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百鬼之说?
其实对于百鬼这一江湖说词,最早并不是流传于龙寰境内的,若要追溯其本源的话,这话应该是从日昭国的民间所孕育而生的。
因为在日昭这块儿巴掌大小的地方上,当真是多灾多难,且不说那些由人所自主发起的战祸了,就先是那每隔几年就会爆发一次的地震与海啸,就让此地的人民是苦不堪言。
为什么不逃离那里?
为什么出海避难?
若出海是一条生路的话...
逐渐地,因为人丁的稀薄,再加上灾厄的不断降临,导致了这群依靠着日昭而生活的老百姓们,是愈发地开始坚信起鬼神一说了。
正如最早的修法之人所言的那样,其实人类所居住的这个空间,同鬼神所居住的空间是彼此交互重叠的,也就是说,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也是阳气最为旺盛的时候,人类便会出行活动,不必担心夜里的阴气侵入体内。
当一日结束,太阳落下之后,阴气便逐渐主导了世间气运,至此人类得以休息,而鬼神则为之出没。
而所谓的百鬼夜行,便是在说此事!
当然了,在卯月一花的心里,她对于这百鬼之说,倒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她可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人士,是只相信人定胜天这一道理,而绝不会将自己的命运是寄托于虚无缥缈的鬼神的。
只是虽说她不怎么信鬼神一道,可她却对那些因鬼神一说而出现的节日是颇感兴趣的。
就比如日昭国上下都很喜欢过的一个节,这一天被当地人称为‘节分’。
为了驱邪纳福,在每年立春的前一天,家中的长辈们便会将长年以来不怎么用过的器物是收拾一番,待老家伙们将这些老物件儿是逐一清洗干净之后,这才将其堆放在各个家的门口,并统一用火烧掉,而这番的用意便是,用火焰的炽热驱赶家里的邪气,以免这新的一年家中遭了鬼怪的侵害。
这久而久之的,这般的老传统便一代传一代,直至到了卯月一花这一代,她都已经讲不清楚老一辈的想法了,她就只是知道,在新的一年,家里就会有一次像模像样的大扫除,扔掉旧的东西,置办新的东西,就是这样。
当然了,对于她来讲,她当然不是对大扫除感兴趣了,她所感兴趣的地方是另一个专属于孩子们的节日,那便是在大扫除之后的‘撒豆驱鬼’了。
所谓的撒都驱鬼,便是老一辈会将前夜里准备好的豆子给用碎布包好,然后再将其布兜的口袋给缝上几针,但也不能完全缝合,就这样遮遮掩掩的,这才将一个个装满了豆子的小布兜是放在孩童们的床头,好让自己的小孩儿可以在第二天刚一睡醒便能在自己的床头找到这些豆子。
至于老人家为何不把这些豆子给完全缝合,那是因为这些被包着的豆子还得让孩子们用手撒出来,所以这般的缝合不能太过结实,孩子们可以稍加使劲儿的就能用手撕开那缝上的线头。
只因老一辈都坚信着,手中的豆子都是被祝福过的吉祥之物,撒出去可以驱鬼辟邪,吃下去又可以强身健体,保全家老小一个平安,这便够了。
所以在每年的撒都驱鬼的活动里,最为活跃的那波人往往都是各家各户里年纪最小的那位,毕竟这一年到头最能让孩子们感到快乐的,便是接下来的撒豆了。
有了豆子,那必然会有所谓的鬼怪了,而一家之中唯一能担当此角色的人,便只有孩子们的父亲了,毕竟孩子是不断初升的朝阳啊。
虽说并没人规定撒豆子的人是谁,不过考虑到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快快乐乐的,所以基本上每家的情况都差不多,那撒豆子的人也都差不多,都是一家里的小辈们,这些手握着豆子的孩子,在肆意的笑声中撕开手中的福包,然后捏上一把包里的豆子,便向面前的那个所谓的‘鬼’用力撒去。
一边撒,一边大声地喊着“鬼は出て,福は入る!”
当真异常热闹!
孩子们的嬉闹,大人们的笑声,更是让着初春时的寒意给驱散了个干净,让人们开始更加渴望这新到的一年。
所以在卯月一花的心里,百鬼一说,她或许还没有那般多的感触,可这撒豆驱鬼的活动,才是她心底真正意义上的节日。
只是这些年过去了,她从曾经的撒豆孩童,是成长为了一个大人,一个如今也要在立春之时头戴‘鬼’的面具的那个被孩子们撒豆之人了,这不得不说,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
可即便过去了多久,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日昭人,卯月一花还真就一时半会儿地给人讲不清楚何为百鬼夜行,她就只是知道,这般的说法,是源于自己的家乡,是源于自己所一直信奉着的思想,而这般的思想,是她的父亲亲自教导她的。
“日昭语:ひゃっきやこう(百鬼夜行)...”
望着眼下不断窜动的人影,又看看彼时还深陷黎明之前的黑夜,那身处于山关之上的她,也免不了得发出了一声只有自己能够听得清楚的嘀咕。
那是她家乡的话...
