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时候，马光明的成绩上升幅度不小，在理科班已经排到一百一十二名，去年阳江一中理科考取211以上学校的学生，理科生是一百零八个，凑成了梁山好汉。现在，马光明距离这个位次，已经不远了。

　　马光明把功劳记在了唐豆的名下，没有小姑娘每个星期天上午的辅导，他不太可能在如此分心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的进步。

　　“怎么感谢我？”唐豆听到马光明的进步，比自己考到文科第二名还要高兴，脸上的笑容如同三月的花朵，散发着醉人的芳香。

　　“以身相许？”马光明嬉笑道，他现在越来越喜欢看到小丫头的脸上露出娇羞的模样。

　　唐豆果然脸色绯红，好在夜色朦胧，估计别人也看不见，一跺脚：“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饶是久经沙场的老男人马光明，看到小女孩这样的场景，也不由得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心理年龄，完全回到了那个风华正茂的年岁。

　　但这份感觉的持久度并不长，很快就被打回到现实中，尽管马光明都不知道，哪个现实才是真的现实。

　　十一月中旬，两家潮牌负责人要到阳江来搞个签约仪式——其实也就是汪静跟张鑫两个人来，以这两家公司的尿性，觉得在阳江这样一个县城来搞个店面，就是一个布局三四线城市的试点，派个副总过来已经是给足了阳江大明广场面子。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以辛巴克咖啡和BAPF服饰的潮流地位，就目前而言，他们在安州市都没有一家门店，现在居然直接跳过安州市，而选择落子阳江县城，已经在安州以及周边城市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本省内一贯内斗严重，紧邻的几个县的论坛上都爆炸开来：

　　“特大新闻，辛巴克在阳江开店！”

　　“BAPF第一家门店，就在阳江！”

　　……

　　诸如此类的信息，只有个别出自赵远章的水军，绝大多数都是网民自发的行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消息也的确劲爆，这两家潮牌来说，相当于本行业内的时髦事物，以往在地级市的层面，是从来不会出现的，现在居然出现在了一个县城，而且是全资店铺，不得不引发万众瞩目。

　　“凭什么落户阳江？内幕不堪入目！”

　　“两大潮牌首选阳江，是偶然还是必然？”

　　“敲重点！两大潮牌落户阳江，不是落户安州！”

　　……

　　一些负面的新闻文章也随之而来，按照赵远章的脾气，早就让人把帖子淹没掉，但马光明没有同意，反而觉得，这样的负面东西，也能起到造势宣传的效果，很多人就是有这样的逆反心理，在网上越是骂的厉害，在现实中越是要亲自去看看。

　　很多东西，很多人，都不会做到让所有人满意，所谓誉满天下，谤满天下，那都是非常之物，非常之人，既然大家感兴趣，那么由他们去夸去骂，也只会给这两家潮牌的落户造势。

　　本来也就是两家潮牌公司跟大明商业公司的一个签约仪式，由于这在本地区属于新生事物，而且在安州地区属于独一份，因此，阳江县那边发来通知，钱东进要过来亲自出席签约仪式，为大明广场站台。

　　郑亚军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激动坏了，一般而言，这样的普通商业活动，能邀请到一个分管的副县长，就已经不错了，大多数情况下，一个职能部门的一把手出席，便算是给足了大明商业公司面子，但没想到的是，钱东进居然要亲自出席本次签约仪式。

　　原本计划的一些流程就要随之而改变，大明商业公司的员工们不得不临时加了两天的班，更换掉一些签约内容和背景板，甚至在媒体采访区也腾出了一些中间位置，让位给本地的报社——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报道钱东进的行程。

　　仪式其实很简单，但因为有了钱东进的出席，职能部门就要求更换了主持人，讲话稿也作了调整，之前的讲话稿以宣传阳江大明广场为主，现在的讲话稿以宣传阳江县投资环境为主。

　　这恰恰是马光明不能理解，却又不得不支持的地方，要说介绍阳江的投资环境，得有尚未来投资的客商才行，出席签约仪式的就两家公司，除此之外也都是一些大明广场已有的签约客户，并没有别的公司负责人出席。

