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觉得,他这短短的二十年生涯,的确是多姿多彩。
先前见了一只成精的狐狸,如今又被一只白色大猫一叼甩在背上就开始狂奔。
大猫的背上还有一个笑起来咯咯咯的红衣小女孩儿,足上金铃叮当作响,唤他一声主子。
大白猫一直奔到一处山洞前边才停下,它前爪曲地,小女孩便顺着大猫光滑的皮毛咯咯笑着滑下来。
墨千也顺势下来。
山洞中走出一个缃色衣裙的姑娘,看见站在洞口的人,手中的巾帕落了地。
墨千有很多话要问,但是现在确是说不出口,他上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白色大猫舔一口前爪的肉垫,眯眯眼睛像是在笑。
萧珠柔软的发丝长长的垂在身后,墨千抱紧她,将这三千青丝一并。
良久,墨千慢慢地松开她,在唇上印下一吻。
看着怀中人迷蒙的双眼,墨千心情终于转晴,“是大猫带我来的。”
“雪狮子?”萧珠惊讶。
“原来它叫雪狮子么。”墨千笑着刮了一下萧珠的鼻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晓当年那件事的,大国师由那件事指认我是妖物。”萧珠声音渐渐低下去,当年的事她是极不愿意回想起来的。
墨千眼睛微眯,里边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残阳惨红,镀在墨千身上一层带着血色的光华,他的轮廓隐在黑暗里,萧珠恍惚间好像想起不知哪个残阳,也有这么一个人迎风而立,惊鸿回首。
“主子?”烟烟凑上一颗头来,眨了眨红榴花一样的眸子,“你都不夸一夸烟烟。”女孩瘪起嘴,委屈的神色极为可爱,任墨千自诩为清冷,也忍不住揉了揉那红色毛茸茸的小脑瓜。
“你为什么叫我主子?”
烟烟不解,“主子就是主子啊。主子,春色娇姐姐说你闭关了,我才不信,主子哪里用得着闭关,你看,被我找到了吧~”
烟烟一昂火红色的小脑瓜,一脸的“你看我厉害吧~快夸我”的表情。
墨千失笑,却忍不住讲,“是,烟烟最厉害。”
“啊~主子便温柔了好多哟~阿雪,以后也要将你放在阎浮界试炼一下,肯定会变得更好呢!”
雪狮子“嗷呜”一声,墨千倒是听不出它想说什么,倒是萧珠笑了,“它说它才不想去阎浮界呢,没有现在这样自在。”
“阿雪真的是这样说的呢,不愧是姐姐!”烟烟红发张扬,“走吧阿雪,我们去找吃的,现在姐姐和主子都是凡人呢,不能不吃饭的。”
雪狮子蹭蹭她的头,伏下身子将烟烟驼到背上。
眨眼间便不见了。
萧珠笑笑,现在她已经对这些事情见怪不怪了。
“先进来吧。”
墨千点头。
山洞里萧远山正闭目躺着,他是盼望着自家女儿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但是如今这情形,他只能叹一句,不是时候。
萧远山被雪狮子叼着回来的时候受了伤,又为萧珠挡了禁军一棍,身子摧枯拉朽的,眼见着就憔悴了,一下子人就老了十岁。
其实主要还是心绪不宁,在这黑黢黢的山洞里,像个逃犯一般,大国师那架势,也不知能不能放过他们父女两个。
思及此,萧远山便又叹了一口气。
“伯父,您放心,有我在,小,萧珠和您都不会有事的。”
萧远山咳嗽一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萧珠泪如雨下,她上前握住萧远山枯瘦的手,不停地颤抖。
萧远山的身子虽然看上去硬朗,可是自从萧珠七岁那年失踪,萧珠的娘亲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之后,就渐渐地掏空了底子,如今经过这一番惊吓,是彻底的不行了。
萧珠眼睁睁看着萧远山咽了气,终于痛哭出声。
墨千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小珠子,以后我会护你,一辈子。”
萧珠放声痛哭。
“我要将我爹,和我娘葬在一起。”
“好。”
萧远山发妻的墓,在城西郊外那一处绿水青山里。
萧珠捧着白瓷的罐子,一身缟素回了上金城。
城内到处戒严,说是通缉妖怪,一时间人心惶惶。
街道上除了钢盔铁甲的禁军,就只剩下呼啸的寒风,这天似乎比前些日子更冷一些了,一点都不像是到了春天。
漫天飞舞的纸钱像是那一场厚厚的春雪的延续,禁军停下脚步,防备着,却不敢上前。
那怀抱着骨灰坛子的女子脸上的神情和一身的萧索,竟令每个禁军都感到心惊。
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位冷面煞神,最先看到的禁军惊呼,“墨千大人!”
禁军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李山带着一路金吾卫过来,先是惊愕,后来神色又转为哀戚。
“萧珠姑娘……节哀……”
萧珠身后是一只雪白的犹如豹子般大小的被毛生物,有禁军摸了摸被这大猫横扫过的身侧,心有余悸。
大国师闻讯而来,看见萧珠身后的大猫,身形停住。
雪狮子挑衅地看了裹在斗篷中的大国师一眼。
大国师伸手,“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
李山冷笑,金吾卫中无一人上前,禁军面面相觑,确是没有一个想把命送进了猫腹去。
雪狮子:你们想多了,本喵不喜欢吃你们这些老腊肉。
萧珠眼神中似乎除了怀中的白瓷骨灰坛之外,空无一物,她机械地向前走着,几乎是循着记忆,向那青山绿水的地方走去。
她不怕,她怕什么呢?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相依为命的爹爹,就这样死了,那么快,那么悄无声息,她都来不及准备,甚至,来不及接受……
大国师一双阴鸷的眼紧紧地盯在萧珠身上,似一头饥饿的野狼。
萧珠经过那一袭斗篷,木然地转过头去,一瞬间,那眼睛中爆发出炸裂的恨意。
毫无征兆地,萧珠向着大国师攻去。
大国师却也没料到,萧珠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长刀出鞘,血色如岩浆一样的纹路滚烫流动,煙鸿刀发出兴奋地嗡鸣声。
“煙鸿刀!”
大国师忽然害怕了,来自煙鸿刀的威力,并不是他一介肉身就能承受的住的。‘’
萧珠双眼赤红,“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