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阳江回到家中,马光明第一件事就是把裤兜里的彩票拿出来,用手将已经起皱的彩票恭恭敬敬地抹平抹整,距离开奖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那时候中考也该结束,一边等着考上一中的消息,一边去兑奖数钱,这还真是双喜临门。
当然,也有可能出现问题,那就是因为他的重生,带来了蝴蝶效应,导致欧洲杯的赛况发生微妙的改变——只需要一场比赛的改变,一刹那间某个球员的灵光乍现,或者是守门员关键时刻出现黄油手,就会让马光明这六百块大洋付之东流。
但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即便是他的重生,又何至于能够在万里之外的中国小镇上,就改写了欧洲杯的历史进程。凭心而论,截至目前,他或许只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因他进入冲刺班而被挤掉名额的那名同学。
至于这个同学是谁,他也不知道,或许,就是那第三十一名的罗媛媛。
改写人生命运,让自己的人生在关键节点驶向另一条轨道,此时肉眼可见的细微差别,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将变化逐渐拉大,一直能够大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这也是人生的一种魅力。
有的人或许实现了逆袭,有的人或许就被逆袭,成功的岸上只能容纳这些人,不是你下去,就是他下去,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却时时报以人温情的一面。
即便是没有机会重生的人们,在自己那关键的几步走快一点,走偏一点,或许也能让人生发生巨大的变化。
对于此刻的马光明来说,最直接的变化,就是他由原来的1班,进入到了学校的冲刺班。
跨进冲刺班的大门,里面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大家尽管从不同的班级汇聚而来,但学校就屁大点地方,同年级的谁还不认识谁?很多都是老友重逢在一个屋檐下,共同话题就多了起来。
冲刺班是单人单桌,一共5排,每排6个位置,最里侧一排,则有7个座位,因为原本计划招30个人的班,多出了1个人来。
马光明正琢磨着自己该坐哪个位置的时候,坐在第2排第1桌的黄俊站了起来,指了指第5排最后一个桌子,冲他叫道:“那谁,你的位置在那边,这是校长定的座位。”
黄俊在马光明来之前,就早早地来到教室里,一边跟熟识的人讲着马光明考试作弊的事情,一边故作大方地表示,自己输给他三百块钱根本不算个事,钱财身外之物,只是人品低下那就没救了。
最里侧最后排的位置,向来都是安排给班级里最差或者最调皮的学生。
也有个别老师,喜欢把没有进贡的学生安排到这类位置上,待学生家长专程到他府上拜访,就座位问题进行亲切友好的会谈之后,再将该学生调换到前排的座位上来。
座位看似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往往蕴藏着大学问。
黄俊言语中满是得意,他就想看看马光明被安排到这样的位置,该是何等沮丧、伤心、恼怒、气急败坏。
但马光明面无表情,径直走了过去,放下自己的书包,翻出书本和讲义,心无旁骛地看了起来。
什么?黄俊很失望,之前满心的期盼竟然毫无回应,就像吐出的一口痰竟然落回到自己脸上一样,让他觉得恶心至极。
马光明已不是十几岁的少年心智,哪里会觉得坐在角落里就是被歧视,反而认为在角落里不易被人关注,可以在听课之余,还能安心地做点自己的事。所以,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坐什么位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想不想学,能不能学进去。你让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学生,就算坐在讲台上,也是白搭。
尽管是学校的冲刺班,但大家也没感到有什么特别所在,一周五天,前三天老师们讲解模拟考试试题,再者就是另做一份讲义,通过高频次的刷题来让大家巩固所学知识。后两天开始新一轮的模拟考试。如此这般周而复始三四次,也就到了中考时间。
不得不说,农村学校的老师的确良莠不齐,红旗中学有个别的老师甚至能在课堂上解答不了题目,比划了半天还是讲不对;或者讲了半天,除了自己懂了,其他人都不懂。
但冲刺班的老师都是佼佼者,理论水平和实战能力都相对好很多。别人是什么感觉马光明不知道,但他觉得受益匪浅,不少题型理解得更为透彻和简洁,更容易上手。
很快就是新一轮的模拟考试,这一次依旧是打散了安排到各个考场,新的班主任公布着每个人的考场及座位号,所有人的通知完毕,这才意味深长地看了马光明一样:“根据校长室的安排,马光明到初三教师办公室去参加考试。”
全班一片哄笑,尤以黄俊一党笑得格外开心,学校这样安排,明摆着就是对马光明一模考试成绩的不信任,而在不少人看来,这一次马光明被安排单独考试,与所有人都隔离开来,再无作弊的机会,到时候他也必然会现出原形。
黄俊甚至想,到时候也可以理直气壮地问他索要回那三百块钱,毕竟,之前马光明是靠不正当手段赢得的赌注,揭穿了他的老底,看他还怎么狡辩。
马光明有些恼怒,这样明摆着的做法,不是对他能力的不信任,而是对他人品的怀疑。
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言语上的争论只会让对方兴奋,即便是大闹一场,身为一个学生,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有用实际能力,来狠狠给这些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对自己现在的答题水平非常有信心,自然不在乎这些旁外的事情,别说是在教师办公室,就算是一个人在操场上考,他照样能够正常甚至超常发挥。
众人看到他一脸的淡然,丝毫看不出些许波澜,也都觉得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
到了考试那天,马光明提着自己的文具袋走进初三的教师办公室,办公室里已经收拾出一张桌子来,看来也是早有准备。
马光明三十几岁的心态,何至于在乎这些。
答题的时候,教室里还有四五位老师,因为没有监考任务,最后时刻也没有作业需要批改,因此在那里小声地说着话,聊天范围很广,从中东局势聊到本啦灯,从上海要有F1赛事到足协打假事件,从昨晚的牌局聊到阳江的房价。
好在他们聊天的声音不大,没有干扰到马光明的答题。
期间,周维友也到办公室坐了一会了,还参与了两个老师关于打击基地组织的讨论,绕到办公室最漂亮的女老师身边,讲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荤话。
然而对方并不理会他,他只好悻悻地转到马光明桌边,探头过去看了看试卷,正好考的是他最不懂的英语,看了也白看,也只能干笑了几声,然后转了出去。
最后一场考试完毕,马光明收拾好自己的文具,伸了个懒腰,正听到前面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老师讨论阳江县城要建设新区的事,一边讲着县委的会议内容,一边发出感慨:建在那么偏的地方,鸟都不拉屎,真是乱花纳税人的钱啊!
阳江新区?这是个爆炸性的消息!
这个事情马光明再熟悉不过了。
对于现在的人而言,阳江县城是城市,但对于二十年后的人来说,那只是老县城。
短短的二十年,在一众质疑声中,阳江新区拔地而起,很快就成为县城的现代化的标志,新区的繁华程度也日渐超过旧城。
但在此时此刻,绝大多数人是不能够理解开发新区这一举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