那是她割舍不掉的魂...
关,是什么关?
人,又是什么人呢?
轻轻地用自己的右手拇指是抚触了一下那枚戴在她同手小指处的白玉戒指,她这才借着月色,是朝着自己的正前方猛地冲出,至于她身前的这座关...
这座横跨在龙寰冶郡与吐斯汗夫山之间的,铁山关!
这是,吐斯汗发动全线进攻的前夜!
这是,古伊娜尔·阿提雅擅自夜闯铁山关的当下!
这是,卯月一花不愿意去办,却又不得不去办好的任务!
只因这一项任务,是那个女人所交付于她的。
无论铁山关战况如何,务必要确保古伊娜尔·阿提雅的存活,只因这个莽撞的女人,是打通深渊位面的媒介。
双生之钥,双死之魂...
至于救下了之后,那便要看蒋艮的本事了!
... ...
段苍生还是将吉尔·威勒给救走了,从田蕊的眼皮子底下给救走了,相信除了吉尔·威勒这个当事人之外,就再没人能晓得他此行所遭受到的重创了,原本就因为萧鸿的一剑而被刺穿了脾腹,如今又实打实的接下了田蕊的这一拳,当真可以说,他此刻还能站在吉尔·威勒的面前,实属是自己命大。
等到俩人是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城里,也都是半天之后的事儿了,虽此地距离田蕊等人的驻扎之所已有七八十里地的距离,可就这么些个的距离,还是让这会儿的段苍生是感到心中没了底气,因为他晓得,别看他跟吉尔·威勒已经跑了这么远的路程了,可田蕊真想要追过来,那么眼前的这点儿距离还真不够那个女人看得,所以他很清楚,此地并非俩人的久留之地。
尽快地重新收整好行装,然后出祁水,再想办法绕开玉林山南侧的田蕊等人,看能不能从北侧的方向再重新进入到玉林山中,毕竟他此行的任务便是将身旁的吉尔·威勒给毫发无伤的带至万兽窟底,带到万机神宫的门前。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不想再管了,也没有这个心劲儿去管了。
简单地在客栈梳洗了一番,简单地为自己那不知何时裂开的伤口是重新敷上了药,倒是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而后背处的伤,自然是吉尔·威勒帮他敷的。
“这伤...”
看着段苍生极为小心地将撩起来的衣衫是缓缓放下,身后的吉尔·威勒这才是用着很是蹩脚的龙寰语是立马问到。
“丫头...”
微微地挪了一下脑袋,就这吉尔·威勒以为眼前的段苍生会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时候,殊不知这人又将自己的脑袋是重新转了回去。
“算了...”
还没等小丫头想好自己该如何回答呢,段苍生的话便又飘到了她的耳朵里了。
欲言又止...
此刻的段苍生,便是这种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一刻他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曾经看似疯癫的他,曾经看似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他,为什么会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模样?
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要知道,以前的他,可不是现在的这样,最起码在岭川城血祭之前,他都不是这个状态的。
以前的他,目中无法无天,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管是谁,不管是哪方势力,只要胆敢阻挠他的任务,只要胆敢左右他的计划,那么他一定不会给对手留任何的情面,即便是夕组织内部的成员,他也是这么个态度。
就好比十年前的那场黑潮,他的本意是想赶在黑潮爆发之前将秦煜给救走,可是不知怎得,不知他脑子里的哪一根筋儿不对了,他竟然直接跟炎庙的人是起了对持,甚至于在云泽尚未问世之前,他还私底下跟炎庙的人大打出手。
若不是六妙门那老头儿是夜里赶来,说不定他还真要跟炎庙的那些个人拼个你死我活呢。
这般再看,黑潮一事,可远要比寻常人所看到的是复杂得多啊!
他是为了救秦煜,那么赵璇出现在燕湖岛,又是为了什么?
为何当初他再给赵璇提起秦煜的名字的时候,后者竟会有如此之大的情绪波动呢?
秦煜和他是一类人...
再想想岭川,当他再次见到了秦煜这个孩子的时候,见识到了这孩子所隐藏于血脉之下的那份潜能的时候,无疑他才是最为兴奋的那个人。
只是因为汲灵珠的突然问世,让那处被汲灵珠所一直镇压着的深渊封印是为之破裂,情急之下他所做出的第一项决定,便是用反膜将秦煜一行人给罩住,而第二项决定,便是借用汲灵珠的力量,启用血祭秘法,是用大量人类的鲜血和性命是形成一道新的封印,用以重新镇压深渊的侵袭。
只可惜的是,永夜林这一变数!
为了争夺汲灵珠,永夜林是彻底毁了段苍生的计划,更是毁了整座岭川城!
这般看了,曾经的他,无疑是疯狂的,是充满了血与肉的。
而现在...
也不知怎得,他开始变得不像起初的自己了!
“收拾好了吧,我们该动身了!”
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地将这口气是吐了出来,待自己彻底地适应了彼时这前胸后背都已裂开的新伤后,段苍生这才背对着吉尔·威勒轻声说到。
“可你的伤...”
是啊...
可他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