　　他们都已经决定在阳江投资了，介绍给他们听有什么意义？

　　但马光明也不能反对，毕竟他们服务的对象，跟大明广场并不一致。

　　郑亚军代表大明广场致辞，欢迎两家公司入驻大明广场，表示一定会做好后续服务，为两家公司在大明广场顺利开业提供尽可能的帮助。

　　汪静代表两家公司发言，肯定了大明商业广场的商业理念，以及阳江的区域优势，表示将来会视情跟大明广场展开后续合作，期望在未来的日子里，双方风雨同舟，互利互惠。

　　钱东进最后发言，一是对两家公司率先落户阳江表示感谢，二是对两家公司做出服务承诺，三是欢迎其他公司来阳江投资兴业。

　　却是只字不提阳江大明广场的成绩。

　　郑亚军在台下紧皱眉头，跟马光明嘀咕着：“这些废话说的，好像完全没有我们什么事，哪怕顺便提一下也好啊，居然一个字都不说，这也太过分了吧？”

　　马光明一开始也觉得事有反常，一般情况下来说，多多少少会提及大明广场的贡献，哪怕最后加上一句，希望两家公司跟大明广场合作愉快之类的话，但钱东进话语里却没有提及。

　　这不能以常理来看！

　　马光明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节点，但时间紧迫，只能跟郑亚军简单地解释：“这些事情，人家肯定比我们想得要细，我们是拿下新区第一块地的公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跟钱东进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所以他的讲话里一点不提我们，对他来说是个避嫌，对我们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日子，可不好受。”

　　郑亚军虽然只是听了个大概，但也知道马光明说得有几分道理，立即恢复常态，热情地给钱东进鼓着掌。

　　仪式结束之后，郑亚军把钱东进等一干人员，和汪静、张鑫等人请进了国际大酒店的内厅，今天中午，大明商业公司要在这里宴请各位宾客。

　　钱东进按照惯例安排，跟汪静张鑫等人进了一间小型会议室内进行交流，宾主坐好后寒暄一番，然后双方说着些场面话，你来我往地都很客气，说了一大堆的话，似乎等于没有说，因为谁也不会在意对方说了什么，也记不住对方说了什么。

　　由于用餐时间还在，钱东进今天也没有安排别的事情，又约见了郑亚军、张爱东等一干开发商。

　　直到这个时候，马光明才得以混进会议室。

　　“郑总啊，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公司是拿下了新区第一块地的，我们的配套政策你们还满意吧？”钱东进拧开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后，问道。

　　郑亚军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听到钱东进问他话，忙回道：“谢谢钱书记的关心，阳江的配套政策非常到位，也给了我们公司开发大明广场的勇气。”

　　“大明广场也是新区第一家商业中心，你们一定要做细做精做实，把广场办得红红火火，让新区真正的成为阳江县的一个崭新的名片。”钱东进和蔼地笑着。

　　“我们一定会不辜负领导们的关心和期望，”郑亚军也是混迹已久，场面上自然说得很溜，“我们大明广场也一定会以本次签约仪式为契机，致力于做优商业中心，为阳江新区的全面发展贡献力量。”

　　客套话之后就是自由发挥阶段，记者们也都撤走，回去赶稿或者编辑视频去了。

　　这样的场景马光明在安州见过一次，在阳江也见到了类似的场景。

　　“你就是郑总的表弟马光明？阳江一中高二的学生？”钱东进看到马光明，突然来了兴致，反正这会儿的谈话属于私人时间，不会被报道出去。

　　马光明知道是因为自己跟钱正铎差不多大，引起了钱东进的兴趣，便刻意说道：“是的，我跟钱正铎还是好朋友。”

　　钱东进一愣，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么巧啊，看来我们家钱正铎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居然还跟高二的学生成了朋友。”

　　马光明心想，你儿子不仅跟不是一个年级的学生成了朋友，还谈了恋爱呢。

　　但他微笑着回应：“这正说明他不仅好好学习，好积极参与校内活动，所以跟每个年级的人都能打成一片。”

　　没有人不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子女，钱东进也不能免俗，听了马光明这话，不由得大笑起来：“他要是有你说话这么好听，我也就没有烦心事了。”

　　马光明心中一番盘算，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钱正铎跟我说过，我想去南都上大学，其实在我看来，只要最终的职业目标锚定，所学专业对口，无论是去京都还是去南都，都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所谓殊途同归，就是这个道理。”

　　他不能替钱正铎说钱东进给他指定的职业不正确，只能绕开说，既然选定了这个职业，那么从哪条路过去，又有什么区别呢？