样一个约定。
“你就答应了?”步凡好笑的问。
道宗微微颔首,他答应了,从未感受过‘情’之一字的他忽然在想,自己是否能拒绝世间的任何诱惑。
其他的道宗都有信心。
但在这‘情’字面前,他犹豫了,这是一个不存在却存在的东西,他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能从这个字上面直接走过去。
“然后...出事了,她救了我一命,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道宗直接将结果说了出来,却没说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不招人去救呢?宏光寺的大师?或者九泉宗的师叔也不会见死不救吧?”步凡皱眉问道。
“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死了。”道宗语气平淡的道。“但后来,我找到了方法,将尸体取出之后我尝试了一下,最后......果真让她重新拥有了生的可能,只是她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
步凡忽然感到汗毛倒立,心中生出一股冷意,听着道宗平淡的语气,步凡的内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若是没错,道宗.....可是直接将已经埋下的莫涵邱又从地下挖出来的,为的竟是一个不一定能成功的可能?
步凡想着那样的画面,在看看眼前面色平淡的道宗,表面上似乎还是当初的那个高僧,
说是改变,但其实是完全不同了。
在将莫涵邱埋下之后,他从没有放弃过让莫涵邱复生的可能,最后找到了方法。
听着很感人,但步凡却只觉得诡异。
“我听说...妖僧除去杀掉了许多的坏人之外,之前在别人府邸上差点将别人一族的人杀了,最后只留下了族中三个老人和一个孩子,这件事在我听说的所有传闻之中是最为不可信的。”
步凡目光在道宗和莫涵邱身上晃了晃,最终和道宗的目光相汇,说出了自己听到了另一件事。
“那么现在来看,这件事的真实性反而是最高的了?”
道宗闻言,不言是否,只是步凡却也是明白了,道宗口中所需要的其他东西,想必是和人命脱不了干系了。
“做这么多,你是出于愧疚吗?还是......她赢了?”步凡忽然指着莫涵邱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道宗顿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往莫涵邱的身上瞥去。
半晌后,道宗口中用只有极其微弱的声音呢喃道。“我不知道?”
听到这话,步凡哈哈一笑,将道宗的注意力引了回来。
道宗盯着步凡,眼中出现了一些期盼。
没等他开口,便听到步凡率先挥手说道。
“别看我,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既然不知道,我自然也是不知道的,或许我有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是否和你的答案一样,我也不知道。”
“虽然她是我师妹,但我也不准备因为这一点直接影响你,这样对你不好,对她同样不好,但...”
步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但我得提醒一下,仅仅是提醒而已,你可别因为以后做出的决定而后悔时埋怨到我身上来。”
“步兄但说无妨。”道宗说。
“或许你想要知道答案的话不该想她做了什么,是否引起你的愧疚,去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
闻言,道宗双眸顿时变得呆滞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步凡忽然又道。“想必你用于复生莫师妹是用了什么邪异的方法,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去找别人帮忙,但到底是什么方法我便不问了。”
“但是,若有选择的话,还是不要让师妹背上太多人命的好,你杀的人,不仅仅是你杀的,我在一个叫宣天城的地方有朋友,是一个炼丹的老前辈。”
说着,步凡背过身,一边朝山洞外走去一边说道。
“可以的话,去看看,过去报我的名字,或许他有办法能帮你,如果他现在还认我这个名字的话,去碰碰运气吧。”
“故人已经见过了,除了脑子有些问题之外其他都好,我这就先走了,祝愿你和莫师妹以后能走的顺畅一些吧。”
“对了,我忽然想起你宏光寺的师弟让我遇到你和他们说一声,你成为宏光寺失踪人口想想也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不过我看你这个样子以后怕是和他们连师兄弟都算不上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说话间,步凡回头冲着还没回过神来的道宗笑了笑,随即回头直接走了出去。
步凡走后,道宗望着玉床上的莫涵邱,宛若被人操纵一样似的,伸出手在其冰冷的脸颊上轻轻抚过。
“我想,我或许是知道答案了...不,我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快些醒过来吧,你现在听到这个答案,还会高兴吗?还会笑吗?”
喃喃自语的道宗嘴角忽然勾勒出一抹足以让人陷进去的笑意。
他将不惜一切代价让眼前的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也期待着她在活过来之后露出平日里的表情,然后对自己说一句“你是我的人。”
而在她说出这话之前,自己就会将答案说出来。
离开道宗之后,步凡站在忽然停靠在一颗大树旁。
“怎么了?”老诡出声问道。
听到问话,步凡神情怪异,过了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
“我在想,他杀了那么多人,我方才是不是该怒斥他一下,说他身为佛家弟子,乱开杀戒?”
“然后呢?”老诡又问。
“然后我没说,忽然想到,他们面临的情况,我们又何尝没有面对过。”说完,步凡咂咂嘴,随即忽然咧嘴一笑。
听到这话,老诡沉默了一下,随即也咂咂嘴道。“是啊,大魔头步凡,你还好意思怒斥别人?”
闻言,步凡讪讪一笑,有些尴尬。
“莫师妹啊!为了赢可真是拼命,不...这是直接将命给拼没了,希望真能复活吧。”
摇摇头,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给抛开,步凡往山下走去。
几个月后,淅沥春雨来临,雷声伴随着闪电和珍珠似的雨滴倾洒而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如此奔放而急促的春雨,此时在这个天地间却又显得那么的寂静。
一个破落的木屋内聚集了十几个修士,他们之间有金丹,也有筑基修士,其中几个修士围成一块,一边喝着美酒,一边笑谈天地,虽互相都不认识,但相处的倒是和谐。
虽然都已经是修仙者,这样的暴雨对他们完全构不成一丝阻碍,但闲来无事,自然也就找个地方躲一躲了。
闻着坛中美酒散发出的香味以及雨中土壤发出的腥味,几人不知是说到了些什么,竟都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我观那步凡也就是藏头露尾之辈,魔灾这名字也只是听着吓人而已。”一个红衣修士吹着胡子道。
“可是这步凡毕竟还是做了许多大事啊!要说一点本事都没有,倒也不准。”另一人皱了下眉头,似乎不太同意这个观点。
“那有什么......”
红衣修士轻哼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破烂的门口又进入了一个人影。
众人扭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神秘的斗篷男,见此打扮,所有人微微皱眉,只觉得有些不开心。
这种人在他们眼中看来身上都带着麻烦,不然也不至于将脸给藏着,修仙界没有多少人喜欢麻烦这两个字。
步凡站在门口往四周观察了一阵,随即看到了众人眼中对自己的不悦的目光,却没对此搭理,而是径直朝木屋内某个五人的角落走了过去。
众修士见这人安静,倒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回过头来继续吹牛。
红衣修士稍微想了想,接着对这些人说道。
“那有什么,他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一个好师傅而已,从前仗着自己背后有靠山随便招惹别人。”
“你们看如今他被逐出九泉宗之后,瞬间就成了过街的老鼠,知道他的人几乎人人都想要杀了他,这人缘足可见他人品如何。”
“至于实力......”红衣修士顿了顿,稍微思量了一番才道。“这个我到是不否认他有几分实力,但别忘了他可是魔修,谁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恶事才换来的那一身的实力,想想都让我不屑。
众人听到红衣修士的这些话,微微点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的确是,这家伙可是一个魔修,日后若是成长起来,怕也是会为祸人间啊!”
“那还用等以后啊,现在不都已经开始了吗?我可是听说这家伙暴露自己魔修的身份之前便杀了一个镇子的人啊!”
众人对魔修两个字的印象都来源于传说,此时将传说和步凡这个现实中的魔修双双重合在了一块,心中顿时觉得心寒,再加上随之时间的推移,步凡魔灾之名的推广,修仙界听风就风,听雨就雨的修士对步凡的印象也逐渐妖魔化。
甚至还传出了步凡有八只眼,七只手这样的传言。
“出现这样的人真让人害怕。”
听到这话,红衣修士撇撇嘴角不屑的笑出了声。“怕什么,这家伙现在不知道藏在那不敢出来,就算他再厉害又能如何?”
“再厉害,他也不过一个人,听说他倒是有一个魔女同伴,就算那样也只是两个人,我修仙界多少人才,怕他们。”
说着,红衣修士满脸自信的伸出三根手指。“依我看啊!不出三年,三年之内这步凡就要被玄元宗的人给干掉了!以玄元宗对这家伙的恨意,倒时估计得将他抽皮扒筋挂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